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婉儿已经在济南住下了。
青蓉和玉翘都留在了宫中,陪婉儿到济南照顾她的是晴雪,还有几个伶俐的小丫头。除了女眷,济南那里买下的府邸里管家侍卫一应俱全,弘晖显然布置得很好,不管是照料还是保护,都做得很好。
除此之外,与婉儿熟识的温太医也一路跟随,毕竟她的病总要个大夫看着,虽说是静养,静是一方面养也是一方面。
“夫人的病症已经好了不少,老奴之前开的药方也该换换了。”
在济南住了一月之后,温太医再给婉儿把脉之时面带笑意,摸了摸胡子也颇感欣慰。皇后娘娘离宫之后在这里调养,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好了不少,他作为一个大夫总是开心的。
“有劳温大夫了,绒绒陪温大夫去抓药吧,晴雪陪我出去走走。”
绒绒原本不叫绒绒,因为她的头发总是毛绒绒的,冬日又喜欢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样,远看就看到毛绒绒的一件衣服,婉儿便给她改了个名字。
济南这里的生活是闲适的,也是自在的,尤其是济南的冬天。虽然在冬日里,婉儿也没觉得那么冷,晴雪扶着她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雪已经化了不少,但还能看到树上枝头的白花,煞是美丽。
“这倒是应了你的名字,晴雪。”
温和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可不就是晴天里的雪了?婉儿拿晴雪的名字打趣了两句,晴雪也捂嘴笑着,在外头自然是比在宫里没有规矩的多,她摇着婉儿的袖子不依不饶的,夫人夫人地唤着,声音之中带着分恬淡。
“马上要过年了,夫人可想着要怎么来过?老爷那里传来的消息是明年趁着南巡会来看望夫人,到时候夫人的身体也大好了,若是行的话老爷的意思是随他一起回家。”
宫里的讯息一律都是晴雪先接收,再挑出来说给婉儿听,她收了信之后也在想要如何回禀皇上,毕竟看皇后的意思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宫了。
“你便回他一句:你懂我的欢喜,这也便够了,他会明白的。这年倒是得好好过,你们跟着我也都无聊地很吧,正好趁过年松松骨头,一起玩玩。”
在济南过年无疑也是很新奇的事情,婉儿是从来没经历过的,想到到时候可以在这里看庙会看花灯之类的,她的兴致倒是又被提了起来。至于南巡的事情,只要她拒绝,弘晖也不会来找她,他们之间……终是慢慢隔阂越来越深。
一月之后便是年关,府里装饰得很是漂亮,一屋子的人围住暖炉说着话,倒也亲近了不少,绒绒说着济南这里的趣事,倒也让婉儿觉得很是好玩,伺候她的人除了晴雪和宫里出来的几个人之外并无人知晓她是当朝皇后,说话做事之间虽然恭敬却也没有大的礼数,这自然是称了婉儿的心思。
“夫人早些睡吧,累了一天了,若是身子又软便不好了。”
过了子时守完岁,晴雪扶着婉儿回了房,见她似乎还不想睡觉想看书,倒是忍不住提醒她了。不过自从来到了济南,皇后的病症减轻了很多不说,脸色也比在宫中看起来好上了很多,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是这效果会不会太快了些?要知道早些时候皇后可还咳血的。
“我哪有那么娇弱,这里没有人气我了,我的心情可好得很,那日咳血只不过是被气着了血气上涌,倒也不是什么病症,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婉儿摇了摇头见到晴雪担心的神色,便知她多半是想到了她那日咳血的事情。其实若不是因为那一天知道了令嫔承宠的事情,婉儿也许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那是非之地,只是若不能一次灭掉令嫔就得时时刻刻看到她那狐媚样子,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了?
“奴婢知道了,这里保证不会有人能气到夫人,要不然奴婢第一个饶不了他!”
