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谁是大周第一水师,若是对朝廷大事稍有敏感的将领,绝对会回避害此事,更不会在沈怀镜面前去讨论此事。
沈怀镜倒着实喜欢杨乐和直爽地性格,看着杨乐和又准备和自己较劲,便道:“杨将军,在下久在西北,你知道,西北可是干早得紧。何尝见过这许多战船,我就拜杨将军为师傅,给我讲讲这些战船的事情。”
杨乐和是从普通军士一级一级升至长江水师副将,全靠对水战的精熟,在朝中并无照应,他对于战船了如指掌,是长江水师中有名的船痴,沈怀镜的请求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他清了清嗓子。滚豆落盘一般一口气道出:
“战船最初只用来运送部队和物资,专事战斗的船只出现于春秋末期的南方诸国,此时战船已有大、中、小的区别,各地船型名目有所差异,但总体来说大者用于正攻和指挥、中者用于游击、小者用于侦察。”杨乐和指着江上长龙,自豪地道:“长江水师以玄龙船为主力,玄蛟船辅助其作战,在河道较为狭窄之时,玄蛟船也可以作为主力战船,另外还有专事侦察所用蛇船、用于火攻的火船、装粮食地平船,这些船也和春秋时代一样,按大、中、小来配置,这叫做万变不离其宗。”
沈怀镜看着杨乐和一张长满了皱纹地黑脸,暗道:“古人云,术业有专攻,真是诚不欺我。”嘴上道:“这和陆地步骑的道理是一样,一支部队有侦骑,有主力部队、有侧翼部队,还有运输部队。”
杨乐和摇头道:“步兵是步兵,水军是水军,作战方式不同,各有各的门道,不要混为一谈,你别打岔,听我说。”
“好,好,听杨将军说。”
“汉朝是战船发展的关键,西汉的橹和钉,东汉的舵和硬帆,大大提高了战船的质量和速度,橹变桨的前后划水为左右拨水,比桨要快得多,舵则弥补了舵桨控制航向的笨拙不便,钉能使船舶更坚固,从而将战船造得更大,而硬帆使战船操作灵活、航行平稳。”
杨乐和讲到高兴处,唾液横飞,道:“西晋的大船好生了得,晋灭吴时,使用了“连舫”战船,这种船长宽各达一百八十米,能装二千余人,上设木城,四门来往皆可骑马。”
杨乐和突然说了一句粗话,“奶奶的,这哪里是战船,分明就是浮舟。老子最佩服隋将杨素,杨素灭陈时所指挥的“五牙”楼船,高达三十米,有船楼五层,可乘八百人,四面甲板还备有六架长达十五米的拍竿(注一),是玄龙船地老祖宗。”
“大唐造船技术也不错,船身普遍使用铁钉钉合,石灰桐油添塞船缝,战船的结构十分坚固。此外,唐代还出现了轮桨、水密隔舱和水罗盘,等一会我带沈参军一一去看看这些东西。”
杨乐和赞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没有这些玩意,如何能造得起纵横江海的玄龙船。”
沈怀镜是真心叹服,一脸谦虚好学,问道:“大周战船可有何高明之处。”
杨乐和叹息一声:“大唐亡后,到处都乱成了一锅粥,你杀我,我杀你,谁顾得上造船,好工匠死得差不多了,如今的玄龙船没有能够超越大唐战船,只是在细微处进行了改进。”
杨乐和看了沈怀镜一眼,“我觉得侯相是真正懂水战之人,这一年,他为长江水师配置了投石车、西蜀连弩等犀利武器,上一次到大梁这时”他专门把长江水师的将领们留在中书门下,专门讲战船上如何使用远程武器,还把我们带到汴河水师去实地观看。”
