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柔声说,“那样的欲望,他们自己也驾驭不了,更不要说妄图凌驾到我头上。你知道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那就是自己内心最迫切的欲望得不到脑子里的理性判断和价值观念的支持,于是就有了压抑,压抑无法得到抒发,就会得病,会痛苦不堪,焦虑,失眠,绝望,既而伤害自己。”
洪兴明脸色微变,我捧着张家涵的脸,柔声继续说:“看到这个男人没有,他现在就是个现成的试验品,他刚刚说什么,我是个小玩意,他打算像玩弄一个玩具一样把我要过去。他的话语中掩饰着真实的目的,他绝对不是只将我当成玩具,确切地说,他想把我当成工具,因为他在害怕。”
张家涵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看到他眼中露出的疑虑,微笑说:“你不信?没关系,我很快就让你看到他真实恐惧的模样。”
我直起身子,扶着床沿,慢慢朝洪兴明走去,一边走一边柔声催眠他:“我没有说错你对不对?剔除掉你外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伪装,你内心最大的感受是恐惧,以及由恐惧产生的焦虑。你很着急,你原以为可以占有的东西发生了变化对不对?那是什么?权力还是金钱?物欲还是性欲?你一直占有着,但最近你越来越发现自己无力掌控了对不对?真是麻烦啊,越无力掌控,越迫切想要掌控,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欲望,对不对?”
他脸色变得白,后退着慢慢摇头,声音略微有些发抖说:“你,你在胡说八道……”
“哦?是这样吗?”我的声音越发轻柔,“那么你为什么想要我?你不能让我死,像你这样自负的雄性,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能关注别人的生命是不是终结,那就是那条命对你有没有用,难道不是吗?洪兴明?为什么你不承认我的命对你有用?因为你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对不对?你觉得那种东西可以作为武器消弭你的恐惧,对不对?”
洪兴明额头冒出汗水,他眼神迷茫起来,就意志力而言,他不如洪仲嶙坚定,但是他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在苦苦挣扎着,他否认说:“不,没有,我只是看你长得好,我只是对你有好奇……”
“好奇?对人的精神构成而言,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奇。”我加重语气问,“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消弭你的恐惧?洪兴明,你到底在怕什么?回答我,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他喃喃地低语,表情充满痛苦,“不,我没有怕,没有,我有什么好怕,什么都不足以让我害怕,我是谁,我是洪家大少,我不是孬种……”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没必要反抗,告诉我,闭上眼你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谁?是不是那个人让你坐立难安,甚至睡着了一想到他也会从梦中惊醒过来,告诉我,他是谁?那个人是谁?”
洪兴明挣扎着脸色越来越灰白,他在跟内心强烈的焦虑抗争,我并不着急,相反我老对此很有兴趣,如果不是今天时间地点不对,我真的很想撬开他的意识层和潜意识层,将这个人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但现在他只是个试验品,让张家涵不再莫名恐惧的试验品,我回头看张家涵眼神中已显得安定,于是我见好就收,在洪兴明耳边打了声响指。
他登时清醒过来,大汗淋漓,看我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外星怪物。我接受这样的眼神并不是第一次,索性站着让他随便看。但这个人也算心理承受能力强韧的,他的害怕和迟疑只是维持了几秒钟,随后慢慢换上之前的清明和玩世不恭,嘴角一勾,习惯性地笑着说:“小东西,你原来这么厉害啊。”
“我当然厉害,不然怎么拿你当试验品?”我淡淡地回答他。
他正要说什么,门却被推开,一堆穿着白衣服的医生护士冲了进来,围住张家涵做各种检查和救治。我被人挤开,差点踉跄倒地,一双手扶住了我。
我抬头一看,却是洪兴明,他微笑着说:“担心,孩子,有时候逞能是容易摔跤的。”
我皱眉说:“别在我面前压抑你的恐惧说这些没意义的隐喻,如果我会摔跤,那就摔好了,我自己能爬起来。”
“大哥,我来就好。”洪馨阳适时插嘴,她过来扶住我,把我按进轮椅里,不由分说往外推,边走边说,“小冰吃药的时间到了,我送他回去……”
“馨阳,你急什么,大哥又不是吃了他。”洪兴明笑呵呵地踱步过来,按住我的轮椅说:“小子,你刚刚说的没错,我算彻底对你有了兴趣,你倒是猜猜,我这回的欲望是什么?”
我认真看了看他,发现他目光炙热而复杂,有点像袁牧之有时候看我的眼神,但又不完全相像,区别就在于,袁牧之的我会警惕,但不会反感,洪兴明的却令我产生由衷的不耐烦,于是我说:“弄清欲望是什么不是我的强项,我喜欢的,是让当事人自己把那个欲望说出来。”
洪兴明顿住,我补充问他:“这里这么多人,你确定要在这告诉他们你的欲望吗?”
