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习惯现债现还。”
林之桦说,神情平淡。
秦木已经快要憋笑到内伤,要知道,林之桦表现得越无所谓,那就证明他心里越是乱七八糟到极点。
“我当然没意见啦~只是……”
秦木故意吊他胃口。
林之桦忍不住,瞪过去一眼。
秦木于是感触旁生,觉得炸毛的野猫跟乖顺的小白兔果然各有千秋,无论哪种逗弄起来都得心应手啊!
“只是小函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我不敢保证以我的‘能力’可以控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事。要么呢你不介意被他们看见?如果我猜得没错,林姐应该有咱们家的钥匙吧?”
“……”
林之桦突然很想杀人。
而下一刻,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直接扑过去,手上抓一把泡泡当糖衣炮弹,锤在秦木身上势头虽足,却是不痛不痒。秦木难得见林之桦如此“彪悍”的面貌,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乐上心头,索性也跟他重温起在老家打水仗的乐趣。
“尽管来吧~老师,你的花拳绣腿我可是一定得全部接收的~”
“……油嘴滑舌是要遭报应的。”
“哎哟!你你你,竟敢偷袭!”
“对付你这样的,就不能光明正大。”
“好啊你!看招!”
到底情境心境比起那日皆不相同,秦木玩性大起毫无顾忌,专找林之桦敏感处挠,连脚板心都不放过,林之桦边躲边还手,有武术根底做保证,倒没怎么落下风,秦木好几次被扑倒,亏得他力气比较大,否则这攻君反做受,说不定也指日可待了。
当然,这只是假设一下。
最终还是林之桦被秦木制住。他微微喘气,背靠着浴缸边缘,秦木趴在他身上,捉住他手腕直笑,“这回可跑不掉了吧?”
林之桦嗔怒地瞟他。
秦木也不再说话,只将一侧额头搁在林之桦肩上。
浴室里由此一片静谧,偶尔有水珠滴落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呤;浴缸温温热热的波浪,柔软拂过翕张的毛孔,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林之桦伸手轻推了推秦木。
却没有动静。
林之桦转过视线,恰好望进一双黝黑深邃的眼,那双眼正专注地凝视他,瞳孔中他的影子完全被包容进去,在温暖的笑意里,愈渐清晰,也愈渐深刻。
突然就想淹没在这双眼睛里,长醉不醒。
“秦木……”
可是,除了这个名字,林之桦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其他,到底心底里还有些什么东西缠绕着迂回着,让他无法完全放下?
总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林之桦想着,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秦木看出他焦虑,便伸出手掌碰了碰他的脸,温声问,“在想什么?”
林之桦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摇了摇头,拿过一边的淋蓬头,冲洗两人身上的泡沫,“没什么,我们还是赶快洗好了出去吧,小函也该回来了。”
秦木看了林之桦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他,“明天是周日,你有时间吗?我们带小函去游乐场吧,我也很想去那里玩一回。”
林之桦一愣,晦暗的眼神亮了些许,他很快答道,“好。”
秦木偷偷笑开,林之桦的心情似乎又转好了,他觉得很高兴,也开始期待明天的约会。然而,饶是精明如秦木,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游乐场之行,最终却换了一种方式。
这天晚上,林之桦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林母打来的——
第四十一章
41…1
再次踏上返乡的汽车,处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盛夏的空气从车窗淌过,更加燥热,宝宝也难得提不起精神,只乖巧地窝在林之桦怀抱里,打瞌睡。而林之桦则一直看着窗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秦木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放不下。
“伯母急着让你回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林之桦偏头,对秦木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妈就是想小函了。”
“这么简单?”
对于这个回答,秦木不得不怀疑,“可你的样子告诉我,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你一开始找借口不让我跟着,我早就看出来了。”
“没有……”
林之桦想反驳,话到一半顿住了。
秦木又问,“不能跟我说?”
林之桦犹豫。
秦木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视线盯住前面的椅背,也不再吭声。就这样,汽车又行驶了大概十多分钟,秦木感觉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我爸爸……说想见我……”
林之桦轻声道。
“咦?”
秦木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想见儿子是天经地义吧?林之桦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
而且……秦木这才恍然想起,上次他就没看到这林父是何许人也。
“然后呢?你爸爸要见你,这不是好事吗?”
