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思维简单,是有个猜测的。
女人嘛,不肯跟男人走,必然是不满意他呗。
可这样的话,给他十个胆,平丘也不敢说呀。
想起今晨冒雨赶路,爷还说这回总算是有个确信,总算几个月来的苦心没有白费。他那期待的眼神、与激动的心情,自是想象着找到大奶奶后会如何恩爱诉说情怀,可熟知,对方是根本不领情。
白等了半个下午不说,还亲眼看她跟别的男人回来。
好巧不巧,还是窦家的少主。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在巷子里的时候,平丘和另外个同伴不敢近前,大奶奶许是没注意到大爷的双手,这拳头总是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许久。
“你说,在家时,我对她不好吗?”
大爷醉酒喃喃,似乎根本没有清明,竟和个小厮说起了话,“我哪里就委屈了她?如今她骗我瞒我,我不怪她还好言相劝,竟然是与我摆脸色瞧?你说说,她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开心吗?”
平丘见主子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倒是极为认真,就盯着自己看,便忙附和道:“爷和奶奶素来情深,早晚是会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
收回抓着平丘的手,大爷似乎想找酒杯,可杯子早就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于是便只好取了茶具里茶杯用,继续饮酒。
“她会吗?回心转意、回心转意……你说错了!她明明就很讨厌我,哪里是开心高兴过?我瞧着她,如今快活的很,哪里是需要我的样子?”这话越说到后面,就越显酸意。
平丘还是头回间这般消极沉沉的主子,不免真很担心,便如婆子般哄道:“爷您想错了,奶奶怎么会讨厌您?她必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不好直接与你相认。等到她想明白了,肯定不会不理您的……”
原趴着很没精神的大爷,闻言却突然甩了甩袖子,昂头就道:“爷是怕个女人不理我的人吗?你个糊涂东西,怎么说话的!”
平丘这还委屈,心道这安慰人,还错了?
再想,主子醉后,反倒是计较起这个?
望着身形不稳走动的大爷,平丘就跟在后面,担心他撞着还认错道:“是奴才失言。原是奶奶错了,爷就该晾她些时候,让她来找您……”
“她怎么会来找我?方才我还是被她给赶走的呢!”
歪着直直的倒在炕上,半个身子都在下面。
平丘将大爷抚上去,仍旧惊诧,怎么今儿个是奶奶将爷给赶出来的?
不是爷生气,率先走人的么?
当时,他们都挤在柴房里,自然不知道正堂里发生的事。只是想着大奶奶过去素温婉的性子,必然是轻声细语、不会违拗主子意思的。而他们家主子,先前在津城被窦家少主耍了一次后,心情就总是不好。
且大爷毕竟是做生意的人,不必寻常府里的少爷温儒,有时候脾气还是挺大的。
他原以为,是奶奶受了气的。
“她如今本事大,有家有铺子有银子,还有那个个倾慕者,自然是不想要我这病秧子丈夫了!”
大爷突然坐起,吼了这么句话,在平丘的惊讶下,复挺挺的倒下去,不省人事。
而平丘,还真是许久没回过神。
次日,大爷在头痛欲裂的情况下醒来,总觉得伺候她的平丘总神神秘秘的盯着自己,便问道:“你想说什么,这样看着爷?”
平丘暗道主子怕是将昨夜酒后的事给忘了,突然觉得它当时的模样有些好笑,硬忍着笑回道:“没什么。”
他可没胆子形容。
大爷狐疑的瞥了他眼,门口则突然有人说:“窦家少爷拜访。”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迁徙为邻
对于窦俊彦,大爷可从来就没有好印象。突然听到他过来,心里只恨的牙痒痒的!
拜访?
说是来挑事的才对!
脑海里不免又浮现出昨夜深巷里的情景,他与晨儿同座一辆马车回来,热情低语,说着他所听不明白的话,这心里就别扭的很。
君家和窦家,从来无生意上往来。要说关系,便是几十年来的明争暗斗!
如此,他过来,便是私事。
可私事,偏还说的如此正式,还挑了这么早的时辰。
其实,旁边的平丘很想提醒一句,如今根本就不早了,偏是自家主子昨夜里醉酒,这才睡到这时候醒来。然对方黑着脸色,先前还断断续续说着埋怨大奶奶的话,都表明着他心情极度不好。
平丘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大爷。
大爷坐在床沿,思忖着就对外回道:“让他先等着。”
明显是要晾他的意思。
而在偏厅等待的窦俊彦亦不着急,自顾悠哉的吃着茶,似乎根本不计较旁人多次为他续茶,脸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
终究,好半日,大爷出来了。
窦俊彦没起身,反倒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调侃道:“君兄好的兴致,如此良日竟睡得这般实。”
这话意思何其不明显,暗讽他贪睡。
大爷亦不顾他,只在正位上坐下才反问道:“何来的良日?”
“君兄千里迢迢,如此费心才得以如愿,与楚姑娘重逢。难道不算良日?”说着左右寻望了几眼,似乎还极纳闷,“咦,楚姑娘不在这儿?”
见大爷面色征然。复接道:“你不是说要寻回她接回平城去的么?”
“这是君某人的家事,窦兄逾矩了!”
“呃,也是。你接哪个女子回家,确实是你的家事。”
窦俊彦将手里的茶盏阁下,拖长了音调笑道:“不过,楚姑娘是在下好友及客商,她的事,我好奇着问下,也不为过吧?”
“客商?”
她当真受了他的帮助?
