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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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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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茶肆里的伙计口中得知田大爷的住处,他们继续往前寻路。紧挨破旧的瓦房遮住了一方的天,残积了几天的雪还没融化,将整个路面湿得泥泞不堪。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耳朵灵敏的伍子还是听到后面轻微的脚步声。
  “说话留神,有人跟踪我们。”他小声提醒道。
  阿梨惊鄂万分,步伐不敢加快,只有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伍子。
  伍子装作不经意地踩着雪,猛然飞起一脚,一只野猫从角落窜出,在不远处“喵喵”叫个不停。与此同时,伍子飞快地拉着阿梨拐过巷口,见有户人家开着门,让阿梨进去并掩上门。
  阿梨点了点头。伍子的身影闪了闪,只有极细微的脚步声掠过。接着整个巷口寂静无声。
  斜斜的风过去;隐约传来喝声叫卖声。阿梨等了片刻时辰,见四处没有人迹,才开了门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经过,将手中的破碗伸到她的面前,颤颤地说话:“大慈大悲女施主,行行好。“
  阿梨本能地避了避,从袖兜里掏出几枚铜钱。铜钱落进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乞丐倏然抬头,朝着阿梨咧嘴而笑。
  这一笑不打紧,直把阿梨惊得差点忘记呼吸。
  “霍大少!”
南州城开金铺的霍大少,此时用脏污的衣袖擦了擦下,嘿嘿直笑,“好记性,不枉与霍某相好一场。听说观香楼着火,阿梨姑娘逃到都城来了,看样子过得不错吧。这一年多来,霍某可是念念不忘阿梨姑娘。”
阿梨没料到霍大少落魄到如此地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强自一笑道:“以前的事不要再提,我已经从良了。“边说边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银两,连带手镯、耳环统统放在霍大少的破碗里,“我就这些,请霍大少多保重。“
霍大少掂量着碗里的东西,顺手就塞进衣襟里。阿梨的腿脚动了动,想就此离开,倏地,霍大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阴鸷的眼光投了过来。
“这点东西就想把我打发走?”
  “你想怎样?”阿梨惊怒交加,大声质问,希望伍子能够听见。
  霍大少使劲一拽,反手将阿梨抵到墙角,用极为凶狠的口吻道:“你知道的!金铺没了,老婆吊死了,我四处讨饭……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狗娘养的臭婊。子;今日被我逮到,也是老天开眼,新帐老账我要一起算!”
  阿梨拼命挣扎,事到如今她退无可退,索性仰头叫喊。刚喊出一个”伍”,转瞬间一把臭烘烘的棉絮塞进她的嘴里。脑子像是有尖锐的蝉声,混成一团。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由霍大少扛着进了一间破瓦房。霍大少踢开门,将她扔到草堆上。一阵锋芒似的剧痛凛凛而起,阿梨发出唔的痛苦声音。眼前阴暗如潮,湿冷的空气里漂浮着霉烂气息,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了。
  霍大少三下两下将阿梨双手反绑,跪在她的面前,顺势压住她的双腿,眼里的恨意加深、加深……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记重重的耳光,才咬着牙痛骂:“想当初,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每次你却轻描淡写把我打发走!你们这些女人,变着法子欺诈男人不算,还装一副多情状,背后数钱数得手抽筋,还在笑男人天真幼稚!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每次想起我恨不得扒了你们的!”
  他越骂越狠,又是几下响亮的巴掌。阿梨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额头冷汗不止,从喉管里发出的呜呜声响不由虚弱了几分。
  霍大少骂毕,略缓了一口气,盯住阿梨的目光渐渐由凶狠变得起来。阿梨曾经见惯了这样的目光,她清楚地明白接下去将会发生什么。额角的汗漫过眉毛,迷糊了眼睛,霍大少一寸寸逼近的脸变得逐渐模糊扭曲。
  霍大少的目光已经被强烈的欲望淹没,他猛然伸手扯开阿梨棉袍的前襟,女子霜雪如画的肌肤散发着诱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角绽开,“你不是卖艺不卖身吗?我倒要试一试,你这种女人的心是不是黑的!”
  恰这时,屋外有个影子闪过。接着,只听得霍大少沉闷的一记惨叫。阿梨睁开眼睛,霍大少似乎滞在那里,鲜血从头顶顺着半张脸蜿蜒而下,接着重重地歪倒在她的面前。
  伍子冲进了屋子。
  “阿梨!”
