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驯兽师提着手中空落落的锁链猛然惊觉狮子不知为何脱落了镣铐时,一直耐心将目光放在驯兽师身上的苏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继而偏头去看姜淇澳,刚好瞧见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他也发现了。
就在苏阮犹豫着要不要去演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时,那只白狮子,却直愣愣的朝着言氏和她身后的嘉柔公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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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
可就在宫人吓得失声尖叫四处躲藏,侍卫们冲进来往言氏面前挡时,那只白狮子,却像是突然嗅到了什么气息,调转了方向,直直与姜淇澳对视起来。
所有人都忘了动作,唯独姜淇澳静静的与狮子对视,若不是他放在膝侧的拳头握得死紧青筋毕露,苏阮绝对不会认为,姜淇澳此时是在害怕。她突然便想起来,很多年前,小狗似的贴在自己怀里的姜淇澳,那般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所以紧紧的贴着她,稚嫩的声音里饱含着恐惧——他说:“嬷嬷,你也不要淇儿了么?”
苏阮抬脚想要过去,可她刚刚站起来,那白狮子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高傲无比的转过身来,就朝着苏阮不带停顿的扑了过来……
她几乎看到那狮子脚底软软的肉垫,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下意识的去看姜淇澳,而他也刚好满脸匆忙的看着自己,他在担心自己呢!苏阮这样想着,居然会松了口气。
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一切突然停止,却又突然恢复了动作。
苏阮身边并没有侍卫,仅有的几个宫人要么吓得趴在地上要么早就没了踪影,在大家以为她死定了的时候,那腾起扑来的狮子突然一歪,像只沉重的布袋似的顺着惯性砰然摔在了大殿边缘,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那狮子已然嘶吼一声,抖擞着皮毛站直了身子,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看清楚,地上摔着个穿着内侍服侍的人,强撑踉跄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许是那一摔之力太过凶猛,他站了几次都还没站起来,可狮子粗壮的爪子已然高高抬起,像拨弄死尸似的对着那内侍拍了一下,那始终都没站起来的英雄,就那么仰面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嘴中汩汩的流出来,已然活不成了。
惊魂未定的侍卫们对上狮子打量的目光,这才定下心来,扬起手中利剑呼喊着将被血腥味儿刺激了的上天之使者,戳成了个刺猬。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柔嘉公主犀利的哭声穿透宫殿,显得格外刺耳。
苏阮有些木讷的转头看了看姜淇澳,再将目光放回殿中血泊时,脑海中有一瞬间的错愕——努达,他为什么会在宫宴之中,又为什么会救了自己,他不是帮着匈奴大单于胁迫自己的人么?
努达仍旧躺在地上,就在被戳成刺猬的世子旁边,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让人疑惑一个人真的可以有这么多血,但是他还没死,那双晶亮若鹰似的眸子直直的凝着苏阮,眼中含满了期盼……
这一瞬,苏阮忘记了恐惧,呆呆的扑在了努达身旁,“你说什么?”她将耳朵凑到努达嘴边,那鲜血涌动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我……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沾满血迹的手还没抚到苏阮的乌发,便已经重重的摔落在地,那口中喷涌的鲜血终于停下,晶亮的眸子中,也再没有了光亮。
他迟到了什么?
苏阮并不知道,可她觉得,自己占了晗月公主的身子,亏欠他一个原谅。
所以苏阮微微倾身,贴着努达的耳朵低声道:“我不怪你……”
感受着心底刀绞一般的疼痛,苏阮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疼痛下,自己居然没有昏过去?
当死死按着心口的苏阮被姜淇澳一把拉起,他看到的是一双通红的眸子以及一张残破到极致妖冶的脸,那白皙的面上染着逝者的鲜血,姜淇澳眉头一皱,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抬起手一点点的用拇指拭去她面上的血迹。
“他……死了么?”苏阮突然抓住了姜淇澳的手。
看着他不带犹疑的点头,苏阮清晰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像是起了层层雾气,又像是掉进了水里。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么?
原来生命是这么的脆弱,经不起那畜生的一爪子?
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流出那么多血的……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一次次的遇见,那些曾经真挚的感情,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再回不来了……
她听到姜淇澳在她耳边轻轻的呢喃着——“不要怕,朕在这儿……”
刀绞似的心像是被一阵暖流经过,缓缓的平静下来,终于再承受不住那份剧烈的痛,沉沉的陷入了黑暗。
苏阮睁开眼时,已然回到了宝华殿中自己的床上,姜淇澳趴在床榻旁,攥着她的手,虽然没怎么用力,却无法挣脱。
“嬷嬷……”
迷蒙中恍惚听到姜淇澳的声音,苏阮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姜淇澳,他眉心紧皱着,像是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苏阮的手,下意识的反握住了他,刚要扬声——
“不要走……”
这显然不是个美妙的梦,苏阮约莫猜的出,他梦到了什么。
所以当她抬手,轻轻摩挲着姜淇澳坚毅的轮廓,对上他仍旧朦胧的睡眼,只是极尽温和的绽出一丝笑容,像是曾经千百次拍着那个狗皮膏药似的孩子入睡那样,安和恬静的笑容,“天这样凉,怎么就睡在床边了呢?”