大爷内心腹诽。难道景晨宁愿接受窦俊彦的好意,亦不想搭理自己,回去替他照看君家的事么?
“怎么,这个,她没同你说?”
窦俊彦惊诧。转念似乎又想了明白,“不过也是,君兄亦是生意人,这等事,她自然不会同外人道。”说着当即就止了口,亦不愿去和他说明详细。
而大爷,便是好奇,亦不会当面询问。
“不知你特地过来,是有何事?”
“没事。”
窦俊彦答得响亮。仔细的盯着大爷,笑笑道:“只是昨儿见到君兄出现在此,有些意外,相识一场,过来拜访下总是应该的。”
只是来看他?
大爷有些不信。
可接下来,窦俊彦的表现。就真的透露了他来只是随意坐坐说话。
因为直到他起身离开,亦没说出些什么特别要紧的。
大爷就有些愣住,问平丘,方才给他添了几次茶。后者愣了愣,就问斟茶的侍女,而后上前比划了出四个手指,意思是给窦俊彦续了四次。
吃了四次茶,等了那般久,就只是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大爷觉得,最近接触的人,变得越发奇怪寻不着调了。晨儿如此,窦俊彦亦是如此……
转念,即在心底暗恼自己,世上这么多人,怎的又将他俩给联系起来了?
冲着旁边招招手,“再去打听打听,瞧瞧大奶奶前些日子在城里的事。”
先前打听了些,可并不详细,大爷显然是有意再次久呆。
平丘忙应声退了下去。
独处的时候,大爷就觉得昨夜自己太过冲动,怎么就突然起性子离开呢?这数月来,不就是想见到她劝她跟自己回去吗?
可真见了面,居然连基本的耐性都给失了。
他将原因归于窦俊彦,还是因为他先前故意表现,为的是激怒自己,否则自己绝不会轻易发怒,更不会对她蛮力相扯。
想着景晨,就陷入了深思。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可几个月了,对她的思念始终不曾减少,而昨日在真正见到她站在自己身前时,那瞬不真实的喜悦,更是冲上了心头。
满心的真意面对她,她依旧是那个声音、依旧是过去的表情,可说的话,却让他整个人冰冷。
她的意思,很明确,不要了自己?
这种说法,还是新鲜,大爷觉得,自己亦是不是着了魔?
她高傲冷冽,自己却卑微的乞求对方留下。
他从不曾,如此希望、期盼一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若说男女感情,他亦不陌生,可终究这等情愫,对他来说,太奇怪了!
而这个时候,他竟是很想再去那个地方,再去看她几眼,与她说话。
即便是会被拒绝。
硬生生的压下了这股冲动,大爷克制此等思想。
他是个男子、谁个丈夫,哪里能低声下气到那种境地?
何况,事情原委,他又有几分责任?
是他没早去调查发妻身世、没关注她的过去、还是不曾早些防范着她离开?
难道她几番隐藏,自己没早点找到她,这亦是错?
然而,大爷心底亦明白,现在计较到底是谁对谁错,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因为,如今想挽回过去的人是自己。
她不曾动过想再和自己一块儿的想法,所以即便过错在她,自己如何想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这个时候,意识景晨竟真不愿回头,大爷就觉得心里似窒息般难受。
直到午后。派出去的人才回来,平丘进屋禀报,“大奶奶三个月前到的沿城,原是和李姑娘做些绣活维持生计。这些绣品卖的价钱极高。是京都城内做花楼的妈妈采购回去的,那是窦家的产业。”
平丘弯着腰,觉得说这个“窦”字的时候。舌头都在打颤。
最近的爷,很敏感呀。
“后来呢?”
“窦爷来这儿,原好似真只是巧合,因为前不久,都城里他家的一处要紧铺子出了点事。”平丘时不时观察者对方面色,说话小心翼翼的,“他好似亦是偶然发现的这点。后来才寻到了这儿,而后就找到了大奶奶,让这边的银庄分铺将银子给大奶奶送到家里。
紧跟着,奶奶就盘下了那处院子和如今的铺子,开了珍艺馆。雇了好些绣娘,如今铺子的生意不错,听说城里还有不少绣庄里的掌柜要寻那里的东家,谈合作等事。”
虽说很惊讶景晨的能力,不过这些终究不是大爷最关心的,开口问道:“这期间,她与窦俊彦联系的可密切?”
“奇就奇在这儿,自给大奶奶送去钱财后的第二日,两人在茶楼里见了个面。就再也没有过往来。直到昨儿……”
“哼!”
大爷重拍桌案,“他这是故意的,早就算准了我们的队伍昨日会抵达,原来真不过是他刻意!这个窦俊彦,连这点小心思都钻,让我不痛快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听出主子嗓音里已经杂了怒火,平丘吞了吞口水,吱唔道:“还有爷说的那个约定……是、是……”
“是什么?”大爷聚神。
“听说在玲珑绣庄里做事的工人说,大奶奶和他们东家定了份合作契约,让奶奶时不时去绣庄里指点他家绣娘,或是定期送些花样子去,而奶奶则拿分红。”
提起这个长期合作的事,平丘不由再次觑了眼主子表情,“还、还注明了,说大奶奶两年内不能离开沿城。”
“什么?”
大爷凝起浓眉,“这个窦俊彦,竟然行如此小人行径!”
平丘缩了缩脑袋,脚下步子后挪,心道就知这个差事不好做,和大奶奶或者窦家沾上关系的,就不是小事。
可苦就苦在,他家主子目前还就只对着两项事比较有兴趣。
“契约,已经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