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莲没说话,因为她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和自信,在看到眼前阴冷黑暗的走廊和厅堂时,开始消褪了。
她跟在总管身后小心地下楼,看到几个身影模糊的仆人正在楼里打扫,不由惊讶地问:「这么暗,他们怎么看得见呢?」
「习惯了就能看得见。」总管简单地说。
「习惯?!」
漪莲注意到总管在黑暗中脚步稳定,行走自如,不像她东摸西探、行走缓慢。
看来他们都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与做事。
她心里暗自想着,对古立恒更多了股不满。身为主人的他喜欢黑暗,竟然也迫使下人们习惯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方式,多不合理啊!
总管并没有带她走正门,而是沿着楼梯转入一条更黑的走廊,来到一个稍微亮一点的房间,细看后,她认出这里是昨天她被架进来时经过的小厅。
他们刚走近,门就被打开了。那两扇木门在阳光下闪动着红色的光芒,令漪莲一下子不能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而玻鹚邸!�
她费了点劲才看清幽暗的门后分别站着两个粗壮结实的男人,他们全身都罩在黑暗里,只有两只眼睛闪动着精光。
面对强悍的他们,她顿时心生怯意,不由停住脚步,靠近总管。
「不用怕,他们是主人的护院,不会伤害妳的。」劳伯带她出了门。
她快走几步追在劳伯身边,余悸犹存地问:「为什么我们不从正门出入,要走这道侧门?」
「主人定的规矩。」劳伯淡淡地说。
「为什么?」明知问了劳伯也不会回答,但漪莲实在很不喜欢走阴暗的侧门,故而还是追问。
没想到劳伯这次没有缄默,他回头看了看主楼。
「唉,主人的心结一日不解,正门就一日难开哪!」劳伯的叹息饱含着无限的担忧,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刻。
漪莲不再问,但她决心既然要留在这里,她就不要像只小老鼠似的只能由幽暗的侧门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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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劳伯一直耐心地陪着她,告诉她厨房、厕所、洗衣房等生活场所的位置和在这里生活要注意的事情。其间有个黑衣人来找她,说主子叫他来拿信。
「你要帮我送信回家?」鬼王果真守信!漪莲心喜地想。
那个男人点点头,算是回答。
漪莲高兴地将揣在怀里的信取出交给他,心头悬着的事终于放下了。
总管的陪伴安抚了她惶恐不安的心,但她知道总管的事很多,在陪她时,她已经看到他还得不断处理一些琐事,因此自己不能总拖着他。
吃过晚饭后,她向好心的总管保证:「劳伯,明天您不用再来陪我,这一个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个晚上,因为白天与劳伯相处愉快,加上古立恒没有出现,又给家里报了平安,漪莲睡了个安稳的好觉,而且今夜的她没再让灯火亮通宵。
可是在她睡熟后,幽静的房里出现一道瘦长的身影。
床边垂落地面的帐幔被修长的手撩开,一双在黑暗中闪动着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视着她娇艳的面容。那双眼中流露出时而忧虑、时而欣喜、时而困惑的情绪。
良久,房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知是发自于床上睡人儿,还是床边的不速之客。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当总管在厨房见到漪莲时,果真看到她已经将自己打理好,连早餐都吃过了。
「劳伯,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干?我还帮忙沙大叔洗碗呢。」见到总管,漪莲高兴地指着佝偻着脊背,正忙着的厨师罗锅沙表功。
「是啊,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可帮我不少忙。」罗锅沙乐呵呵地说。
总管仅以点头表示赞同,提着罗锅沙准备好的食篮走了。
「劳伯跟他主子一样,对人爱理不理的,还是沙大叔好。」漪莲对总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罗锅沙可乐了。「姑娘嘴真甜,但姑娘的话不对。劳伯可是大好人一个哪。」
「那个阴阳怪气的古立恒呢?」漪莲听他替总管说话,不由想知道更多。
罗锅沙眉头一皱,不笑了,严厉地说:「姑娘可不要对主人不敬!咱主子曾是京城响当当的御使大人,只因腻烦了才辞官归乡。想当年大人出门时前有鸣锣开道的差夫,后有护轿守卫的役从,那威风妳可没见过!」
「你就见过?」漪莲更好奇了。
「那当然。」罗锅沙将手中的铁锅放下。「那时候我在京城开菜馆,一个大雪夜被一帮混混砸了店流落街头。因身带残疾,无人雇用,寻思着这条烂命就要丧于街头时,遇上了办事回府的主子。主子救了我一命还留我在府上掌勺,自然看过主子的风光……唉,这一晃眼都十来年了。」
「当真?」没想到他曾经那么侠义,漪莲对古立恒的惧怕在这一刻淡了不少。
「那还有假?」罗锅沙眼一瞪,挺起无法挺直的身躯。「不光是我,咱主子救的人可多啦。」
漪莲还想再问,但这时几个黑衣男子走进来,他们都是古立恒的护院。
他们走近时,漪莲看见昨天为她送信回家的那个男人,忙过去问道:「这位大哥,你有帮我送信回家吗?」
那人点点头,径自去用饭了。
与罗锅沙一番交谈后,漪莲对古府内这些人的沉默寡言已不太在意了,想想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她沿着回廊往主楼走,她得去看看家里有没有按她信上所说的让护院给她带衣服来,她实在需要换掉身上这套染了树汁及泥土的衣服。
