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周家人,李月姐明白了,定是溃坝案的事情发了,钦差大人们果然雷厉风行,也是,皇上和二王爷督办的事情,再加上有信件为证,几乎是铁板订钉的事情,能不快吗?
果然,不一会儿,周家自周大爷起,主家之人一个也没少的全被衙差提溜了出来。周家的女人也只提着个小包裹被赶出了家门,一个个脸上凄惶惶的。
“啧啧,周家也有今天。”一边宣文昌恨恨的道。宣周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一切。
李月姐此次也冷眼看着,但那心里却决不似表面上的平静,这里面亦里许多无辜牵连之人,但,人的一生都会有一个位置,先前,这些人攀着周家的大树好乘凉,而今树倒猢狲散也是必然的结局。
“老太爷,老太爷……”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就看两个衙差架着已完全进入弥留之际的周老太爷出来,然后狠狠的丢在一边。周家几个子孙连忙扑上去,又被衙差拉开带走。
随后那宅子的门缓缓的关上,两个衙差在上面贴上了封条。
“宣周,老太爷就交给你了。”这时,这时。周大爷突然朝着宣家吼道。然后又被衙差扯的一个踉跄。
“冤枉啊,冤枉啊,这事不干我们的事啊。”那周东源嘶吼着,却被衙差临头重锤了几记,血从额上流了下来。糊住了眼睛。
随后周东源被衙差推着踉踉跄跄的走了。西斜的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青石板的长街全是铁锁拖地哗啦啦的声响。
一念起可以兴盛,一念起可以衰亡。周家要是不炸坝,又何至于此。
此时李月姐眼前又浮现了滚滚洪水,以及在洪水里挣扎的人们。
而一边的宣周此脸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悲,缓步上前,看着倒在青石长街边的周老太爷,蹲了下来,扶周老太爷坐起:“后悔吗?”
“有什么……后悔的,太阳东升西落。家族兴衰更迭,生命枯荣变换,这本就是天地之正理。天欲使人灭亡,必使人疯狂,果然。老周家疯狂了一把,于是就亡了。”周老太爷微抬着头,颇有些自嘲的口气。
“我看你是后悔了。”宣周淡然的道。
“臭小子,后悔不后悔,还轮不到你来看笑话,我可告诉,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恨和怨,每年清明的香不准少的啊……”周老太爷这时又转过脸冲着宣周断断续续的道,然后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头重重的垂下,却是在宣周的怀里断了气了。
“呸,我凭什么给你们上香?我姓宣不姓周,我可是入了宣氏宗谱的。”宣周红着眼恨恨的道。最终却背着周老太爷朝着城外的义庄而去。
…………
李月姐回到家里,就坐在屋里想着心事。
“大丫头,怎么了?”田阿婆路过,看到李月姐这般样子,便走进屋里好奇的问。
“阿婆,坐。”李月姐忙招呼着田阿婆坐下,道:“周家今天被抄家了,一家子男丁都被抓了,怕是落不得好。”
“这是好事啊,周家被抄,想来墨易他们就能出来了,想想干河渠两岸淹死的,周家真是该啊。”田阿婆道。
“我有些担心月娥。”李月姐又道。
“担心月娥?月娥好好的啊,叫我看一点也不用担心她。”田阿婆莫名其妙的问。
“是宣周,他倒底是周家的人,这回周家之事,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毕竟是由金凤和我促成的,月娥是跟宣周订了亲的,万一宣周有一点芥蒂的话,我怕月娥会受委屈。”李月姐道。
田阿婆想了想:“大丫头,阿婆这里要说你一句,你有时候想的太多了,这想的多是好事,可有时候却是完全不必要的,月娥是个心思简单的孩子,老天疼憨人哪,平日我也看得出宣周对她也是实心实意的,你也说了,周家是咎由自取,宣周不会看不明白,正如他所说,他姓宣,入了宣氏宗谱的,周家从没把他当过周家人,他也从没把自己当过周家人,至于那一点香火之情,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看那孩子心里门清着,再退一万步,若是宣周真芥蒂,必会跟你摊牌的,能放下,皆大欢喜,不能放下,那就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纠结个什么。”
田阿婆说着,顿了一下口气又一转:“不过,我倒是看好月娥和宣周,说实话,月娥那性子,一般的家主婆都会喜欢,但那男人哪,大多是贱骨头,未必会喜欢月娥那样的,太木了,也就宣周懂她。”
李月姐听着田阿婆的话点点头,确是在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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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时疫
几家欢喜几家愁,周家被抄了,自是惶惶,但柳洼河工衙门的人终于放出来了,各家亲人自是欢喜无限,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月娇,快去生个火盆子,让你二哥去去霉气。”中午,郑典陪着墨易回来,远远的看到月娇在那里探脑袋,便嚷着道。
月娇看到两人,欢喜的一声尖叫,便接着月娥转身去了灶间,嘴里还嚷嚷道:“大姐快来,二哥回来了。”