“汴河水师能有今日规模和水准,全靠了侯相,若不是侯相大力提携,汴河水师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当日汴河水师演示了用投石车破敌的几艘玄龙船,手段倒真是了得,长江水师的战船上虽然也有投石车,在使用方法上还存在许多问题。”
杨乐和突然脸上露出尊敬之色,“侯相当真了得,居然在两年功夫,就让汴河水师崛起到可以挑战长江水师的地步,真是了不起。”
这些年,侯大勇时常到大梁城外的船坞,他对于制船基本上不懂,但是战船地发展模式他却是极为清楚,他就如打造黑雕军一样,极力增加玄字号战船的远程攻击能力,如今玄龙大船的攻击能力,已经达到了大周科技水平的极限。
玄龙船船首装着一架大型的投石机,可以投放石弹和火油弹。火油弹也经过了改进,原先的火油弹的火与油分开,先将油弹投了过去,然后再放火箭,新式的火油弹则在陶罐外面加上一层易燃并泌了猛火油的粗麻布,投石车发动之时,就将粗麻布点燃,陶罐落地而碎,里面猛火油自然会剧烈燃烧,这样一来,火油弹的攻击能力大大得到了提高。
战船两侧安装了四架拍竿,用来打击靠近战船的敌船,同时,两侧分别布置了十架西蜀连弩。
船尾,安装了一架中型的投石车和两架西蜀连弩。
经过改造的玄龙船,最大兵力也经过反复核定,为了多装置武器,最后将总人数核定在五百人,包括了船员和乘员。
这已经成为汴河水师和长江水师玄龙船的标准装备。
沆怀镜久在步军服役,并不清楚水军这两年发生的变化,他第一次登上玄龙战船,见到战船上强大的远程攻击力,已经达到了普通步兵万人以上的配置,这让沈怀镜大吃一惊,不禁对长江水师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两人谈了已有一个时辰,战船前锋已经距离武平控制区不远了。
忽然,几支冲天炮,在天空中炸响,在空中形成了浓浓的红雾,随后,沿途都有指挥船上放响了冲天炮。
杨乐和神情一振,道:“前锋已经见到了武平战船。”
第三百三十六章 荡尽群雄(十三)
冲天炮留在空中的红色烟雾,久久都未消散,在一片白云的天空中分外耀眼。
杨乐和站在船首,平静地看着远远在前方的战船,又细细地看了看两岸景致,这才对沈怀镜道:“大军前锋已经接近了岳阳地段,武平水军的阻击再所难免了,我们顺江而下,占足了地利,他们只能骚扰,不敢全力决战。”
沆怀镜对于水军实在外行得紧,他并不插言,只是随着杨乐和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不一会,一名军官快速地跑了过来,道:“禀报将军,前锋军已经与武平水军接仗,武平水军有九条战船。”
“果然是来骚扰。”杨乐和道:“赶走他们,不要猛追。”
传令兵走后,沈怀镜就见杨乐和所在大船上旗帜不停地挥舞,随后,不少大船都开始挥动旗帜。
这些旗语看上去甚乱,其实却没有任何重复,步骑军也有旗语,只是步骑军的联络比水军方便,旗语并不是主要的联络方式,所以步骑军的旗语相较水军旗语就要简单得多。
杨乐和看着船队渐渐变化了队形,脸上严肃的表情这才松懈下来,他对着沈怀镜道:“天快黑了,前方不远处就是我们的望城水寨,我们去那里扎营,以后,望城水寨就是水军大本营了,从水寨出发,只要两个时辰,就能看到岳阳城。”
沆怀镜不由得道:“这么近,若武平水军偷袭,如何是好?”
