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向来跟在帝王身侧的内侍崔盛春讨巧地话语已然响在了不远处,“陛下,言将军在前头呢,奴婢去请将军过……”
戛然而止的声音,沉寂在一声砸破水面的喧嚣中。
姜淇澳敛衽而立,望着被湖水淹没的纤弱身影,余光却一点都没有放过,缓缓转身过来请安的言默,手背上一片殷虹血迹,地上还掉落着一支月牙形的发簪,染着血迹。
“微臣有罪。”
姜淇澳微微眯着眼眸,上前亲自扶起了言默,“将军何罪,湖边石滑,将军不能救晗月公主,也无须自责。”说着,极为慎重地拍了拍言默的肩膀,“来人呐,快传太医为言将军医治!”待有人领命前去,他又一声吩咐,才有人跳入水中,去捞李氏。
苏阮掉进水里,又隔了许久才被救上来,确然是呛了许多水的。
她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看到头顶仍旧是宝华殿的素色帐子时,不免有些失望,微微叹了口气。
“醒了?”
姜淇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苏阮惊得猛然坐起,却发现周身酸痛像是被车碾压过一般,再看姜淇澳时,就不免生出些异样的心思——他总不至于这般急色把持不住,趁着自己昏迷就给那个什么了吧……
“倒是生龙活虎的,不错。”姜淇澳缓缓坐起,锦被自他身上滑下,一身雪白襟衣相对而坐,确然像是春睡刚起的年轻夫妻一般随意。
苏阮顿时生出了几分错觉,适才的惊恐一点点消退,居然忘了时间身份,缓缓抬起手来,伸向了姜淇澳的脸……
而姜淇澳也如被魔怔一般,失神地任凭晗月公主细腻白皙的手带着点冰凉,缓缓触碰到自己的脸。
凝结的时光在这一刻似乎穿透了轮回,姜淇澳有些愣怔的感受着颊边指间陌生的温度,却奇怪的感觉到了依恋,这种过于衷心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你是我的夫君。”苏阮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姜淇澳点头,“传闻中的西域第一美人,果然天姿国色,叫人难以把持。”
对上他唇边邪肆的笑容,苏阮才猛然想起了落水的前因,却秉持住一国公主的端庄,将连日来想过的应对悉数拿出,波澜不惊地开了口:“陛下的后宫,随意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倒也叫本公主惊讶的很。”
姜淇澳的女人,卑微若顾晚,高贵若林婧,哪怕脾气再大,也都是以姜淇澳为中心在绕着不同的圈子,晗月公主日后终能成为女帝,想来不是弱质女流,而她一国公主自小备受宠爱的尊贵,想来在姜淇澳面前做出高姿态,也是有底气的。
果然,姜淇澳眉梢一挑,露出了几丝玩味。
苏阮在姜淇澳的手缓缓伸过来时,强压着心底的悸动,面上一派平静。
然而,当姜淇澳的手触碰到她裸、露的肩膀时,苏阮却止不住的浑身一颤,往后缩了缩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身无寸缕,就这么袒胸露、乳的在姜淇澳面前,做出了刚才那么一副端庄高傲的姿态……
姜淇澳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低低的笑声自他口中溢出,不啻对苏阮绝大的讽刺,她的脸顿时如被火烧,连带着裸、露的的脖颈胸膛,都层层叠叠地烧起了红云。
“爱妃这般娇羞,确与适才风情迥异啊……”说着,被晾在半空的手不容置疑的向前一探,桎梏着苏阮的肩背牢牢将她揽在了怀中,“但是,朕反倒更喜欢这般娇羞。”
苏阮顿时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姜淇澳这么躺在浑身赤、裸的晗月公主身边,必须不是为了纯睡觉,他略带薄茧的手在苏阮肩背上轻缓的游走着,像是在品评一件稀世的珍宝般,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细腻到让苏阮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原本溺水除醒就没什么力气的身子,也如一团麻似的,失去了所有力气,这样的时候,她能做的似乎只是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就是来勾引他的……”
虽然这样想着,可当姜淇澳毫无前戏直截了当地进入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不带旖旎,只是因为疼。
“很疼?”姜淇澳低低的问了一句,一只手已然握住了她胸前的绵软,玩味的挑弄着顶端绽放的蓓蕾……
他的手像是带着一股电流自胸前蔓延到周身,他巨大的火热仍旧在自己身体里一动不动,苏阮有些控制不住的喘息起来,无意间触碰到姜淇澳的目光,却发现他雾气迷蒙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欲、望的色彩,而那张俊逸的面上,也只有虚浮的笑容。
苏阮强自平定了气息,哀哀问道:“陛下不喜欢臣妾么?”
