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危险,他的身体早已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忽视宁小婉杀人的目光,罗刹伺机而动,专注的盯着远处的白熊。
这个笨蛋,宁小婉在心中直骂,该死的罗刹,只要不引起那只白熊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它忽视掉他们两个,他们根本就不必面对接下来会遇到的危险。
很多动物并不是天生残暴,只是受到了惊吓,以为人类是要杀他们,为了保护自己,才会攻击人。假若罗刹不惹它,宁小婉敢保证,这只白熊绝对不会看他们一眼,更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人。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风一般的速度,不断跳跃的庞然身躯,高高跃起的爪子,大张的嘴巴,锋利的牙齿,头顶的阳光被黑影笼罩。
宁小婉僵硬而机械的转动脖子,眼珠子惊得都差点掉了出来。
三寸的距离,仅仅只是三寸的距离,宁小婉相信,那一刻,如果不是罗刹将她用力的抛了出去,她绝对会落入白熊口中,化为碎末。
砰!
重重的跌落在地,宁小婉的思绪还沉浸在白熊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露出锋利的牙齿的那一刻。
另一边,罗刹刷的拔出剑,不躲不闪的朝白熊头顶刺去。
扑哧!
剑入皮肤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很快的,白熊雪白的皮毛染上了鲜红的眼色。霎时,白熊头顶血花飞溅,热液飞洒,将地上的白雪也染上了一抹嫣红。
罗刹这一刺,看似简单,实则将所有的内力贯注于剑身,万里冰封使用之后,罗刹的内力早已去了八成,余下的内力在雪崩之时消耗颇多,刚才的一击,已是用尽全力。
“嗷呜!”惊天动地的嘶吼回荡在天际,很显然,罗刹这一剑彻底惹怒了白熊。这一吼,也叫宁小婉从茫然中清醒了过来。
她转头看向白熊,却见它纵身一扑,猛然将罗刹按倒在地。
噗!
一口热液再次喷溅而出染红了更多的白雪。
只是这次,这血,是罗刹的!
宁小婉的心跳慢了半拍,她看着被白熊扑倒在地的吐着鲜血的罗刹,心,刹那间抽痛起来。一股无言的心痛,由心底深处缓缓升起,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遍布她身体的每一寸骨节,最后化为浓重的哀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噗!
又一口血喷出。
暴怒的白熊举着厚重的爪子,狠狠地,愤怒的,仇恨的拍向罗刹的胸口。血,在飞贱,浓烈的血腥味在蔓延。
罗刹,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不是罗刹宫的宫主,统领一帮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怎么会弱到连一只白熊都奈何不了?
宁小婉看着无力反击,眼眸涣散,只能任由白熊捶打的罗刹,心中愈加焦急。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会死!
想到这里,宁小婉一阵心惊,顾不上对白熊的恐惧,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坚定而又快速的走向白熊。
“你……别过来!”好似罗刹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宁小婉才迈出两步,就听到罗刹虚弱的夹扎着怒气的嗓音。
宁小婉只当没听到,不管不顾的走到白熊面前,与它对峙着。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颤,心脏剧烈跳动,如初见罗刹被他捏住脖子之时,宁小婉心中无比害怕。慢慢的,她放松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
暗杀,寒症,雪崩……
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好怕的。正如《老人与海》中所表现的那样,人可以被打败,但却永远不会被打到。只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一切都不足为惧。
渐渐地,宁小婉的脸上,恐惧消失了,害怕无踪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越是害怕的境地,就更应该保持冷静。
输人不输阵,气势输了,一切就都完了。她是心理医生,自然明白,面对危险,首先要战胜的就是自己的恐惧心。勇者之所以无惧,正是因为他们有着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
是他看错了吗?
罗刹陡然的长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宁小婉。
她在微笑。
面对庞大无比凶狠残暴的白熊微笑。
前一刻,她明明还是如此的惧怕白熊,然而,现在,她却对着白熊微笑……
慢慢地,罗刹也弯起了嘴角。
阿宁,你永远是这么出人意料!
或许,这就是他愈陷愈深,无法自拔的原因。
压着男人的巨大白熊,胸膛染血却在微笑的男人,面对残暴的白熊却嘴角轻扬的女子,怎么看都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喝——
忽然,罗刹发出一声厉喝,抡起拳头,卷起呼啸的风,在白熊再一次抡起大掌捶打着他的胸膛时,罗刹重重的击向白熊头顶的伤口处。
“嗷呜嗷呜嗷呜——”
白熊没料到罗刹会突然出手,一个不及,重重的向后倒去,地动山摇间,血流如注。
倒下去的白熊,重重的压在早已虚脱的罗刹身上,很快的,更多的血从胸膛渗了出来,晕红了一大片白雪。
“哈哈哈……”虚弱的,沙哑的,带着血腥味的,但却无比愉悦的大笑从罗刹胸腔发出。阿宁,你这么勇敢,我又怎么可以软弱!
在白熊将他按住,狠狠地捶打他的那一刻,他挣扎过,但却因为失了气力而放弃了。也许,他会因为这样死去。
可是,在死去的这一刻,他想到的只是那个女子,那个他放在心上,乱他心神,叫他失去所有理智,不管不顾的女子。
阿宁,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值得!
捶打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不甘的心也越来越强烈,是呀,他好不甘心,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想要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阿宁,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怎么可以死。如果要死去,我也必然要轰轰烈烈的死去,在你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叫你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我!
