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得像在扫地,婉清懒得理它,端了书坐开了些,离它远点,毛球不乐意,挨挨蹭蹭的,又蹭婉清的身边,拿爪子扒婉清的书,婉清烦了,扯了它身上的一把毛扫它的鼻子,毛球鼻子缩了缩,毫不犹豫地打了个狗喷嚏。
引得婉清哈哈大笑,豆芽儿过来,一脚踹飞毛球,“小姐,太后娘娘召见。”
婉清吓得只差没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颤着声问道:“谁,你说谁要召见我?”
“太后娘娘,小姐赶紧的梳妆打扮去前院吧,宫里人可没那好脾气久等你。”豆芽儿边说边把婉清往屋里推,动手去解她的衣扣。
“别介,就这个样子吧,我一不是诰命,二没封号,还能捯饬出个什么样子来。”婉清心中电转,怎么也想不通,太后娘娘会要召见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小官之女。
到了前院,果然看见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傲慢地站在大老爷面前,林氏恭敬地垂眉低首,大气都不敢出,那男子一开口,嗓音尖细:“顾三小姐哪,怎地还没到,咱家可没功夫久等。”
婉清忙上前去向他行礼:“小女婉清给总管大人请安。”
那太监听得怔住,随即一脸的笑:“哟,还真是个小美人儿呢,怪不得两位世子爷为你大打出手呢,嗯,小嘴儿挺甜的,不过咱家如今还不是总管呢。”
“现在不是,将来肯定会是,大人一看就是个大福大贵之相。”好话儿又不要钱买,婉清前世宫斗看得多了,这些个阉人身残后,性子会变得怪异,最怕人家瞧不起,稍有得罪,就睚眦必报,人说阎王好找,小鬼难缠,多拍这些人的马屁,可以少去很多麻烦。
那太监果然听得哈哈大笑,顾大老爷也见机,忙塞了个荷包到那太监手里,那人掂了掂分量,笑容更加可亲了。
婉清趁机在路上把事情问了个七八,那太监知晓得也不多,只是告诉婉清,如今寿王,华太师,靖宁侯寿昌伯,两位世子,好大一个阵容,全都在太后宫里等着她这个小小的五品下官之女呢。
婉清顿时一脑门子的水帘洞暴布汗,事情怎么闹得如此大了呢?
慈宁宫里或坐或站,已是满满当当的,婉清低眉顺眼,三寸一小步的挪了进去,眼睛只敢看着自己绣花鞋上的那朵枝梅,耳朵却是尽力张大,尽量将屋里所有的声音一个不落的收容进去,好分析场上的对阵局势。
婉清跪好之后,就听得一声慈和的声音响声:“你就是顾三小姐?”
婉清忙高呼三声太后千岁:“……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就是顾婉清。”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婉清只好抬起小脸,清幽幽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怯意,但神情还算淡定从容,并无大错。
太后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白净端庄,面相温婉慈和,婉清深知深宫里能混成终级BOSS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眼睛一瞟之下,立即又怯怯地垂下眼皮,不敢直视。
“嗯,果然是个清秀佳人。”太后随意的夸了一句。
一旁的华太师正襟危坐,不屑地说道:“不过尔尔。”
太后笑了,对慕容凌云道:“凌云啊,你就为这个女子跟你表弟动手,还受了伤?”
慕容凌云在太后面前收敛了那一身的狂傲,板着个俊脸道:“回太后娘娘,她是臣的娘亲看中的,娘亲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亲眼看到臣成亲生子,臣心中愧对娘亲,娘亲的遗愿,臣一定要为她达成。”
婉清听了就在心里翻白眼,慕容凌云你个沙猪,你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要孝顺早干嘛去,二十了还在外头混闹,等你娘死了你再说要孝顺,装给谁看呢。
估计一屋子的人都是这心思,但到底他说得冠冕堂皇,孝子的大帽一盖,谁也不能说他不对。
太后又问上官夜离:“离儿啊,你表哥也难得肯安下心来成家立业,要不,你就让着他点?”
上官夜离臭着脸道:“回姨祖母,孙儿没跟他抢,他从来就没和顾小姐有过婚约,倒是孙儿与她已经定下婚书了,孙儿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姨祖母,孙儿不过想早日成亲,留下点骨血罢了。”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声音低低沉沉的,无端让整个宫里都染上了一层悲凄之色,太后果然听得眼神一黯,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难得到了这份上,你还能如此自如,罢了……”
“皇祖母,此次秀女中有不少大家闺秀,您帮夜离选个门户高贵些的吧,若是将来……他走了,那对母子在靖宁侯府也能立得住脚一些,顾家三小姐也太弱势了……凌云的性子您也知道,他难得看对眼,若是错过了这个,怕是一辈子也定不下性来,皇祖母……求求您了。”寿王竟然在太后面前撒起娇来,他如今呼声正高,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皇帝,满殿的人,包括寿昌伯也没敢反对他的话。
“姨祖母,侄孙儿也是难得看得中一个中意的,难道您忍心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侄孙儿么?”上官夜离照样打亲情牌。
太后一时为难起来,华太师就在一旁直骂:“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婉清跪得膝盖都痛了,她如今就像一盘开胃大菜,菜少僧多,那些人只差没拿刀子出来将她一切两半,一边抱回一半,就皆大欢喜了,这些人开会,她是议题的主角,却没一个人真理会她,都忽略了她也是有思想的活物。
两方争吵不休的当口,一个弱弱的,怯怯的声音不和谐地响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话的是刚荣升为祸水的婉清,但殿里太吵,大BOSS都没听见,慕容凌云离得她最近,一双俊眸又一直无耻地粘在她身上,无奈之下,她对他悄悄的勾了勾手指。
那厮顿时笑得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附身过来道:“三妹妹……”
婉清看着他受伤的左臂,突然出手,一指点在那沁血的伤口上,慈宁宫上空响起一声干嚎。
顿时,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大小BOSS全都聚焦在婉清这个新鲜出炉的祸水身上,寿王狠瞪婉清一眼,颤声道:“凌云,你要不要紧。”
慕容凌云咬牙,眼里全是痛苦和不可置信,婉清懒得看他,弱弱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女有话要说。”
太后半扬了眉,刚才看走眼了,这个小女孩一点也不简单啊,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你说。”
“臣女想回家,臣女一个都不嫁行不行?别再逼臣女了,臣女……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婉清泪眼婆娑,神情楚楚可怜,眼里的无助和无辜让人看着心疼,小身子缩成一团,茫然得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话虽说得强悍,声音却是带着哭腔,一句话哽咽了三次,说到最后似乎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匍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后。
太后也是从选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的,看着殿下哭成一团的小女孩,顿时又想起当初的自己,也是如此无助的走入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四周阴风剑雨,步步陷井,步步危机,那时的她,也如这个女孩子一样,最想的就是:回家!