姜淇澳明显一愣,用力动了几下,才笑道:“你这么美,朕怎么会不喜欢?”
苏阮浅笑,却在姜淇澳如履行任务一般动作之前,抬起裸、露的双臂圈住了姜淇澳的脖颈,将自己的唇毫无遮掩的送了上去……
如果说她会记不清姜淇澳的喜好厌恶,会记不清哪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来自身体深处的灵肉交缠,苏阮十分清晰的记得,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处的敏感地带。
既然是勾引,又有着倾国绝色的容颜,不做妲己,也该做杨妃……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考试改到下周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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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
作为帝国的中心,至高无上的象征,宣室殿的分量,至姜淇澳登基十年的今日,已然是天子威严不容置疑的所在。
铜铃清脆,属于后妃专用的素色轿辇缓缓停在宣室殿前,车帘掀起,一袂杏色衣角当先而出,待那车中精致的容颜典雅高贵地缓缓步出车辇,殿前肃然而立的卫士像是被钉锤敲击了的青石一般,轰然坍塌了所有镇定。
“锵——”
不知是谁失了仪态,掉落了兵器,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被侍女扶着凭车而立的美人,并非九天玄女。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便是如今拥有这张容颜的苏阮自己,每每揽镜自照时都会觉得,若生为男子,瞧见晗月公主这张容颜,怕是真的会做出要美人而弃江山的荒唐事儿来。
只不过,这芸芸众生中,姜淇澳从来都不是以常理能论的人。
自那日召幸过后,姜淇澳在宝华殿中三日未出,第四日清晨,便有朝臣跪在了宣室殿前跪谏于庭,直言西凉妖女居心叵测,乱我社稷江山,力谏清君侧。
姜淇澳虽对此诤谏之言未做处置,却是自那日离去后,再没踏足宝华殿。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苏阮提着精致的小点心,站在宣室殿前,对着一众呆愣失神的卫士,浅浅一笑。
嫣然一笑这种东西的杀伤力,绝对和相貌有着直接的关系。
是以当众侍卫回过神来想起了皇帝陛下不许任何人入内的圣命时,苏阮已然提着食盒走进了宣室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不见侍从宫人,案上还放着摊开的奏折,茶水尚且温热,却独独不见人影,空气中隐约有丝丝暧昧的气息,苏阮了然一笑,转身接过锡兰手中的食盒,“锡兰,你去外头等候。”
“是。”
宣室殿中的画屏,乃是历代帝王心血,绘制的均是歌功颂德明君之事,年年描摹翻新,却一直不曾换过。苏阮站在画屏前仔仔细细将衣衫理了一遍,这才双手在身侧提着食盒,缓步进内。
崔盛春今日居然也不在殿中,是苏阮不曾料到的。
然而真的亲眼目睹姜淇澳揽着言氏笑容清浅的任其为自己更衣时,苏阮心中像是被满是厚茧的手揉搓了一般,没提防地,便松了手,花梨木的食盒清脆的掉在地上,那边耳鬓厮磨春意正浓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递了过来。
