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相公,还望大人能准许张氏休了他的相公。”
知府大人听宁小婉所说,对那妇人很是同情,可是听到后面的话,同情之色立即化为目瞪口呆。
“张氏,她说的可是事实?”
“回禀大人,宁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休夫?他没听错吧!婉儿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他正想再说什么,府外却传来了一阵击鼓声。几个衙役带着一人入了公堂,那人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跪下道:“大人,小人李二光,堂下的张氏乃是我的娘子。小人今日要状告这个不知纲纪律法的小丫头,竟敢拾掇一妇人休夫,败坏天理伦常。”
知府爹爹内心轩然大波,这李二光好毒的嘴。三言两语就将婉儿的罪给落实了!
那边,宁小婉心中冷笑。“大人,小女子斗胆一问,休夫如何就违背天理伦常了?”
“这……”婉儿说的也没错,休夫之事虽然太过惊世骇俗,但若说违背天理伦常却是有些牵强了。
李二光见知府停顿,当即大声道,“天地阴阳,夫为妻纲就是伦常。如今妻来休夫,有违天地阴阳之道。”李二光读过几年书,不想几次科举都失败了,此后自暴自弃脾气更是喜怒无常,家里人替他娶了张氏后,他便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张氏身上,终日流连花街赌坊。
“那你整日里虐待张氏,对她拳打脚踢就不违背天地阴阳了吗?你也是女人生的,怎么就对女人毫无怜惜和感激之心?”
“嗤,他是我娘子,我爱如何就如何,你一个外人管什么闲事!”
知府爹爹见两人争吵不休,当即狠狠的拍了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小婉是个善心的孩子,如今有休夫这一说也不过是不忍张氏再受折磨。
一阵沉默之后,众人只听到知府大人沉声说道,“听三位所言,本官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氏多年遭李二光毒打,确实可怜。”
宁小婉希冀的看着知府爹爹,是要同意休夫了吗?下一秒,她的希望破碎了。
“本官判定,李二光伤人有罪,但因为没造成死亡,故而收押三日以示警戒。李二光,此后你不可在对张氏毒打,若是再犯,本官的牢房可空得很那。”
李二光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知府大人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当即叩头接受判决。
“张氏,本官如此判决,你可服气。”
张氏怯怯的看了眼宁小婉,见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当即叩首道,“民妇谢过大人。”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男人了,永远都摆脱不了!一行清泪顺着张氏的眼角滑落下来,刺痛了宁小婉微抽的心。
“既然如此,本官判定张氏状告李二光之事,张氏胜诉。李二光压入监牢反省三日,日后不可虐待张氏,若有再犯本官决不轻饶。”他扫了眼一言不发的宁小婉,慢悠悠的道,“至于宁小婉替张氏休夫一事,本官念其年纪甚小……”
“我不服,”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宁小婉便低声道。知府爹爹眼光呆滞,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婉儿怎么会这么糊涂?
“大人,我不服!”宁小婉大声道。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堂上一脸愕然的知府爹爹,眼神倔强。
府外众人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炸开了锅,两个华服公子面面相觑,手持着白玉扇的青衣公子低声说了句,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紫衣公子吐出一个字,“蠢!”青衣公子愕然,不过片刻却又明白了过来。
☆、正文 014我不服气
此时,堂上的死寂与堂外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说什么?”
“大人,为什么男人可以有那么多理由休妻,女人却没有休夫的权力,只能默默的忍受男人的毒打,忍受公婆指责没有生出男孩的苦楚?男人的一时欢愉却叫女人忍受十月之苦,临盆之日更是九死一生。张氏替他产下子息,替他操持家务,替他侍奉父母,没有换得半点感激也就罢了。但是他毫无缘由的毒打张氏,让张氏受尽了多年苦楚,如今张氏看清了他,不想再和他有牵扯也不可以吗?”
“如果所谓的天理伦常只是让女人受尽苦楚,这伦常倒不如废了。”
宁小婉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颇有谭嗣同押赴刑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气。
切切私语声停止了,堂上的衙役还有守在府外的百姓心中皆是一怔。这姑娘也太大胆了点,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知府爹爹本想说念其年纪甚小,不懂人情世故,故而网开一面不予计较。哪里知道她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眼见堂内堂外无数双眼睛骇然的盯着宁小婉,他若是还不惩治她,只怕会落人话柄民心浮动。到时候,圣上大怒,她——
必死无疑!