年初五的时候外头的鞭炮声不断,婉儿却是睡得很沉,她睡的地方隔音的效果很是不错,外头再吵嚷也打扰不到她的休息,外头的人倒是都起来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邻家新搬来了人,为了表示友好上门来拜访的时候,婉儿也刚刚起身而已。来人自称姓夏,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原本住得便不远,因为房子着火这才换了地方,也和富察婉儿成了邻居。
哥哥叫夏雨辰妹妹叫夏雨荷,婉儿待他走后派人查了他们家的底细,这一查之下险些吐血,那些年看弘历哦不是弘晖被那小燕子还有夏紫薇折腾得快崩溃之时,也曾想过夏雨荷究竟是何种风情,可以调。养出一个千里寻爹的女儿。
“这哥哥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道那待字闺中的妹妹如何,夫人想到了什么,眉头皱成这样?说起来夏雨荷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温婉呢,一下子就让人想到夏天了,离这里不远有个荷塘哦,开起花来的时候可美了,接天的莲叶当真是无穷碧,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很不错。”
绒绒关上大门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从荷花说到了雨天,又说到了荷塘月色,一张嘴停都不停,倒是听得晴雪一愣一愣的,婉儿一直发着呆想着小燕子和夏紫薇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她们说些什么。
婉儿真的很好奇,若是弘晖知道她们隔壁住的人家有个叫夏雨荷的,会做出些什么来。说起来他和弘历也是好玩,夏雨荷显然是弘历留下的因,果却是由弘晖担了去,夏紫薇的那一句“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让婉儿印象深刻,只是想必弘历是不会记得了。
每次南巡,弘历总要沾惹一些花花草草,却不擦拭干净,有的时候她这个做皇后的也就帮他解决了,而夏雨荷出现的时候她正病着,根本不知道这桩事情,等到知道之时,已是魂魄之身,而且他们的女儿夏紫薇都那么大了。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不过戏言而已,做不得真。”
回宫
婉儿呢喃出口,绒绒和晴雪还在纠结于夏日的景色,倒也没有注意婉儿奇怪的神色。日子一晃眼便到了弘晖南巡之时,婉儿虽婉拒了他,但是他终究还是来了。
其实这些日子住在大明湖畔,景色虽好,婉儿的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她想了很多,念了很多,甚至因为夏雨荷的出现也想到了夏紫薇那时候的话。
紫薇说她娘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又爱了一辈子。这话听着虽然矫情,但也在理。皇上的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了一辈子呢?在宫中哪里也去不得,每日给皇后请完安之后便是眼巴巴地等着,看今夜是不是自己被翻牌子。
她在宫中那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女人的动态,总觉得紫禁城便像是一个硕大的牢笼,锁得人透不过气来。里头的人努力往上爬,外头的人挤破脑袋想进去,可是她站在皇后的高位上,只觉得过得不舒服,那些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不是那些首饰金银香料缎子可以满足的。
能够支撑一个女人在后宫中生活下去的动力并不多,不是权便是爱,富察婉儿如今是皇后,权力地位是没的说的,而爱情……
婉儿闭着眼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今她喜欢的究竟是弘历还是弘晖,亦或者是一个都不喜欢。感情本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弘历对她好过,弘晖也对她好过,她相信他们是真的爱她,只是这份爱之中还夹杂着皇权和帝位,还有那些个分宠的嫔妃们阿哥公主们,又能有多少呢?
婉儿羡慕的大概是前皇后乌拉那拉·贞儿的生活,与她的四爷一路相扶持,经历了九龙夺嫡的残酷,经历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最终归于平淡,两个人在西湖畔隐居不问世事。
虽然婉儿从此再没有见过她们,但却从弘晖那里听说了很多消息。弘晖无疑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尤其是对他的皇额娘,来往的信件不断,诉说起额娘的生活来之时脸上的笑意也很纯。
婉儿想他大概是真心爱自己的,要不然也不会跟自己讲那么多关于他额娘和阿玛的事情,若是不在乎,自然不会将心底最重要的事情与之分享,她会对他心冷,也许只是自己的魔障而已。
高氏和令嫔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弘晖却是不知道的,男人对这些总是不敏感,她又一向表现得温婉大度,自己被气到吐血,也不能怪到弘晖的头上吧。
在得知南巡的队伍到了济南,弘晖便带着人往她这里来的时候,婉儿想了很多,思考着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弘晖的到来。
他纵容着她的任性,这半年的时间已是够了,大清的皇后若是在外养病一去不回,还怎么配当国母呢。这一步步走来,弘晖虽逼过她骗过她,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自愿做的,嫁都嫁了,也不再是个孩子了,何苦闹闹腾腾的让各人都不安生。
弘晖推门进来的时候,下人都已经被婉儿遣了开去,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坐着,绣着一只荷包。荷包其实是以前还没有进府的时候便绣了的,后来一直搁置在一边再没有动过,如今只差几针,便绣好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脚步声之后,婉儿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弘晖行了大礼。弘晖扶她起身,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句“瘦了”,便将她搂到怀里,没有敢用力,但是抱得很深。
“婉儿,我很想你,纵是你不想让我来,我也来了。”
弘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便是一个自称,也能显出很多的东西来。婉儿搂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弘晖心脏砰砰砰的声响听在她的耳里,熟悉到温暖。
“我想的。”
婉儿话音刚落便被弘晖打横抱了起来,半年未相见,相见之时最好的谈话地点却变成了床上,毕竟有的时候身体被其他的都要诚实。完事之后两个人靠在一起说着贴己话,似乎这只是他们那么多夜夫妻生活中的普通一夜,穿好衣服之后,又各自回复到他们的角色之中。
这是弘晖的第一次南巡,只带了还在病中的皇后出行,皇后因为受不得风所以带着面纱示人,而到了济南之后,症状减轻了很多,也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在画舫上跟弘晖一起看夕阳的时候,婉儿靠在他的肩头脸上笑意始终不减。她最终下了决心回到宫中,毕竟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宫中,她的额娘也在京城等着她,她的亲弟弟傅恒也快要做阿玛了,她怎么能一个人在济南了此残生呢。
“朕有的时候就想,朕这么玉树临风威猛有力,婉儿怎么会舍得丢下朕一个人呢,是不是?”
心结解开了之后,两个人比以前都要黏糊许多,随行的官员们见皇上总算不再是喜怒无常了,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而几个知晓□的人更是松了一口气,皇后的病养好了回了宫,大阿哥跟和敬公主乃至整个长春宫上上下下大概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这一回南巡的任务本就是接婉儿回去,考察民情的事情弘晖自然也是做了,一边跟婉儿游山玩水一边体察民情,也是一桩乐事。江山还是那个江山,于弘晖而言已经失了不少的挑战性,更何况生命中若是失了一个与自己一同看壮丽江山的人,委实太孤寂了些。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臣妾只是养病,如今病好了自然会随皇上回宫,我可想着和敬和永琏呢,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若是瘦了黑了,臣妾可不依。”
到底是生下掉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