洪兴明脸上出现奇怪的尴尬羞愤神色,我不是很明白为何他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但我听见身后的洪馨阳扑哧一笑,随后推着我飞快走了。
“你真行啊,小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那么对我大哥说话。”洪馨阳边走边笑哈哈地说,“还有仲嶙哥也吃了亏了,今天可真是大快人心。”
“你明明不是想说这些,”我淡淡地说,“你想说的是别的。”
“你,”洪馨阳的笑声被打断,她叹了口气,停了下来,走到我面前蹲下说:“小冰,你不该去招惹我大哥和得罪仲嶙哥的,洪家的人,不是那么好相与。”
我看着她年轻的脸庞,微微闭上眼,然后又睁开。
“你还小,不懂这里头的厉害。大哥和仲嶙哥互为忌惮,他们之间有我不能告诉你的矛盾和积怨。如果你只是得罪其中一个,那么完全可以利用另一个去掣肘他。但你现在两个都得罪了,我不知道怎么保护你,我真的好担心……”
“我想袁牧之了。”我对她说。
“啊?”
“他答应给我带甜的排骨。”我抬头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问,“洪馨阳,你以后会喜欢你的孩子吗?”
“应该会吧。”
“也会给他做甜排骨吗?”
“应该会吧,如果他长得像你这么可爱的话。”
我对她说:“也许,他还喜欢白色衬衫,你会替他熨吗?”
“拜托,我又不是老妈子。”洪馨阳笑着说,“我会给他买很多玩具的,把我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都让他玩,我才不会约束他。”
我心里有隐约的疼痛在逐渐扩大,我看着她,轻声问:“也许你一开始喜欢那个孩子,后来你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着远方说,“喜欢只是一种感觉,所有的感觉都有可能改变,这个世界到处是诱惑和胁迫,也许到某个时候,他的存在严重影响到你的存在,出于自私的本性,你放弃他,也是能说得通的。”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在做这些没必要的假设,但是小冰,我可以告诉你,我从小就是没妈的,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从小没妈。”
我咬着牙说:“总有,你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
“那等那个时候来了再说吧,”她轻松地说,“其实母亲并不是都喜欢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这点我承认,比如跟讨厌的人生下孩子,或是那个做母亲的自己有更好的生活要去过,孩子成为她的累赘啊什么的,也许这些事将来会轮到我头上也说不定。不过我到目前为止,从没想过如果有孩子要丢开他这样的念头,一次都没有过。”
我的视线扫过她平坦的腹部,轻声说:“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说什么?”她问我,“大声点。”
“我说,洪仲嶙过来了。”我看着她身后说,“他大概想继续给我教训。”
洪馨阳大为紧张,她惊跳起来,立即说:“那我们快走!”
“馨阳,你等等。”洪仲嶙的声音不高不低,“我还有几句话问他。”
“仲嶙哥,”洪馨阳硬着头皮转过身,怯生生地说,“您大人有大量,小冰只是个小孩子……”
洪仲嶙冷着脸,盯着她,成功令她咽下想说出的话,然后他把视线转到我脸上,淡淡地说:“你一边去,我要单独跟他说。”
“那不行,”洪馨阳立即反对,“您别这样,仲嶙哥,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呀……”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洪馨阳万般无奈地看我,随后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一边。
洪仲嶙眼神复杂,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随后微微吁出一口气,说:“张家涵我要定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这个事你重复了第二遍。”
他露出被食物噎住的表情,随后说:“他一定会跟我走,你再搅和这个事,我真不会饶了你,到时候让张家涵难过就不好了。”
我奇怪地问他:“他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会跟你走?你该找个受虐狂才更有快感啊。”
“放屁!”洪仲嶙怒道,“我根本没那方面的嗜好……”
“那他为什么怕你?”我好奇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洪仲嶙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随后双唇紧闭。
“他是你曾经的员工,你通过压榨他的劳动赚取金钱。”我点头说,“但张家涵不是自愿的,于是劳资双方产生纠纷,是这样吗?”
他惊诧地看着我,问:“你不知道他做的是哪一行吗?”
“知道啊,”我不满地说,“我记性很好,他是性服务工作者,上次在你的地盘上,你跟你的手下就此强调了很多次,张家涵都快哭了,但你们仿佛越说越高兴。”
洪仲嶙脸色尴尬,掉转视线。
“你们还说,他在工作期间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床,还擅长一种特殊的技能叫品箫,你们还用一个很有特色的形容词形容他,”我想了想说,“对了,你们说他贱。贱是一种道德批判了,用来描绘一个人很低级,肮脏而卑微,像城市下水道里生活的动物,是的,你们就是这样形容张家涵。”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尴尬可以形容了。
我欣赏着这些,兴致勃勃地问他:“洪爷,我明白了,你想把张家涵弄回去,就是为了通过每天用这样的形容让他痛苦,然后你从中得到快慰,对吗?如果是这样,那你也是施虐狂,这个跟用器具鞭挞的原理是一样的……”
“闭嘴!”他痛苦地喝止我。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好奇地问,“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洪爷,所有的实话,都应该有被说出来的权利。”
“你懂个屁,闭嘴!”他低吼一声,满脸狰狞,伸手就要来抓我。
就在此时,一个人在远处大喊一声:“小冰,你他妈的乱跑什么?老子让你等着你当成耳边风是不是?我操,才一会不见你他妈又给我惹事,你等着,这回屁股不打烂你的我跟你姓!”
是袁牧之,我转头看过去,只见他一瘸一拐的地,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转眼间就到了我跟前,我还没说什么,他已经伸手把我从轮椅上抱起搭在肩膀上狠狠揍了几下我的臀部,然后才说:“洪爷,不好意思,都是我管教不严,这小子又给您添麻烦,有什么不对的,您看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