杨乐和笑道:“我们处在上游,武平水军逆流而行,只怕费力不讨好。”他笑得很是开心,却并无嘲讽之意。
沈怀镜也就自嘲地笑了笑,道:“别说隔行如隔山,同是打仗。步战和水战也有这么多不同。”
杨乐和一边和沈怀镜闲聊,一边注意看着前方玄龙船上的旗语,那是前锋指挥官的坐船,突然,他脸色再度严肃起来,道:“前锋翻了一条船。”
沆怀镜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大船,前面的大船看上去就如玄蛟船一般,顶层上有两面旗帜不断地变幻着形状。虽然极小,由于颜色分有,却亦看得清楚,沈怀镜对这些复杂的变化,就如文盲看到厚厚的一本书,虽然明知里面全是文字,却一个也认不得,只有在一旁干着急。
大周南征水军前锋军有二十多艘战船,组成了第一梯队,这些战船除了一艘玄龙船和两艘玄蛟船以外。皆是轻快的蛇船。蛇船船体修长,能装二十多人,以速度快著称。
前锋队玄龙船上的指挥官黄东站在船首。仔细观察着武平水军地战船,而武平军船队的一名黑衣男子,正站在船尾,对黄东对视。
武平水军的大船名为“余皇”,余皇之名来自春秋时代的一种大船,这种大船多年来纵横江河,立下了无数战功,后来虽然败给了楚国的新式战船,但是余皇之威名,还是流传了下来。武平类似于玄龙船的大船,就取名为余皇。
此时和六艘大周军蛇船交战的便有一艘余皇和七艘冒突船,这也是一支用于侦察的武平水军,他们悄悄逆流而上,隐藏于长江边上地一条小支流上,看到了大周水军前锋出现,便顺着支流出现在长江之上,向大周前锋军侧翼冲了过去。
余皇船和冒突船出现得极为突然,大周前铎军一下就被拦腰切成两断。两军混在一起互相用箭、弩攻击对方,很快,双方就用上火箭,意图烧毁对方船支。
指挥余皇船的是武平大将张从富的幼子张景定,他站在余皇船尾,看着上游连绵不断的船队,不禁侧吸了一口凉气,他立刻下令道:“全速向下,尽快脱离战斗,不可恋战。”
军令传下之后,余皇和冒突船便全速向下。
余皇号只比玄龙号略小一些,却比玄蛟船大得多,从侧翼冲出来之时,已将一艘蛇船撞翻,蛇船上二十多名军士在水中一沉一浮,好几人撞在随后而下的船上,转眼间便丢了性命,其余军士则拼命地向其他的蛇船游了过去,好在武平船队的军士正在和周军水师对射,没人理会落水的军士,否则,这些军士一个都难逃活命。
张景定下令之后,大多数武平战船就开始掉头而下,一条冒突船被蛇船用好几支柄钩枪连在了一起,无法掉头而下。
蛇船和冒突船相差不大,只是冒突船要略高一些,不过并没有高到阻碍通行的地步,蛇船上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朝冒突船跳了过去,两船各有二十多名军士,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四十多人在摇摆不定的冒突船上拼死力斗。
小船上地打斗,不比得陆地之上,陆地之上打不赢还可以退,小船上打不赢只有跳水,这长江水面宽阔,水流喘急,后面又有无数战船,跳水和自杀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因此,船上四十多人都存了拼命之心,兼之船小,根本没有闪避之地,只能拼死力抗对手。
战斗极及残酷,每一刀下去,都会出现一片血光,船上惨叫声不断,断手、残臂掉得满船都是,好几颗被斩下来的人头被踢得滚来滚去。
很快,船上战斗已见分晓,大周军士取得了胜利,不过,他们也损失惨重,折了十几人,剩下地也个个带伤,活下来的七、八个大周军军士毫不客气地将武平军士的尸体都抛向水中。
张景定是将门之后,向来眼高于顶,从来不肯吃亏,见状怒不遏,大声下令道:“船上弩手全部过来,将那几个周兵全部射死。”此时,余皇船已经全力向下,与连在一起的两条船越来越远,张景定不觉心中烦燥,看到了一名军士动作迟缓,飞起一脚,道:“真是没用的家伙。”
牵好张景定发令极时,两条小船还要强弩的射程之内,一阵弓弩响过,正在抛尸的周军军士被射倒了两三个,其余的军士见状不好,紧紧贴在船舷之上,躲避着疾奔过来的弩箭。
武平船队全速逃走,大周船队并不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