“嗯……”
林之桦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秦木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也就耐心等着不插嘴,果然,林之桦突然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林之桦神情略微躲闪,他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别让我爸妈看出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秦木眼色一黯——
原来如此……
41…2
到林家老屋之前,秦木还都一直在想,林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林之桦谈及林父的表情,他能看出来他确实很尊敬自己的父亲,那种尊敬或许已近乎于畏惧。
可是,秦木并没有如愿见到林父的面。
因为林之桦一到家就被他直接叫到屋里去了。林母在厨房忙着张罗,还跟上次那样热情周到,宝宝不能进厨房,林母就洗了葡萄装在一只小碗里,放在院内的石桌子上,秦木陪宝宝坐着。
“小函,你见过你爷爷吗?”
宝宝抱住秦木的手,正要一口咬掉他剥好的葡萄,听见这问题,想了一想才点头,“嗯~见过的~”
“那他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宝宝歪着小脸想半天,最后想不起来,直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记得了~”
秦木略一沉吟,心里大
略有了计较,趁宝宝吃得专心的空当,他去厨房帮林母加柴看火,就林之桦近期的琐事聊了一会儿以后,他试探着问起林父的事。
“伯母,老师进去挺久了,小函刚刚还说要找他……”
林母显然也在心烦这茬儿事。
“小秦啊,你去堂屋瞅瞅,在外面喊一声,就说是我要找小桦。真是的!那死老头子肯定又在说教,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就爱揪着那点破事儿没完没了……”
林母唠唠叨叨的,秦木边走边听了个大概。
可是真到达房门口,秦木抓着头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都没跟岳父大人打过照面,就这么贸贸然按林母的吩咐喊,似乎不太礼貌。
考虑一下,秦木走到门口,先敲了两声。
“老师,伯母有事找你……”
话音未落,门就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秦木没反应过来,脑中瞬间蹦出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年头农村怎么还有人穿中山装?而且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金质钢笔。
再来才是第二印象,秦木想,这男人表情实在恐怖。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学生?”
回过头,林父对房间里的人问道,那声音里满含轻蔑,秦木本还想恭恭敬敬叫一声伯父,这下也有些不悦,而且,当他顺着男人目光看向里面的时候,竟然惊骇地发现,林之桦正跪在地上。
“老师!”
林之桦转头一见是他,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秦木脑中闪过激灵,停住脚步。
可是就这眼神交流的短短一瞬间,已经足够林父看出端倪,他皱眉,对林之桦道,“我说的话你最好仔细想想,如果再要执迷不悟,就别怪我这当爹的心狠……而且,允许一个男学生给自己当保姆,你觉得这是身为教师的人应该做的事吗?”
林之桦只是低着头,不答。
林父淡淡扫了他一眼,往门外走出两步,在经过秦木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我的儿子不是你玩得起的,如果你对于自己的行为还有起码的道德准则作为约束,就放过他。”
秦木一直在忍耐,但当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你站住!”
“秦木!”
林之桦几乎是吼出来的。秦木听见这一声撕扯般的呼唤,心里像被刀子狠狠划了一道。而林之桦还跪在地上,眼睛远远越过他,看向自己的父亲,那近乎绝望的恳切与期待让秦木心疼得快要爆发一样。
只差一点点,若不是为了林之桦着想,秦木或许真会当着他父亲的面不顾一切跑上前拥住他。
这样示弱的林之桦,是他从未见过的。
然而,纵使如此,林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远。
林之桦呆呆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凸出的骨节苍韧青白,一如他失血的面色。
“老师……”
秦木轻声唤他,靠近前半蹲下,林之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双目空空洞洞的。秦木透过他茫然无措的眼,看清他内心隐藏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
林之桦喃喃自语。
秦木双手轻拥住他的肩膀,“老师,起来吧……先起来再说好吗?”
林之桦只是不住摇头。
秦木看不过去,直接用力将他抱起来,林之桦身子在脱离地面的那一刻微微有些发抖,秦木感觉到不对劲,放他在椅子上坐下。
卷起裤腿一看,膝盖处两片乌青,已经肿起来了。
“他就一直让你跪着?”
“……”
“可恶!我找他评理去!简直欺人太甚!”
秦木说着就要冲出门,林之桦匆忙扯住他衣服,秦木冲劲儿太大,他的腿又还未缓过来,立时就被带倒了。
土房的地面有些碎沙,林之桦只觉手肘一沉,火辣辣的锐痛。
秦木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连忙上前扶起林之桦,只见他胳膊上那尺长的一道污痕,蹭破了皮,正往外缓慢渗血。
“对不起,我……”
“不碍事的。”
仿佛并非伤在自己身上,林之桦迅速抽回手,目光微敛,并不看秦木。这表现不太正常,秦木心里一紧,直觉不好。
只听林之桦又说,“……你刚刚已经看到了,我想有些事,也到了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