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这个消息就在私底下悄悄传了开去。
将近酉时三刻,宴会达到了高潮,王夫人心情极好,被众人围攻着灌酒,喝得有些醉了,连连告饶,借口要出去透气,牡丹便扶着她往外头去。婆媳二人由王府里的两个嬷嬷陪着,四处吹凉风躲酒,走到一处避风处,王夫人只嚷嚷走不动了,非得在那木兰树下坐着歇气。牡丹无奈,问樱挑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让她靠着自己养一会儿神。
天边还有几丝亮光,晚震火红火红的,园子里一片静寂,只偶尔能听到音乐声和欢笑声从远处的灯火辉煌处出来。婆媳二人互相依靠着坐在木兰树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丹娘,以后大郎就交给你子。〃王夫人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你们好好过日子,权势钱财都没有人重要。”
龟兹离这里那么远,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牡丹心里浮出一丝伤感来:“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互相爱护的。”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但做母亲的总是放不下心。这种心情,要你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呢。对啦,我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衣服和小被子,还有两双小鞋,还差几针,赶出来就给你们送过去。”
牡丹微微红了脸:“总也不见动静呢。”
王夫人大方地道:“急什么,才成亲呢。我那时候也是成亲约有半年才有的大郎。”当时老夫人催她催得急,压力很大,她也很急,倒是蒋重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曾有过几年的好时光。想起从前,她有些感叹,“其实早前我还有恨,现在一点都不恨了,因为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为什么还要紧紧纠缠着过去不放呢?所以那些总和你过不去的人,要不是利益相关,就是都不如你过得好的人。”
忽听阴影里有人“咦”了一声,却是蒋长扬走了出来:“你们怎地在这里?”
王夫人笑道:“你又怎地在这到这里?男客可以进来的么?”
“这里本就离宴席场所不远。”蒋长扬瞥了不远处的月亮门一眼,低声道:“我和人说点事情,听到你们的声音,出来看看。娘是喝多了么?”牡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月亮门那里有个身影快速从那道门穿过去,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还好。这种场合早就做好准备会被灌醉的。”王夫人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你义父喝得多么?你不去替他挡挡酒?”
蒋长扬并不肯坐,只笑道:“他不要呢,再说了,我有正事要做。”言下之意就是不陪她们了。
王夫人便赶他走:“快走,快走。”
蒋长扬望着牡丹一笑,正要走,就听不远处有人失声叫起来。邢声音随着夜风送过来,牡丹几人听得分明,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气,分明是在骂人不知羞耻的。那声音在这样歌舞升平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王府的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便上前去劝王夫人和牡丹:“夜风凉,吹多了小心着凉,不如回去罢?”
王夫人知趣,便携了牡丹起身住回走:“是呀,我头都有点痛了。”蒋长扬也离了她二人,往月亮门那里去了。
回到席中,女人们正吃喝得高兴,个个前面泛挑花,听曲儿的听曲儿,说笑的说笑,看到王夫人和牡丹进去,便又去扯王夫人来灌酒。王夫人迫不得已,只好豁出去,舍命相陪,一连喝了三大杯。众人正在喝彩间,一个嬷嬷走了进去,往汾王妃身边站了,低声说了几句。汾王妃的脸上便露出犹如吃了苍蝇般的神色来。
276章 报复(二)粉红240+
宴会一直进行到戍时,暮鼓响起,人们方才四下散了。方伯辉与王夫人俱是喝得醉迷糊了,牡丹与蒋长扬少不得将他夫妇二人送回道政坊。待将他二人安置好,四处坊门已闭,牡丹和蒋长扬便都留了下来。
王夫人并不与方伯辉前妻留下的儿子一同居住,府里清静之极,主人一歇下,四处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只偶尔才能听闻小虫在草丛中低呜。蒋长扬犹坐在灯下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牡丹凑过去一看,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人名,无数个人名围着中间两个人名,一个是金不言,另一个则是吴玉贵。
再看蒋长扬,眉头紧紧蹙着,似是非常困惑。牡丹不敢言,取了扇子坐在一旁替他细细扇着,思绪回到今日宴会散时的情形。
当时王夫人已经被扶到了檐子里,她正吩咐下人去寻方伯辉和蒋长扬,忽见刘畅独自走过来,往她面前停住了,定定地看着她。恕儿很是害怕,立时就往前去挡,刘畅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清华乱说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再不会有人乱说。”
她不知道清华乱说什么呀,正莫名其妙间,刘畅又轻轻说了一句:“我给你交代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倒弄得她满头雾水的。
“在想什么?”蒋长扬做完了手里的事情,见牡丹心不在焉地给自己摇着扇子,眼神却是半迷茫状态,晓得她在想事情,便伸手往她面前晃了晃 “是在担心砧木的事情?你放心,放在外头的那两盆也被人看上了,当场就有人死皮赖脸地要同汾王要的。想必明日就会有人寻去,要换牡丹的。”
牡丹收回心思,笑道:“我不担心这个,我是想起先前你们孤立萧越西做得太明目张胆,又听人家说了件事,怎么我都没听你说过的?”
蒋长扬淡淡一笑:“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因为在那里呆的时间太久,不小心就学会了而已。
不是什么神技,军中袍泽弟兄会的人并不少,我好意思炫耀么?”