即使他就这样死去了,没有他的世界,任何男人也休想走进她的心,留下半分影子。
他要她,心里全是他。
他要她,心里只是他。
他要她,用骨子记着他。
意识模糊前,罗刹看向宁小婉,那个他最深爱的女子。然而,当他看到她猛然向这边走来时,他模糊的神智愈来愈清醒。
她想做什么?察觉她的意图,看着她渐近的身躯,凝视着她嘴角的笑容,罗刹终于笑了。
怎么会放弃呢!
阿宁,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即使不知道罗刹这个身份背后隐藏的东西,你也关心着我,不想让我死去是不是!
换了容颜,换了嗓音,换了模样,她依然会喜欢他!
阿宁,你是冷清的人,只有自己关心和喜欢的人才会倾心相待。
罗刹很久以前就了解到这件事,很久以前就为了这件事而布下陷阱,让宁小婉不知不觉间落入陷阱之中而浑然未觉,即使这样的陷阱需要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所以,罗刹笑了。
笑的开怀而愉悦,笑的灿烂而单纯,一如孩童时代那般,笑的真诚,笑的真实,笑的纯然。
“你怎么样?”眼睁睁的看着白熊倒下,宁小婉脸上的笑僵住,她还没有行动,敌人居然就倒下了。不过,她也因此舒了口气。
蹲下身来,才舒了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罗刹的情况很不好,浑身是血,大半个身子还被白熊压着,可他似乎对此境况毫不在乎,笑的肆意而纵然,笑的豪迈而大气,笑的胸腔震动,笑的咳出血来……
“罗刹,不要笑了!”宁小婉生气的说。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半响,罗刹古怪却又满含欣喜的看着她,面对着向来惧怕的他,如此情绪外露的阿宁,实在是少见。
什么?宁小婉蓦地看向罗刹的眼眸,在里面发现了可以淹没一切的狂喜。
狂喜?!她看错了吗……
白熊在呼嚎,罗刹还受着伤。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刻。
想到这,宁小婉抓住白熊的两只前爪,想要将它推出去。
奈何,白熊实在是太沉了。宁小婉的力量就如蚍蜉撼大树,不能动它分毫。一炷香后,白熊非但没有挪动半分,罗刹更是因为长久地压制,浑身僵住了。
阳光不知何时被掩埋住,温度很快的低了下来,罗刹的伤口必须要包扎,在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失血过多外加冻伤而……
后面的一切,宁小婉不愿再想。
她盯着不住哀嚎的白熊,心中有了计较。
“熊先生,我们不是要故意伤害你,抱歉了。”走到白熊面前,宁小婉仔细的看着白熊的眼睛,用自己的真诚来感悟它。
动物也是可以听明白人类的意思的,只要你真心的去交流,用心的传达自己的心意,他们就会了解到。
作为心理医生,宁小婉是有优势的。
时间慢慢地流逝,一女子和一白熊久久对视。
良久,白熊仍是保持原状,警惕的看着宁小婉。在动物的观念中,人类是最狡猾的,不值得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小婉忽然在白熊黑亮的双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深深地无助。
叹了口气,宁小婉走进白熊受伤的头部。
啪!
嘶啦!
鲜红的爪印在宁小婉嫩白的脸上划出深深地血红。
瞬间,罗刹的眼眸晕蕴着风暴,暗沉的,只有白熊可以感觉到的风暴,那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即使是它,也无法逃离。
嗷呜——
白熊悲伤地呜咽,身体发抖,全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如一只大型的刺猬。
“别怕,”温柔的嗓音自耳边传来,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避免碰触到它的伤口。
这样轻柔的话语带着一种魔力,白熊的恐惧感似乎也被这双温柔的手祛除了。
宁小婉温柔的看着白熊,神情一如前世里看着叛逆的孩子那般,带着包容和谅解。她用自己的内心告诉受伤的白熊,别怕,她不会伤害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小婉抚摸着白熊的手僵硬而酸软,久到罗刹渐渐地因为失血过多模糊了神智,白熊终于挪动了压着罗刹的四肢,将他整个人都露了出来。然后,在确定不会踩到他的地方,白熊慢慢的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地远离,消失在白色的世界里,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谢谢你。”宁小婉对着转身远走的白熊挥手,随后立即跑向陷入昏迷的罗刹。
从他怀里掏出了几瓶药,宁小婉猜测这应该是治伤的药。点了火,将雪融化,烧成热水,宁小婉小心的清理着罗刹的伤口,撒上伤药,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一件下来,撕成布条,替罗刹包扎好。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或许是脱了一件衣服,宁小婉觉得今夜格外的冷。
又或许是,这是寒症发作的前兆。也是,都三天了,她能忍到今天,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又一次暗下来的夜里,宁小婉抱着双腿,眼神迷蒙的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亮地方,那里,无数的雪从天空飞落。这雪,自天黑之前开始下的。
第三天了,还没有找到冰莲,或许,她只剩下一晚的时间了吧。在这样的雪夜离开,上天待她还算不错的。
封寒钰,如果你看到这样的雪,真正的雪,一定会很开心。
她记得,在夏日里制造那场茉莉雪景之后,他们这样约定——
阿宁,冬天来了,我们一起看雪好不好?
宁小婉伸出手,接住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