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暗暗地冷笑了一声,他慢慢开口道:“只怕儿臣意欲解释,父皇此时却没有心思听了。”“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此时空口的辩解又有何用?
“逆子!”他异常的平静让李渊前日的迟疑,今日的不可置信一瞬间转为暴怒,他呵斥着一掌甩过去。大力之下,李建成被打偏了脸,身子却仍是笔挺地跪着,岿然不动。
李元吉见状,当即在一旁跪下-身来,恳切道:“父皇请息怒!儿臣以为,以太子之性是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谋逆之事,此一定尚有内情,还望父皇明察!”
“明察?”李渊知他同太子是一党,此时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呵斥道,“杨文干都反了,还有什么内情?”
与此事,李元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故一时也只是缄默地长跪着。父子三人,便这般两跪一立地对峙着。
过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世民终于走上前来,对李渊道:“父皇还请息怒。儿臣以为,叛军来势汹汹,父皇应以平定叛乱为上。”目光在李建成处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太子谋逆一事,待平乱之后再做定夺不迟。”
他声音异常的冷静,冷静到仿佛当真置身之外。李渊听闻,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道:“世民说得在理,此时应以平乱为上。”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李建成道,“建成,你让父皇颇为失望。自今日起,你便连这屋子也不必出了。待朕平乱之后,再做处置罢。”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李世民紧随其后,出门之前,朝这边瞥了一眼,举步而出。
二人离去之后,李元吉仍跪在房中。李建成微微偏头,对他低声道:“你且去罢,莫要因我受了牵连。”
李元吉道:“大哥……你却要如何?”
李建成笑笑道:“元吉不必忧心,天无绝人之路。”
李元吉心中暗道,若谋逆罪名定下,便只有死路一条,又何来什么觉人之路?然而此情此景他却也不好在说什么,便只得站起身来,道:“大哥还请保重,父皇那边元吉会尽力而为。”
李建成慢慢站起身来,道:“多谢元吉。”
待到房中只余他一人之后,李建成慢慢地走回案边。也许是已然死过一次,这次大难临头,他竟不觉得有多少恐慌。
自嘲地笑了笑,却感到口中的腥膻。李建成低下头,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将他的手腕用力扣住。
李世民虽徐徐走到他面前,慢慢地将那那段衣袖抬起几分。素白流云的缎子上,血迹点点,犹如大雪之中红梅,傲然却又凄艳。
“世民,走了为何却又折返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李建成抽回手,徐徐笑道,“是不愿错过我此番落魄的形容么?”
李世民亦是收回了手,轻笑道:“只可惜大哥纵然落得如此境地,却也不显半分落魄,不愧是太子气度。”
“只可惜,你没有。”李建成终于冷笑出声,“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来此,炫耀自己的小人之谋。”
“大哥所言不假,世民自愧不如。”见他一语点破,李世民也不避讳,反而笑道,“只是,若换了我是大哥,定会万分好奇那杨文干为何会突然举兵而反,让自己一夜之间,便授人以口实。”
李建成定定地同他对视,分明是等着他开口,却并不发问。
“大哥来仁智宫一事可谓尽人皆知,然而后续如何,却无人知晓。”李世民待了片刻,便自行走到他面前立定,垂着眼,看着对方因了方才掌阔而浮起红痕的侧脸,幽幽道,“此时只需告诉他,父皇一怒之下将太子处死,杨文干走投无路之下,唯有起兵造反一法可循。”
李建成闻言默然许久,终是轻笑出声道:“世民,我不该小瞧了你。”
“大哥你终于明白了么?”李世民进一步朝他靠近,几乎是贴在对方耳侧,低声道,“我若不能取你而代之,只怕连跟着自己出生如此的兄弟们,也无法一一保全。大哥,你若要恨我便恨罢。”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侧,李建成退出一步,冷冷道:“这不过是你为自己的野心而找的借口而已。”
“野心?”李世民紧跟上去,将人逼至墙边,退无可退。挑起对方一缕碎发,缠在指尖把玩,他低笑着朝李建成靠近,“倒不如说,我想要的……”
未说完的话,已尽数化作唇齿间的掠夺。
吻是从未有过的霸道强硬,不容得半分推拒。李建成已然退无可退,在气息交错间,他忽然伸手扣住李世民的后颈,用力地咬着对方的唇舌。
腥膻的气息很快遍布口齿,然而李世民分毫不为所动,反而吻得愈发尽兴,仿佛如何也不能满足。待到二人几乎气竭之时,方才稍稍分开几分。
李建成偏过头,低低地喘息着,口中道:“我记得对你讲过,这场闹剧,已然终止了。”
李世民一手撑在墙面上,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然而目光却不挪开分毫。
“大哥,日后也许便由不得你了。”他用衣袖拭去了口角的腥膻,忽然笑了一声,竟是转身走开了。
李建成回过头来,靠在原处,眼见着李世民走到棋盘边,伸手拂乱棋局。
“大哥,这棋已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一局,我赢定了。”冷笑着,李世民将黑白子尽数握入掌中,把一字一句都说得咬牙切齿。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掌心,任其散落一地,转身大步离去。
*****
派去平乱的人马一时陷入僵局,李渊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数日之后又遣李世民亲自带兵,取杨文干首级。
临行前日,李渊将李世民叫入房中。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看着却似是苍老了许多。李世民心中明白,单单一个杨文干反叛不足以让他如此,真正让李渊无法接受的是,这叛乱所牵连的,是他亲手立下的太子。
见李世民前来,李渊简要地交代了作战事宜,便突然沉默下来。李世民隐约感到他似有未尽之言,也似能猜到那是什么,便试探道:“太子之事……不知父皇意欲如何处置?”
