这一次,或许是酒的缘故,展暮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自己十六岁,第一次见到沧蓝的时候……
小小的女孩害羞的跟在父亲身后,仰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悄悄的打量着自己。
他环视着富丽堂皇的沧宅,眼中悄然的闪过一抹狼光。
有些人注定是要被利用、牺牲,而他,永远不会是那一个人。
☆、第五十五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入室内的时候;展暮捂着隐隐作痛的头从床上坐起身。
他扒了扒头发,目光落在窗外的景物上,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听着浴室中传来哗哗的水声,胃里一阵阵的泛酸,他难受的低、吟,坐在床上没有动作。
片刻后;浴室的门被人推开,魏无斓从里面走出来:
〃哟;醒了?〃
少年刚沐浴过,湿漉漉的黑发拢过耳后;水珠沿着发丝往下滴落,保养得极好的皮肤白皙光滑,透着淡淡的粉色煞是诱人;纤细的腰肢下松松垮垮的围着一条浴巾,好像随时可掉的模样。
他赤着脚走出浴室,手里抓着牙刷刷了满嘴的白泡。
展暮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平静的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的事你忘了?〃少年说得一脸无辜,一滴透明的珠儿沿着脖颈一路划过胸膛,如玉般光洁的皮肤在残留水珠下闪着点点光芒,如扇的长睫一扇一扇的垂着惹人怜惜,纯净的黑色瞳孔在妖媚的眼型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诱人的风情。
展暮抚额的手一僵,顺着魏无斓的视线来到自己赤、裸的胸膛,而后便是结实的小腹……
魏无斓眨眨眼,吐掉嘴里的牙膏沫笑着道:
〃要不咱们再重温一遍?〃
刚说完,便对上展暮那双冰冷的眼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躺在床上的男人没有理他,掀开被子径自下床,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就连脚掌踩在玻璃碎上,被尖锐的渣滓刺破渗出鲜血,也像是毫无知觉,木然的面色读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路往桌子边走去,精准的找到摆在柜子里的VSOP。
开了盖子,又要往肚子里灌。
〃你不要命了。〃魏无斓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酒瓶。
〃给我。〃展暮的声音比平时来得低沉,微眯起的眼透出一股威严。
魏无斓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挡在柜门口: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痴情种。〃
他冷哼:〃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连公司也不管了,这不像你啊……〃
〃你不懂。〃深不见底的眼中犹如一片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没有人会懂。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却无能为力。
〃无斓,别逼我对你动粗。〃
压迫感劈天盖地的袭来,他浑身一震,松开了握着瓶口的手。
展暮顺势接过,背过身脚步不稳的往窗边走去。
他靠着窗沿,静静的俯视着楼下的行人。
〃无斓。〃
他沉默良久,低低的开口唤道: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魏无斓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展暮便又说道: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就是你的'分寸'?〃魏无斓双手抱胸的靠在玻璃制的柜门上,一脸的鄙夷:〃何必呢,有钱还怕买不到女人吗?你至于为了那个小丫头……〃
〃我只要她。〃橘红色的酒水在阳光下泛着灿烂的红光,指腹轻轻摩挲着瓶口,他重复的说:
〃只要她。〃
从前的沧蓝,对展暮来说就是一粒无意间进入蚌中的细沙,她的存在微不足道,可有可无。
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这粒沙子经过长年累月的打磨,长成了一颗璀璨夺目的珍珠,她温柔的安抚着河蚌的内心,充实着他的生活,逐渐变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
这颗珍珠太美了,全身撒发出一层耀眼的光晕,毫无疑问的,只要有机会,她可以成为众人瞩目,竞相争夺的焦点。
她温柔体贴的性格,会受到无数男人的追捧,在明白这一点之后,河蚌开始慌了,他紧紧的闭着自己的壳,将珍珠深深的藏在心底,他不允许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更不会允许她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他切断她所有的退路,不让她工作,不让她过多去接触社会、人群,她的圈子被他画得很小,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魏无斓皱着眉,无法理解他的执拗。
这时,门外轻轻的响起叩门声。
〃您好,请问是要点餐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魏无斓的目光落在堆在角落的衣服上,上面还残留一些污渍,都是展暮昨晚稀里哗啦吐在他身上的东西。
他捂着鼻子一阵恶心,几个大步迈过去开门:
〃小姐。〃服务员站在门外,甫开门便撞上一副□的胸膛,她脸色微红。
〃麻烦帮我送一套衣服过来,谢谢。〃
关上门,魏无斓端着手里的披萨像是饿极,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
〃喂,你吃不吃。〃
话是这么说着,嘴里的动作可是一点没挺,三两下解决掉一盘子披萨,他抹了抹嘴角,凝着展暮犹自沉默的侧脸,无所谓的耸耸肩:
〃忘了告诉你。〃抬眼瞧着他木然的脸,他顿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接到消息,有人在港口看到那小妞……〃
展暮握着酒瓶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
〃你说什么?〃
魏无斓擦着手里的油渍,踢掉脚下
的酒瓶,撇嘴道:
〃她还活着。〃