“咦,可真稳重低调呀。”牡丹按了按他的鼻子,“也不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骄傲欢喜一回。”
蒋长扬将她拥入怀中:“我让你笑一回倒是真的。先前咱们不是听见有人骂人不知羞耻的么?我和你说是怎么回事。”
原来席中一位最重礼仪的弘文馆老学士喝得半醉,到后头方便,听到黑暗中有人嗯嗯啊啊地发出有碍观瞻的怪叫声。若是旁人,定然早就退避三舍了,偏这位弘文馆学士是个最重礼仪的,又犟着一根筋,便让仆从举了灯笼随他过去看,结果看到两团白花花的肉,实是令人作呕,还没叫出声来,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打得晕乎乎地扑在了拖上。老头可不是吃素的,纵然头晕眼花,仍然紧紧抱住凶手的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叫了出来。
说到这里,蒋长扬却又卖关子:“你猜那凶手是谁??”
牡丹充分发挥想象力:“定是哪个客人色胆包天,看上了王府的侍女,趁着这个机会胡搞来了。”见蒋长扬摇头,便转了转眼珠子:“也是,没人敢招惹汾王的吧?难道都是客人?谁和谁平时有情,没机会相会,或者是旧情复燃,难以控制,趁这机会重修旧好?那女的跑了没有?被撞破这种事只怕是以后活不下去了。”
蒋长扬淡定地道:“谁告诉你一定是女的?是萧越西。他被皇后的亲侄儿王十一郎给。。。。。。.”他呸了一声,脸上露出恶心的神色来,“不说了,原本是想让你出口气,谁知道却恶心着我自己了。”
“是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穿赭色小团花锦袍的男子?我看到球赛结束之后他去缠萧越西来着,萧越西看似极讨厌他的。”牡丹若有所思,刘畅跑去和她说那种话,难不成和他有关?越想她越觉得这种报复方式,的确很像刘畅的风格。
“就是他。他素来好男风,屡次被申饬,近几年以来已经有所收敛,谁知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然敢对萧越西伸手,只能说这世上之人胆子没有最大,只有更大。”蒋长扬想到萧越西清醒过来后,一直将袖子遮住脸,死活不肯见人的情形,忍不住又恶心地呸了一声。
牡丹小心地将自己猜测给说出来:“会不会和刘畅有关?我在安置母亲,等你们过来的时候,他突然走过来和我说了两句话,我都不明白是怎么的。”
蒋长扬沉默片刻,道:“他大概是指玛雅儿那律事,是清华郡主散布出去的流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的,不过认为她是个疯子,没必要和她计较,反正你不在乎,你相信我,我更是不在乎。至于今晚的事情么?”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猜和他有关,但和有个人也脱不掉干系的。”
事情发生在王十一郎和萧越西的身上,看似偶然,就是素来好男风的王十一郎看上了当朝第一年轻才俊前越西,于是趁着月黑风高,酒酣耳热之际终于忍不住下了手。可是如果把这两个人身后的势力和撞破此事之人的身份一联系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王十一郎是皇后的亲侄子,荥阳王氏的嫡传子弟,他身后是皇后和宁王;萧越西是赵郡萧氏族长的嫡长孙,萧尚书的嫡长子,未来的萧氏族长,他的身后是闵王。
而撞破此事的老学士,素来以刚直和重礼仪廉耻著称,正是个好管闲事和铮铮铁骨之人,见着这种丑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忍下的。丑事被揭破,就成了仇。
萧越西出了这种事,还好意思继续做萧氏的继承人么?这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且不论萧家会不会要这么一个继承人,就是他将来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会被人耻笑一辈子。当然,假如他不在乎,想得开又另当别论,但萧越西这样的天之骄子,名士天才,会不在乎,想得开吗?这将是他心里的一个毒疮,随着岁月的流逝越长越大,越长越深。他会恨不得杀了王十一郎,把王十一郎挫骨扬灰也不会满意。
那么他的愿望能实现么?王十一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是没人控诉过他,他受到惩罚了么?他没有,他受到的只是不痛不痒的申饬和禁足。萧家不能忍,萧越西不能忍,王家也不会轻易交出王十一郎,最后会怎样?本来就已经不和,暗潮汹涌了,就会更不合。就算是闵王去阻挡,萧家也不会打消报复的念头。
只有景王,刘畅身后的景王,悠然自得地看着这场好戏。刘畅之所以敢和牡丹说那模棱两可的话,一来是认为自己和他都是景王这边的人,二来是因为萧越西当初算计牡丹和吕方,犯了他的大忌,萧越西出了这样的丑,在他看来,不过是刚好一报还一报。你不是会算计女子的名节么?男人也是有名节的。刘畅这种人,就是他自己可以欺负,怎么欺负都行,别人稍微碰碰都不行的。
想到此,蒋长扬忍不住抱紧牡丹:“刘畅还是贼心不死呢,这人心又黑又狠毒,还不要脸。我得把你看牢了,永远都比他更厉害,让他永远都没机会才好。”从那件事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他却一直等到今晚才下手,只能说,他更能忍了。
牡丹失笑:“你不必担忧,只要我不肯,他就永远都没机会。”她看着桌上那堆纸张,“你最近又在查金不言?他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时候顺猴儿不是摸清他的底细了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蒋长扬再度摊开手里的纸张,死死盯着吴玉贵那三个字,皇帝和他说,那块玉佩是闵王从一个扬州商人手里买来的,而这个吴玉贵,正是那杨州商人。看着似乎是与当年昙花楼那件事情有些关系,出入也颇显得神秘兮兮的,可他却觉着越是顺利越是像,越不是那么回事,倒是来自杭州的金不言有些奇怪。金不言仿佛在故意引起他和方伯辉的注意。
但不拘是谁,这中间总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