“本官念你年纪尚小不予追究,没想到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人呀,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拖下去,杖责三十!”随着啪的一声,执杖刑的令牌猛地掷于地,两个衙役拉了宁小婉退到堂后。
不过片刻,棍子上身。
众人本以为会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胆小的女子一个个掩住了耳朵,有的甚至覆在自家相公身上,不忍再看。谁想到,里间除了结实的木棍敲打声,越来越小的闷哼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百姓为这女子的隐忍坚强叹息,心中默默地数着。
一、二、三……十五。
木棍声戛然而止,众人只见到一个衙役跑了出来,“大人,宁小婉晕过去了。”
知府大人脸色发白,百姓们只觉得他微微颤抖的下巴,冒着虚汗的脸一下子苍老了。良久,知府爹爹张了张口,“把……把人抬出来。”
不过片刻,一个下身染血的女子被抬了出来。头发早已散开,最色苍白,几缕细碎的长发毫无生气的贴在汗湿的额际。下身的血,似是红梅怒放,带着张狂和说不出的妖艳。
“大夫,大夫,快叫大夫。”那一刻,百姓眼中的知府大人再也不是高高在上敬若神明,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女的父亲。
梅香吃完酒酿圆子,起身就要寻宁小婉,可这乱哄哄的街头哪里还有她的小姐?听得几个路人说了,她才知道小姐竟然上了公堂。电光火石之间,她拼命地朝府衙奔去。没想到才到衙门口,就见到宁小婉下身染血的被人抬了出来。
“小姐。”她不管不顾的冲到堂里,跪倒在昏迷的宁小婉身边。捂着嘴的手颤抖的不可思议,小姐之前还好好的对着她笑,这一刻却脸色发白毫无生气。梅香想哭,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啊”的音节,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
“大夫来了,大家让让。”众人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纷纷闪开,自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左手拿着白玉扇,右手给大夫引路的青衣男子很快的入了大堂。原来早在宁小婉被拖进里间执行杖刑时,青衣公子就悄悄地自人群中隐去。绕过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了大夫,所以大夫才能在宁小婉晕倒的瞬间立时出现。
“大夫。”那大夫进了大堂,见知府大人还立在一边,当即腿脚一软就要行礼。自从知府大人青天的美名传开之后,他已经在无形中成了百姓心中的神明!
“大夫不用多礼,快看看小女吧。”大夫这才看到昏迷的宁小婉,没办法,知府大人的魅力太大,大夫一进来看到的人就只有他。
梅香退至一边,大夫熟练而快速地取出白色软垫,将宁小婉的手臂轻放其上,手搭上她的手腕。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紧张的看着大夫。梅香也睁着泪眼看着大夫,见他的面色越来越黑,心里咯噔一声。
“你们怎可对一个久病初愈的女子如此,若是老夫没有及时赶到,这姑娘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大夫把完脉,脸色发黑的对着衙役吼道。
被他盯着的衙役很是委屈,又不是他想这样,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呀!呜呜,干吗用这种恐怖的眼神看他,本来做个衙役就很苦逼了,待遇又不好,还天天梦到那些歇斯底里的犯人。呜呜,他不干了!
“大人!”汪师爷险险扶住几欲昏厥的大人。
噗!汪师爷只觉得脸上一热,他骇然的看着大人嘴角的血红。“大人!”知府爹爹抬手随意的抹掉嘴角的血迹,对着汪师爷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大夫说婉儿差点就要死掉的时候,他只感觉一股气血在喉间翻滚。
“大夫,可有救命之法?”大夫的嗅觉何等敏锐,知府开口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青天也不过是个如他们一般的凡人那,此刻的知府大人在大夫眼中不再远隔云端,不可触及!
“大人不必担心,小的刚才给令千金服下的聚血丸乃是小的多年来的心血,小姐吃了这药倒也没有那般严重了,小的再开几副药,不出三天令千金就能醒了。不过,这次杖刑伤了小姐的筋骨,须得好好调理才能痊愈。”
知府爹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送走大夫后,命几个衙役抬了宁小婉入了内院。他这才好好地看着守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青衣公子,要不是这人及时的请来了大夫,他只怕就要失去婉儿了。当即,他对那青衣公子做了一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老夫定会铭记于心。”
青衣公子微微一笑,还礼道:“区区小事不必记怀。”心里却道好一个老狐狸,他没说本官只说老夫,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道谢,恰如其分又合情合理。看来这华阳府知府能当得青天之名绝非沽名钓誉。
只是,这般圆滑的男人竟会生出那般倔强、隐忍的女儿来倒是令人惊奇了。
府衙大门紧紧关闭,围观人群缓缓散去。
☆、正文 015只是为她
衙役抬着宁小婉入了后院,小心的把她移到床上转身离开。梅香看着毫无生气、面色苍白的宁小婉,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哭了会儿,她才想起来当务之急应该替小姐擦拭身子,她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抬手就要扯开宁小婉的衣结。
手刚触到衣结,整个人却被定住了。身后传来男人轻微的喘息声,梅香想尖叫,却悲剧的发现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原来她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凤箫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朝着这个方向,他当即翻身下床拿了床冷被子过来,一个跳跃跃上房顶。不过几个动作,他做起来却分外吃力,胸前裹着的白布浸出血来。
吱呀。
几个男人抬了个女人进来,女子的侧脸很是苍白,但是那张脸凤箫此生都不会忘记。
那是她的主人——宁小婉!她像个破布娃娃般无力的被人安置在床上,身下全是染血的红梅。很多画面从凤箫脑中一闪而过,凤箫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的熟悉,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无力的躺在病天雪地中,染血的红梅将一片白色染成二月红花,然后,那个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恐慌,害怕如潮水般向凤箫袭来。待到几个男人出了门,他再也忍不住,一个飞身跃下房顶,闪电般的点住女子的穴道。
“主子……”凤箫颤抖地伸出两指,鼻尖微热的鼻息虽然短促,可却让凤箫提起的心放下了。还好……也许是宁小婉脸色苍白的太多吓人,也许是凤箫之前脑中那一幕太过恐怖,也许是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宁小婉的笑靥如花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