看到傲立在朝阳中的主楼,想到自己今晨做的事,她的脚步有几分迟疑。
今天早晨下楼时,为避开那阴森恐怖的黑暗,她突然决定不走后堂,而是沿着楼梯直接下到主厅,将挡在门窗上的布帘扯下后,打开正门,从那里走出来。
当时她是凭着一时冲动做的,可是令她吃惊的是居然没有人阻止她,连护院看到她由正门出来时也没说什么。
但此刻,她不知道古立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这坏了他的规矩。
「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看看主楼依然如她离开时敞开着正门,不安地走了进去。
穿过宽敞的厅堂,她郁闷的心情随着眼前的景色而改变。
「这座房子实在漂亮!」她欣喜地赞叹。之前一心只想着驱走那些黑暗,她没来得及好好看清屋内的摆设。此刻一走进充满阳光的宽大厅堂,她即刻被它的富丽堂皇所吸引,忘记了不安。
这是幢典型的抬梁式楼宇,顶高间深,楼梯设置在大厅的后部。室内天花板上有精美的彩绘,墙壁和楼廊上装饰了不少造型独特的石雕与木雕。那些雕像大多饰以金箔,故日光灯火下显得金碧辉煌。前厅大门后,还增设了一道颇具官家威仪的中门,总管告诉过她,最初设计那道门时,是专为在重大喜庆之日或贵客光临时开启,但至今从未使用过。
她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狮首木雕,手指滑过光洁的扶手,仆佣们将这里维护得非常好,所有的家具物品都完美如新。
漪莲边欣赏着边缓步上楼回自己房间,一进门,果真看到床上有一个包袱,她急忙跑去打开,欣喜爹娘的仔细。
可是包袱打开,她眼睛却越张越大。里面是各色漂亮的衣服,可那不是她的!因为这些全是新衣服,而且讲究的料子和式样也不是她通常穿的。
她一呆——莫非古立恒没有叫人送信回家?否则为何娘没有按信上的要求捎回她平日穿的衣服?
不行,我得去问他!
她跑出房间,先在一楼的东厢、西厢、书房和小厅寻找,都没看到古立恒。
难道他又将自己关在那间该死的黑房间里了?
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漪莲看着昏暗的走道及一道道相似的房门,心想有这么多房间,该到哪里去找他?
那天因为她太紧张,只知道被人架上楼进了那间阴暗的房间,却没留意那是几楼?在什么位置?
而这里每层楼都分前楼后楼,起码有十几个房间,要她在昏暗中一间间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于是又急又躁的她忘记了害怕,站在楼梯上大喊:「古立恒!古立恒!」
「什么事?」古立恒冰冷的声音由头顶传来,但听不出准确的方位。
漪莲急切地问:「你没有派人将信送去我家?」
「有。」
「那我的衣服呢?这些衣服哪来的?」漪莲举起手中的衣物。
「给妳买的。」
「为什么?为什么买这么贵的衣服?」
「既然要妳留下,当然要安排好妳的生活。」声音依然冷漠。
「不要,我不要穿别人给我的衣服。」
「随便妳……」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古立恒!你等等!」漪莲急忙叫他,可他再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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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她不得不换下身上的脏衣服,穿上新衣服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那些漂亮又高雅的新衣。她惊讶买衣服的人居然将她的身材掌握得那么好,大小刚好,长短正合,尤其是配这些衣裙的鞋袜腰带都考虑得仔细周到,令她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早餐后,她在厨房前的井边洗衣服,并不时跟在一旁忙碌的罗锅沙聊天,同偶尔走过的佣人打招呼。
现在她已经知道厨房前面的房舍是佣人房,后面是地仓、贮藏室、马厩,旁边则是护院房。树木是分隔区域的标志,长廊则连接每座庭园。
悦园真的很大很美,谁能想到住宅也能建造得这么雅致隽秀?相信她在这里逛上一辈子也不会腻。漪莲边洗边想。
就在她刚把衣服洗完时,一个黑脸护院走来。「姑娘,主人有请!」
「古立恒?!他找我干嘛?」漪莲惊讶地问,但没人回话,只有罗锅沙对她投来哀怨一瞥。
漪莲知道那是因为他不满自己对主人不敬的态度。
但她无暇解释,匆匆将衣服晾在竿子上后,跟随护院而去。
到了主楼前,她固执地拒绝随护院走侧门,而是从正门进去。护院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进门。
漪莲纳闷他为何不反对,但并没有问。一则知道不会有答案,二来踏上楼梯后随之降临的黑暗,令她不得不亦步亦趋跟在护院身后。
这次她留了个心眼,注意到护院是将她带到三楼转左,那间位于她房间正上方的房间。
喔,原来他住得离自己这么近!她心里暗想。
「进来!」护院敲门后,里面发出冷冷的指令,漪莲听出是古立恒的声音。
她依稀看见一个身影闪动,门开了。
是那天那间屋子吗?怎么好像更黑暗了?
她茫然地不知该怎么走。
就在她发愣时,一只大手有力地托住她的胳膊带她走了几步,将她按坐在一张椅子上。
房门同时传来被关上的声音。
房间又陷入寂静,漪莲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眼前依然混沌一片。
「妳怕我吗?」古立恒的声音在几步之外响起,仍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冰冷。
「有、有点。」彷佛大热天被冰块击中,漪莲身子一抖。
沉默了一会儿,古立恒又问:「还认为我是鬼吗?」
「不、不是鬼。」漪莲赶紧申辩,并无声地张嘴说道:「但比鬼更可怕!」
「妳是在骂我吗?」冰冷的声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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