“三妹妹……”
“笨蛋……”
慕容凌云和上官夜离两条声音同时响起,两双风格迥异的俊眸里都是怜惜,两个身子同时抬脚奔向她。
妈的,这是非要坐实她这个祸水的罪名么?婉清猛然抬头,一声清叱:“站住,不许过来。”
两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同时顿住脚,婉清不理这两个男人,哭爬向太后脚下,仰着泪眼:“太后娘娘,臣女不过顾家一个庶女,上有嫡母,下有嫡妹,于夹缝中讨生活,从不敢有半点违矩,寿昌伯夫人看中臣女,要娶臣女为世子夫人,臣女老实在家中待嫁,谁知出现变故,庶姐一日之内与寿昌伯订婚,臣女的婚事自然无疾而终,嫡妹与靖宁侯府定下百年,可世子身染沉疴,嫡妹不愿,嫡母让臣女顶替,臣女也老实待嫁,臣女就如浪涛里的一叶孤舟,任风浪吹打,无处可依,个中苦楚,谁人知晓,太后娘娘,世人都说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给臣女指条明路吧,让臣女能活得下去。”
一席话,说得声泪俱下,都是大宅院里生活着的人,着实听得心酸,华太师的老爷也有些红窘,那句红颜祸水怎么也再说不出口了,如此可怜的女孩子,谁还忍心逼迫,太后长叹一声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两个真的都不嫁了么?”
此言一出,婉清就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边慕容凌云眼神灼灼,似要燃得起火来,另一边气压很低,冷嗖嗖的能冻得人血液凝固,婉清耳边就想起那人半是撒娇,半是期盼的话来:“娘子,要安心在家待嫁。”
一咬牙,婉清抬眼坦然地看着太后:“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臣女与靖宁侯世子已定下婚书,此盟已结,随意反悔乃小人所为,臣女虽非君子,也知为人要信守承诺,就算靖宁侯世子来日不多,臣女也愿陪他走完以后的路程。”
“好,好个信守承诺,忠义两全的好女子,太后娘娘,老臣求您成全了她吧。”婉清话音未落,华太师首先捧场叫好。
太后也点头微笑,安抚慕容凌云道:“凌云啊,强扭的瓜不甜,小丫头不愿意跟着你呢,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地道啊,再说了,你爹爹已经定下了顾家老二,你怎么能再娶老三呢,阿政啊,这次秀女里有不少好人家的女儿,你帮凌云好生挑一个去。”
慕容凌云眼神黯然,仍死死地盯着婉清,肆意张狂的俊眼里,竟然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婉清驼鸟地装死,心里催眠,看不见,看不见,不能心软,我什么也看不见。
另一侧风景迥异,万丈冰山瞬间消融,阳光明媚,春暖花开,那双深湖般的眸子柔得快要溺得出水来。
大哥,你要不要表现得介么明显啊,很多人看着呢,伦家是会害羞的啦。
事情还算圆满,正要和谐退场,殿外响起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禀太后娘娘,皇上毒发,昏迷过去了。”
婉清微怔,皇上的毒还没解么?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只管低头垂眉等待退场就是了。
太后身子一颤,激动的起身,边走边道:“怎么又毒发了,那些个太医呢,就没一个有用么?白养着了,再治不好皇上,全都拖出去砍了。”
婉清听得小心肝一颤,暗摸了一把汗,果然是宫斗的终极胜利者,砍起人头来眼都不眨的,刚才虎口撸毛,还真是险呢,于是乎头垂得更低了。
“太后息怒,此毒太过霸道怪异蹊跷,太医也束手无策啊。”华太师在一旁劝道。
太后急急地要去看皇上,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全散了吧。”
婉清心头一松,赶紧地跟在上官夜离瘦削的身影后当隐形人,慢慢的往外挪步子。
“皇祖母,顾三小姐会解奇毒。”太后快要走出宫门的身子听到这句话后立即顿住,回过头来审视着寿王。
寿王急走两步跟上:“皇祖母,前次在寿昌伯府,迎姐儿突然中剧毒,当时太医也是束手无策,诊治半天也无效果,倒是让顾三小姐找到毒因,还帮迎姐儿解了毒了。”
婉清不由在心里大骂,丫丫的寿王,老娘前世跟你有仇啊,要害人也不是这样害的啊。
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好不好,迎姐儿那解药,不过是金银花和绿豆,那两样东西吃下去就算无用,也不会有害,她才敢试啊,如今中毒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