杀河蚌、取珍珠。
她是他精雕细磨出来,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珍珠,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
四年后,榕城
榕城的名字虽然带了个〃城〃,其实只是个小镇,在这个小镇的尽头处开着一家饭馆,炎炎的午后里微热的暖风带来一阵阵的睡意,收银台的老头子拿着算盘靠在柜台上打盹。
突然,门外风铃响动,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响动,老头子猝然惊醒,被打扰到的不悦刚要爆发出来,却在看到门口的男人时,收敛了:
〃温少……老师。〃
男人温和的朝他笑了笑,老头子会过意来:〃她在厨房里。〃
〃谢谢。〃
这个小镇不大却很精致,纵横不过五六条街,光是用走的,不出两个小时就能走完一圈,虽然小镇规模不大,布局却很合理,邮局,饭馆,电影院,该有的都有……
简陋的厨房里泛着热气,少女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几根发丝因为出汗的关系黏在脸上,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象牙的光泽。
她身上围着一件过大的围裙,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这其实是前一个厨师留下的,两年前,那师傅便辞职外出发展。
少女守在炉前,专注的看着锅里的火,浓浓的蒸汽往上冒着,环绕在四周,听着汤水沸腾的声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小蓝。〃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沧蓝一惊蓦的回头,背脊险些碰上滚烫的汤锅。
〃危险。〃温以深搂过她的腰将她带开。
双腿悬空,沧蓝被人提着腰部抱起,她轻轻的叫了一声,两手慌乱的攀上他的肩膀。
〃以深!〃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沧蓝有些恼的说:
〃你快放我下来。〃
〃今晚陪我吃饭。〃他笑得如沐春风,可手上的力道却越发的紧,沧蓝挣了挣见挣不脱也就安静了下来,想不透他瘦瘦高高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要工作。〃目光落在沸腾的汤水上,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汤……〃
〃我跟裴姐说。〃粗粝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裙子掐在她纤腰的软肉上,他的眼中溢满了笑意:〃你今晚请假?〃
温以深很高,即使被抱着,她也只是将将能与他平视,她有些逃避的别开眼:
〃不行,这里就我一个厨子,我不在,今晚要怎么开市?〃
〃没关系。〃他终于放下她,只是堵在角落中,同样没有给她自由:
〃不是还有裴姐吗?〃
〃这怎么可以。〃沧蓝躲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哪有打工的请假,让老板替班的道理,更何况,裴姐对她有恩……
她盯着锅里快要溢出的汤水,有些急了:〃以深,你让我过去。〃
〃今晚陪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请求,他闲适的站在入口处,也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沧蓝推不动他,只能叹道:
〃你先让我把火熄了,这事回头再说好吗?〃
温以深耸耸肩,丝毫不肯让步。
〃啊,温老师,你又来找我们小蓝了。〃这时候,裴姐从门外进来,看到两人一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也怪不得她会误会,如今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透着一股暧昧。
温以深嘴角挂着一抹笑,看起来教养极好,沧蓝趁机将他推开,几步走过去关了火,有些心疼的瞧着烧了小半碗的老火汤。
〃裴姐。〃温以深朝她点点头,眼中的光芒闪了闪。
裴姐会过意来,回头说道:
〃小蓝啊。〃
沧蓝搅拌着锅里的汤,小心翼翼的勺了点盐巴进去:
〃有什么事吗?汤马上就好了。〃
〃你今晚放假吧。〃
〃可是。〃沧蓝一愣,有些为难,这个小镇虽然小,可饭馆的生意却挺好,特别是在吃晚饭的时间里,没了她谁掌勺?
〃还有我呢,你们小两口也该去谈谈恋爱了。〃裴姐笑着说:〃让你一个小姑娘呆厨房里,天天灰头土脸怪不好意思的,今晚你就跟温老师去玩吧,玩的开心点。〃
沧蓝脸一红,看了看温以深,又看了看裴姐:
〃我们不是……〃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温以深便搂过她的腰,低头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裴姐捂着笑了,眼中溢满了羡艳。
沧蓝凝着她眼角边的细纹,思绪回到了四年前出走的那一天。
榕城的地势比较偏北,气候没有B市来的热,下船的那一刻里她独自站在码头,看着身旁往来的行人心中一阵恍惚。
过了十几年无波澜的生活,如今的突变令她无所适从,即使这份突变是她筹划已久,几经波折才得以实现。
沧蓝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她不够聪明、胆小,对方稍稍强硬些,她的态度便软了下来,说得好听就是脾气温和好相与,难听点就是软趴趴的柿子,任人揉捏。
临近傍晚的天气有些阴凉,她搓了搓手臂往一旁的饭馆走
去,店里没什么人,毕竟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老板娘热情的给她介绍了几样风味小菜,看着价钱便宜,她估量了下,自己吃完这顿,剩下的零钱还是足够在这里找家旅社住下的,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房子,找工作。
〃美女是来旅游的吧。〃见店里没人,老板娘也不出去招呼了,擦了擦椅子坐下跟她闲聊。
沧蓝有些羞涩的摇摇头,因为不习惯与陌生人太过亲近,也就没多说什么。
对于她的态度,老板娘也不恼,又跟她扯了一些闲话,直到有客人上门了,这才起身过去招呼。
小店的招牌菜做得不太好,沧蓝刚咬了口鱼肉,嘴中便充斥着一股腥味,她皱着眉头吐掉,抬头看了眼店内的客人,这样的菜色,也难怪门庭冷清了。
她翻了翻剩下的几样菜,无论是色、香、味,皆是次品,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这些无疑是无法入口的。
摸着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