“此事……朕自有考量。”李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此战务必平定了那杨文干便是。”
“是。”心知圣心难测,李世民拱手一拜,告辞离去。
“世民。”然而方一转身,却被李渊叫住。
李世民顿住步子回身道:“父皇还有何事吩咐?”
李渊略一迟疑,道:“世民,你可知你同建成的名字有何来历?”
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出此话,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回道:“儿臣不知。”
“建成者,建业功成;世民者,济世安民。你二人于朕而言,皆是济世安邦之才,”言及此,李渊沉默了许久,才复又道,“如若建成当真有谋逆之心,这太子之位,朕自会易主。”
虽不曾严明,然而话中之意已然分外明显。实则李世民早便明白,当今朝中能同李建成一争这太子之位的,唯有自己而已。唯有自己有能力,唯有自己才配得上同他争。
故如若李建成有失,太子之位绝无旁落的可能。这一点,他和李渊心中一样明白。
听闻李渊方才一席话,李世民心头一阵震动,然而神情却只是异常的平静。对李渊一拜,他口中道:“愿父皇早日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说罢便告辞离去。
直到慢慢地走出大殿,他的唇边才徐徐浮上了一层快意的笑容。
他明白,自己离成功,终于只有一步之遥了。
数日后,李世民领征讨之命,挥师往庆州而去,不料还未到达,前方便传来杨文干为部下所杀的消息。李世民见机行事,忙让人将太子未亡的消息散布出去,并表示,余下的叛军此时若迷途知返,缴械投降,一律赦免罪过。
由是本就群龙无首的起义人马,不多日便得到了平息。
然而待到李世民班师返还仁智宫时,却在殿外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魏征一袭整齐的官服,身子笔挺地跪在台阶前,看样子已然跪了好些时候。见了李世民,只是神色平静地拱手一拜道:“臣魏征见过秦王。”
李世民走上前去,垂眼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道:“魏大人为何在此?”
“太子有难,臣自然是前来替太子说情。”魏征笑了笑,坦然道,“只可惜陛下不愿见臣,臣只得跪在此处,待到陛下改变心意为止。”
他神情恳切,眼光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甚至隐约带着几分痴意。李世民见了心中一阵不悦,冷笑道:“魏大人不过是太子府中区区一个詹事主簿,也妄想能为太子求情,岂非太自不量力了?”
魏征却似全然不以为意,反而异常正色道:“如若不试,如何能知?臣为报知遇之恩,此身性命已属太子。自知人微言轻,只愿凭一己之力尽力而为,若救不得太子,自当以死报恩。”
一席话说得正色,却将李世民激得怒火中烧。他俯下-身子,定定地盯着魏征道:“你纵是为他死千次万次,也不及我在父皇面前的一句话。”顿了顿,唇边微微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死不了,因为……我不会让他死。你若要跪,便再此跪到死罢,只可惜大哥人被囚禁,却是无法知道了。”
说罢,他忽然放开魏征,大步走入殿中。
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魏征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若说在此番见到李世民之前,他是笃定对方此番设计是有意置李建成于死地的,故才有了方才剖白一般的激将之辞。然而方才从对方的双眼之中,他忽然发觉,或许李世民从头至尾,当真未曾有过此意。
那他此番所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
李渊是在次日清晨召魏征入宫的,此时距他跪在仁智宫门外,已有足足一日了。
由于双腿已然麻木,魏征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终是踉跄着来到了李渊面前。他勉强站住了身子,意欲再度跪下。李渊见状,摆摆手示意他免礼。
“多谢陛下。”魏征便只立在原地,徐徐地拱手一礼。他此刻形容虽然狼狈不堪,然而神情自若,却并无半分局促之态。
李渊看在眼里,只觉这情状同当日的李建成倒颇有几分相似。他坐在龙椅之中稍稍挪动了一□子,道:“魏征之名朕虽有耳闻,然而值风声鹤唳之际,你不仅不避嫌,竟胆敢这般独自求见朕,并直言为太子求情,此举倒当真让朕有些佩服。你虽在宫外跪了整整一日,然而朕不曾直接将你斩了,却着实是你的幸运。”
魏征笑道:“臣不过凭一腔愚忠,幸得陛下终于召见,心中自然是感恩戴德。”
“今日朕召见于你,不过愿听你一言而已。”李渊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魏大人意欲如何为太子辩解,但讲无妨。若能说得动朕,朕便着手彻查此事;若说不动,那么魏大人的命便留在此处罢。”
魏征听闻反而一笑,长揖道:“陛下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是一天没更嘛,才木有失踪呢TAT
JJ又抽得我回不了留言,下次一起回吧,欢迎各位霸王和非霸王继续热情地冒头出水,作者的动力来源于此呀嘤嘤嘤~~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在入宫面圣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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