姜淇澳的目光有一瞬涣散,黑沉沉的眸子立刻就氤上了一层雾气,不辨喜怒,轻轻地推开了苏阮的手,“你醒了。”
苏阮心底空落落的,望着自己那只手点了点头,“陛下累了,还是除去外衣躺上来睡吧。”她不明白,姜淇澳明明趴在她身旁守着,可醒来后,却又是这样一幅疏离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姜淇澳从谏如流的任由苏阮替他褪去了外衣,却坐在了床边,背对着苏阮问道:“朕有话问你。”
“什么?”苏阮拉锦被的手一抖,便僵在了半空。
“李晗月,西凉的公主殿下,你到朕的后宫来,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背对着自己,可苏阮就是觉得,像被一只狼盯着似的难受。
见她不答,姜淇澳又道:“那个死在狮爪下的人,并非宫中内侍,朕想将他遣返原籍,却不知往何处,不知爱妃可认得?”
姜淇澳知道了什么?!
苏阮心中沉沉的哀伤还来不及宣泄,便被这可能的变故吓得全没了主见,两只手在衣袖下死死的绞着,一点都没注意到,姜淇澳缓缓的转过身子,直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苏阮突然笑了,紧绷的身子一瞬间松懈下来,似是喃喃般柔声道:“想是在宫中见过,臣妾却是没什么印象了。”说罢,抬头直直迎上了姜淇澳的目光,微微错愕。
“如此……朕便命人送他去化人场罢。”
“嗯,选个好地方埋了骨灰,也算是陛下的恩赏吧……”
言辞交锋间,苏阮已然落了下风。
姜淇澳却只是平静地躺在她身旁,自然而然的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以绝对占有的姿势,下颌抵着她的头顶,似是泄愤般紧紧勒住了苏阮的腰身,“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朕明明知道你是祸水,却还是舍不得……为何,朕总觉得,你我相识已百年之久?”
他舍不得的,是美人如玉,还是似曾相识?
苏阮无奈的笑笑,包住了姜淇澳交叠的手,“陛下难道不觉得,你我是三生石上镌刻的姻缘么?”
闷闷的笑声自头顶传来,姜淇澳像是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再没了下文。
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没过一会儿,外头突然响起人声脚步,苏阮睁开眼时,便听到外间琉璃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紧接着跪在了殿外——是崔盛春。
“陛下,大将军言默跪在宣室殿前请罪,说是刺客之事,已然查清了……”
跟着坐起来的苏阮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搭上姜淇澳的肩膀,他已然果决地披衣而去,头都没有回一下。
苏阮颓然的将衣裳拢好,对着守夜的侍女冷声道:“去将锡兰唤来,本宫有话问她!”
努达,对于苏阮来说,是那个每十日要送解药给她救命的人,是那个一向谦卑从未有过违逆的人,是那个在生死面前挺然向前的人……
一命换一命,他救了自己,努达是苏阮的救命恩人。
而努达和李晗月的故事,却远没有苏阮以为的那样复杂,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只是个私奔未遂的故事。
两年前,晗月公主作为西凉王最宠爱也是唯一的公主,为勉励军士,亲自为勇士大比中得胜的年轻勇士佩戴盔甲以赞誉,那原本是个与民同乐的庆典,却让晗月遇见了年少的努达,他并不是大比中的冠军,却是勇士中最闪亮的那一个,晗月公主对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倾心,其实并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爱恋,是被西凉王室所禁忌的。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导致年幼的小公主狠下心来,决定和心爱的少年将军离开王宫,去过幸福美好的生活。然而,就像努达最后的歉意,他没有来,晗月被追出来的西凉王带回了王宫,重重守卫把守的殿阁中,她见不到任何人,更不可能再听到关于努达的消息。
直到一年多以前,大齐的使者进入西凉求亲,西凉王爽快答应,却是因为在大齐之前,西域诸国马首是瞻的匈奴大单于,已经派人到了西凉,而那些人中,就有被大单于重用的,努达。
就像锡兰曾经说的那样,晗月公主是为了西凉百姓的安稳和乐,来刺杀姜淇澳的,刺杀这个将战争带去西域的魔鬼,还那片世界清明快乐。
晗月公主究竟是如何中了那奇怪的毒,刺杀的计策是什么,这样细致到根结的东西锡兰并不知道,而努达已死,大齐境内想来已经不会有人知道,她如今要担心的,应该是无法如约而至的解药了。
只是解药的事儿还没到,姜淇澳的冷落,已然让宝华殿上空,重新遍布了阴云。
嘉柔公主寿辰上受了惊吓,姜淇澳狠狠的斥责了言默办事不利,却是自那夜离开后,整整半个月没有踏进宝华殿一步,甚至连秋狝狩猎,都没有了晗月公主随侍的名额。
苏阮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姜淇澳,哪怕是他口口声声说着倾心的莫氏,那个将他自小看护到大的乳母,他都可以为了储君之位任凭太后将她处死,又何况旁人?他不是努达那种会为了情爱而死的人,能让他甘愿去死的,也许就只有这江山了……
这样的现实,苏阮并不是今天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那场变故中他说了一句“别怕”,又或者是努达的死给了她错觉,待一切归于平静清醒过来,苏阮便知道,她该怎么去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晚的更新,但是,不小心睡着了么有更。。。
今天估计没时间码字了,那个,明天早上的科二求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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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
那一场千里迢迢的和亲,是整个西域的赌注,诸般小国被迫将命途押在了匈奴人身上,匈奴人千里迢迢送来的,自然也不会只有那威胁着晗月公主性命的解药。
是以当秋狝途中,圣驾被山谷中突如其来的怪叫嘶喊惊了马匹,黑衣蒙面的刺客自山顶飞扑而来,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