  他赶紧给阿梨松了绑,扯去她嘴里的破棉絮。阿梨坐在那里似乎傻了,惶恐地盯着霍大少满是血污的脸。接着她哆哆嗦嗦地起来,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伍子想去扶她,却见她全身痉挛得瑟缩成一团,猛地翻江倒海的呕吐,咳着、喘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呕尽了才罢休。
  伍子难过地抱住她,无边无际的痛悔占满了胸口,“阿梨,是我不好,我不该走远。”
  终于,阿梨颤抖着扬手想打他,到最后还是放下,整个人失了架似的软在他怀里,放声大:“你怎么才回来啊……”





第五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怒意
    “那人功夫了得,我想甩得远一些。阿梨,对不起。我光顾着这些,却把你置于危险中。”    
    伍子用手背拭去阿梨嘴角的血痕,又帮她整理衣袍,嘴里不断地哄着:“以后我不让你出门了,那些事我来做。你要是出了啥事,杨劼不会放过我,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阿梨哭断肠,却不忘提醒伍子,“不要让少爷知道。。。。。。”   
    “知道,知道。”伍子拍着阿梨的后背,声音也哽咽了。    
    阿梨回到邰府,天色尚早。因为出门装束一直素朴,整张脸又用青帛裹着,府里的侍卫婢女谁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她简短地吩咐 女准备夜膳,若裴大人回来就说今晚她早歇了。吩咐完毕,全身已是难耐难捱的酸痛,她独自慢慢走回房间去。    
    到了日落西山时,阴暗如平常一样逐渐移入。琐窗半开着,最后一缕霞光透过窗纱撒了进来,落在螺铀镶嵌的紫檀床塌上。
    阿梨半蜷缩在上面,乌发遮掩的脸孔毫无血色。她吃力地环视周围,在霞光辉映下,满屋子的繁丽浮华微醺了她的眼。绣有凤尾花鸟的被褥上,七彩光艳变幻炫目,而质地又是极好的九孔蚕丝。
    每每睡前,她总会用手轻轻抚摸,感受着那里的丝薄柔滑。她告诉自己,美好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是在其上睡上多久,也不会有人来吵她烦她。
    而今日,也是这样的抚摸;满心满意的全是痛。多少次她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段往事,也以为自己会逐渐忘却。霍大少的出现,让人窒息的罪恶感难以控制地代替这些日子的幸福,并且在扩大扩大,迅速淹没了她的神经。
    原来,自己也犯过很多恶事,害死过人。
    这尘世,除了自己在乎的人,从来就不曾被她唯唯遵从的。她有自己的世界,世间众生对她侧目逾甚,她愈是加以藐视。对霍大少之类的也如此。对她而言,都不过是俗调的蠢人,她是早就漠视了的。
    仅此而已。
    而偏偏霍大少老婆、冰蓝都死了,死之前都叱责她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为什么?
    阿梨满眼茫然,默默流了一回眼泪,才挣扎着起来梳洗身子。
    倒了一桶热水,她缓缓将赤。裸的双脚伸进去。刚略沾上水面,又痛得针刺般缩了回来。低头一看,原来这些天的奔波,脚底磨出了血泡,伤口裂了。又是一番折腾,最后她将双脚缓慢伸进水里,一种惬意的舒服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房门轻轻被人推开,裴元皓出现了。
    阿梨坐在原处似乎睡着了。一带斜曛的光落在她的侧影上,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颊。浓密的长睫仿佛经不住长久的困顿,软弱地垂着不动。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来到她面前蹲下,用指尖小心拂开面上的头发,她红肿的面容一点一点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紧蹙眉头,手指顺着面颊绵绵滑向她的嘴唇。阿梨睁开眼睛,眼前变得清晰,裴元皓以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
    她动了动,轻唤:“大人。” 
   裴元皓起初并不说话,抬起她的湿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干棉巾小心擦拭着。他的动作很专注,又轻缓,阿梨浑身一个战栗,想将双脚抽出。    “不许动!”他突然大声阻止了她,又近似凶狠地骂出一个字,“蠢!”
    阿梨不知道裴元皓在骂谁,还在恍惚着,裴元皓已经弯身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床塌上。他好像有备而来,从身上掏出一瓶药膏,不胜其柔地抹在她的脸上,在她浮肿的部位轻轻抚动。待药膏彻底渗入,才将注意力转向她的双脚。
    阿梨小心地注视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劲很温柔,手指间却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她知道他在生气,努力现出一个讨好的浅笑,“今日救我的是不是你派去的?”
    “是正祥。”他沉闷地回答。
    “多谢他救我。我和伍子也就去城西瞎逛。。。。。。”她试图解释。
    “阿梨。”他突然截断了她的话,眉心依然紧锁,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这种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许发生!”
    他的声音冰冷,却坚决。不知为何,阿梨乖顺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样定了。从明日起,乖乖在府里给我呆着,未经我允许,不许出大门半步。”
    他又开始发号施令了。
    阿梨吃了一惊,昏暗的烛光下,好不容易荡漾起的微笑又消失了,她抗争道:“你承诺过给我自由的!”    “那是半年后。在这期间,我必须限制你的行动!”他冷冰冰地回答她。
    阿梨一时哑口无言。呼吸之间,裴元皓不容分说将被褥盖住她,就着被角掖了掖。昏蒙的烛光摇曳不宁,裴元皓高大的影子映在轻纱幔帐上,接着渐渐浅淡,消失。
    听着门扉被轻轻关上的声音,阿梨无奈闭上了眼睛。


第五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春闺
    农历二月十五,春试的 后一天。
    杨劼一身清爽的青缎长袍,将最后一张试卷交给监考官,出了考场。外面的空气干净,他抬眼仰望天空,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此时将近黄昏,初春的寒意仍旧清凉,四面有冷冷的风袭来,他不由拢了拢衣领。袁黛儿说好会来接他,也许自己出来尚早,暂且在考场外等待。
    这两个多月来,他是顺风顺水,过得顺畅。
    伍子想法子帮他求了个赴考的机会,他在阿梨给他准备的小庭院里苦心攻读。伍子难得见上人影,见面是一副匆忙的样子;阿梨被裴元皓几乎软禁在邰府,她托伍子带口信,等春试完毕,离他们相聚的时日不远了,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袁黛儿也是少有的温顺,来的次数不多,生怕搅了他用功读书。每次来,待的时辰不多,甚至还学会了沉默寡言。若是无意提起自己的母妃 ,一瞧杨劼黑脸的模样,她赶紧缩了舌头。
    而静心师太,那次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之后,不再出现。
    似乎,每个人都在为他考虑,为他腾出一份安宁。
    愈是如此,杨劼内心愈是不安。他隐约感觉,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和顺,有种莫名的危险逐渐向他逼近。
    有考生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英姿勃发有之,垂头哀叹有之,神情各异。杨劼想,不用多少日子,金殿上满朝文武,科甲进士俱跪在 陛之下,而他也位列其中吧。
    心中忧虑俱消,他有点得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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