李月姐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着墨易什么时候能出来,今天本打算过午后又去衙门一趟的,没想到这会儿墨易竟已经到了家,便快步出来,看到郑典正陪着墨易,两个有说有笑的。
“大姐,让你担心。”墨易见到李月姐,眼眶有些微红的道。
“呸,你这小子,大姐为你担心还不是应该的啊。”李月姐口气嗔道,眼眶也有些微红了,一边郑典一脸饶有趣味的看着。
“还不快进屋。”李月姐便没好气的瞪着这两人
“进屋可不急,墨易这一身牢里沾的霉气还不得去去啊。”郑典在一边笑道,正说着,月娇便端着火盆过来,放在那门坎上。墨易站在那里看了看众人,然后一步从跨过火盆进了屋,立时的,一屋子人便拍着巴掌欢笑了起来。
月娥又在厨房里烧了热水,李月姐在灶间炒了几个小菜,又让月娇去打几角酒来,墨易安然出得大牢·自是要庆祝的事情。
一盘水笋炒干子,一盘腌白菜丝,一碗雪菜豆腐汤,再一盘熏肉片齐齐上了桌,没一会儿,月娇便打了酒来了。
李月姐便陪着墨易和郑典吃一杯。
“案子判下来了吗?怎么说?”李月姐夹了一根白菜丝放进嘴里问。
“溃坝的事情于我们无关,不过,当初杨大人收回扣的事情还是爆了出来,衙门上下大家都是得了好处的·一个也没跑掉,多得的回扣要全部吐出来,不过,这次河工衙门组织百姓撤走及时,避免了大量的人员淹死,以杨大人为首的河工衙门也是有功的,所以功过相抵,不罚也不赏。”墨易痛快的喝了一杯酒道。
“平安是福,不罚就行,咱们倒也不贪他们的赏。”李月姐道·这个情况在她的预料之中。
“对了,县府对于柳洼河工衙门怎么说?”这时郑典又问。
“还有怎么说的,如今柳洼都没了,自然是裁了,杨大人说他要回淮安了。”墨易道。
“那你们这些人呢?”郑典皱着眉头问。
“我们不知道,反正也没有人管,原来河工衙门是属于户部的,但户部要管的也只有杨大人一个,我们这些人都是聘的,便是原来我升任的柳洼监仓户部也不认了·想来最后的结局大概是各回各家了吧。”墨易有些失落的道。
“没办法,人离乡贱,先走一步看一步·把户籍落实,再租点田地先种种,等到安定了,再找人使使银子,通州这里,要找份差事不难的,各衙门公署且不说,便是河道·仓廒·粮道,以及各仓的监督主事·再加上土石二坝的转运公署,哪处不要用些得力的人?你是干河道出身·要找个差事还不是顺便的事情。”
郑典道,喝了口酒,又哈哈一笑:“再不行,暂时可以先跟着我家大伯跑跑。
“漕司不是收了你家大伯那一块吗?”李月姐奇怪的问。
“漕司那帮人全是跟红顶白的,迟早要收拾他们,他们以为收了漕运一块,我郑家就没路子啦,哼,我大伯经营了漕运这几年,总还不要给自己留一手,漕司那一块没了,还有京里的内府呢,前年,我大伯就使人跟内府的人牵上了,接下了内府的白粮运纳,每年有二十几万石的运量,再加上私带的货物,那收益也不差的。”郑典道。
所谓的白粮运纳,是由江南的常州,苏州,嘉兴,湖州等地运往京城的粮食,这些粮食不在漕运数额之内,它们直接纳于朝廷内府的供用库,酒醋面局,光禄寺,惜薪司等衙门的。
能拿下内府的这趟子事,郑家大伯是下足的功夫的。
墨易和李月姐相视一眼:“嗯,我先看看,先把家里安顿好再说。”
“自当如此。”郑典点头。
然后告辞,他也要去跑落户的事情。可以说,现在所有的柳洼人都在跑这事情。
“等一等。”李月姐说着,便快步回了屋里,拿出一双鞋子出来递给郑典。
郑典接过,便夹在腋下,朝着李月姐嘿嘿一笑,便离开了。
对于李月姐来说,溃坝案至此再跟她李家没任何关系了,至于周家,便是审清,但那案子还要经过三司评定,一时半会儿判决也不会上下来,但最后的结局无外是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而随着周老太爷亡故,随着柳洼桑田变沧海,属于郑老太和周老太爷他们那一辈的时代过去了。
回到屋里。
墨易这些天在牢里担惊受怕,这会儿吃过了酒,便回屋里休息了。
“大姐。”就在这时,墨风腋下夹着几本书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就要往屋里钻。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自到通州以后,墨风就进了城里一家知名的私塾,还是镇里的先生举荐的,也颇得私塾的先生看重,而墨风读书一向勤力,每日里便是下了学,还要跟先生请教一翻,所以,每天下学都比较迟。
“大姐,我头有些晕沉沉的,先生让我先回家休息。”墨风嘀咕的道,那脸色果然不太好。
“哦,那你赶快回屋躺躺。”李月姐上前用手量了量墨风的额头,有一点微微的发热,便立刻进了厨房,熬了碗米汤给他喝下。然后看着墨风回屋躺下。
“五弟这是读书太勤力了,以后还是少读一点,别跟那个仓大郎似的,读成了傻子。”一边月娇道。
“别胡说,读书怎么能读成傻子,仓大郎那是作了亏心事,又叫衙门的人吓傻的,读书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李月姐没好气的道,不过,劳逸结合也是必须的,以后还得盯着墨风少读一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这五弟的身体底子本着差。
不过,说到读书,李月姐自个儿有些头疼,她还得读女诫呢,不管二王爷是不是随便说说的,她都得读。
好在现在诸事已基本安定,落户的事情,如今墨易回家了,自由他去跑,她一个大姑娘家的,老往衙门跑确实引人侧目啊。
转眼便是晚饭间。
“月宝儿,去叫你五弟起床吃饭了。”李月姐和月娥一起摆着碗筷,一边田阿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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