苏阮仍旧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双妙目慢慢晕起了水汽,半点不错地凝着姜淇澳,晶莹的一颗泪珍珠一般顺着白皙的脸颊跌落在地,碎成了粉末。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苏阮用眼角的余光瞟到言氏瓮动的嘴唇,旋即低下头来,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寝殿。
这一幕,多么符合情窦初开的少女。
姜淇澳穿戴整齐回到正殿时,苏阮正规规矩矩的跪在案前,一派黯然之色,连帝王到来都没有觉察,只是失神落魄的跪在原地,若有所思。
美人蹙娥眉,愿君垂心泪。
姜淇澳望着跪在殿中的晗月公主,适才在寝殿积聚的怒气一点点的化开,终归化作一腔无奈,微微叹了出去,“公主今日来,是为何事?”他强忍住亲自扶起李晗月的冲动,坐在了案后,言氏紧随其后,十分亲热的坐在了他身旁的垫子上。
“陛下怎么这样问呢?妹妹精心做了吃食来,却失手打了,倒也真是可惜呢……”言氏巧笑倩兮,面上是不变的端庄,还残存着点滴承宠过后的暧昧神色。自元熙九年冬日里诞下了二公主,言氏由婕妤晋封为夫人,便是未央宫中不可撼动的宠妃,更因着其兄言默征战之功,大有问鼎后位之势。
苏阮并不认为,一个为缓和战事和亲而来的公主,哪怕姿容倾国,也不会成为言氏的心头患,她们是不该成为敌人的。
“陛下赎罪,臣妾并不知道姐姐在这儿,是以……冲撞了圣驾,请陛下责罚臣妾。”说罢,一下一下毫不怜惜的磕头请起了罪。
为了逼真,苏阮是实打实的一下下磕下去的,自虐这种东西,用来示弱是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姜淇澳原本,也是个良善之人。如今,他因为朝臣诤谏而远了她,她就必须让姜淇澳自己心生怜惜控制不住的再踏进宝华殿,否则,何谈长久?
“住手!”
果然。
苏阮贴着双手,一点不停的仍旧继续磕。
匆忙的脚步声像是带翻了桌凳,姜淇澳不容置疑的一把抓住晗月公主的胳膊,便把她整个人不容拒绝的拉起来,怒气冲冲的将她辖制在臂弯的狭小空间中,咬牙切齿的厉声道:“李晗月,你敢不尊圣命!”
被这么一抓,苏阮磕头那股子劲儿没缓过来,一时头晕脑胀,没等她反应,姜淇澳一个强势而霸道的吻压下来,真真贯彻了那温柔可人怜的俗语,直将苏阮吻得一个大脑缺氧小脑短路,步子都站不太稳,软软地瘫在了姜淇澳的怀里,这才回归生天得了一丝清明,大口的瘫在他怀中喘着气,“陛……陛下,臣妾不敢,不敢不尊圣命……”
姜淇澳看着怀中楚楚可怜的一张精致容颜,心中刚刚涌起的一丝狠厉瞬间消散,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什么,过了半晌,才扶着李氏站好,平静的开口道:“朕听闻,西凉王的晗月公主,自幼跟随父兄征战于沙场,因此将美名传遍西域,如今数日接触下来,朕却觉得,公主殿下楚楚弱质,确然不像是个上过战场的公主。”
苏阮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想起阎王所说的文武巾帼,不知姜淇澳是否在诈她,便抬眸直直迎上他的审视,浅浅一笑,“为女子者,当遵父命,为将军者,当遵军令,为公主者,当遵君命,为后妃者,难道不该遵陛下之命?”
姜淇澳眉梢一挑,眼中立时便露出了赞许,待要开口,却被一直端坐上首不言不语的言氏抢先道:“陛下与妹妹这样站着,倒不如一起坐着说话,也免得伤了妹妹身子不是?”
两人这才想起,殿中并非只有二人。
苏阮看着姜淇澳避嫌似的快步走回御案后,又扫一眼言氏,突然又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