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宾到了,吉时也到了,方氏便坐入主位,笑着说了一通感谢大家来观礼的话,然后宣布大礼开始。
华灼已经换上一身采衣,采衣,便是童子衣,短衫宽裤,一头黑的长发已清洗干净,柔顺地披于身后,直垂腰下。
堂上的客人多得让她有些震惊,心里知道,今日过后,怕自己又要再次在京中扬名了,不过,反正不是坏事于是安之若素,低头垂目,缓缓在方氏身前跪下。
方氏望着女儿,眼中微微有些发酸,女儿长大成人,过了今日,便再也不能拿她当孩子看待了,一时间感慨万千,竟忘了自己还在主持女儿的及笄礼。
韦氏轻轻笑道:“司礼呢,这会儿该司礼上场了是不是?”
方氏蓦然醒过神,忙道:“今日司礼是杜学士的夫人。”说着,向一旁坐着的杜夫人微微欠身,杜夫人回了一礼,这才起身走到正东面的位置上,笑道:“吉时已至,大礼开始,请有司入列。”
杜宛、庄静和程宁三人依次鱼入,一般担任有司的,都是及笄女子的闺中好友,杜宛和庄静自不用说,最后一个有司人选,华灼也是跟方氏商议了许久,才选择了程宁。程宁虽是个内向的性子,但骨子里却是喜欢热闹的,自是应承了。
杜宛手中托着笄,庄静托钗,程宁托冠,三个女孩儿都不苟言笑地站在华灼的身侧,便是连一向爱笑爱闹的庄静,都努力板着小脸,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呢,稍有异动可就出丑出大发了,想想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心里便有些发毛。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随着杜夫人的声音,方氏走上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精致银梳,象征性地在女儿的头发轻轻梳了几下,然后退开,身为主宾的庄大夫人把华灼柔顺黑发绾成了髻,杜宛适时地上前,送上木笄,庄大夫人拿起来固定住发髻。
梁氏笑着上前扶起华灼,带着她进了后堂,亲手给她换上一套与木笄相衬的素衣襦裙,然后再从后堂转出来,重新跪下。
“一加礼成。”
随着杜夫人的声音,华灼双手高举,稽手为礼,向母亲深深叩首,谢养育之恩,然后再拜主宾庄大夫人,感谢她为自己插笄。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这一次,仍是庄大夫人上前,取下了华灼发上的木笄,然后伸手去取银钗,却是摸了空。庄静正看得发愣,想像着几个月自己也是如华灼今日一般,直到被杜宛轻轻推了一下,这才回神,赶紧上前送上银钗。
梁氏再次把华灼扶进了后堂,这回换上的是一件红色深衣,绣着金雀纹,庄重华丽,正与坠着珍贵红宝石的银钗相映成彰。
“二加礼成。”
“以岁之证,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银钗取下,深衣褪去,华灼的发髻上,戴上了美丽而珍贵的金钗冠,冠两侧,一对双头凤钗口衔着柔润的珠串,步摇轻晃,环佩叮当,后堂里,梁氏为她穿上了一件大袖长裙,依旧是红色的,裙摆上绣着大片的牡丹纹,牡丹丛中,一只青鸾裹着禅云飞翔于空,这样的衣裳配着她的气质,越发显出了端庄华贵的气派。
“三加礼成。”
杜夫人功成身退,含笑望着眼前的女孩儿,依稀还记得她幼时的天真模样儿,若不是有这个女孩儿的存在,只怕自己的女儿要寂寞许多,这一转眼,两个女孩儿竟都是长大了,成人了,将要许人了。这世间无数与她们一般的女孩儿,都是这样走过来,不用多久,她们便会有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女,多少年后,她们又会如她今日一般,替别的女孩儿主持及笄礼。
方氏上前,将手抚在女儿的头顶,心中有千言万语,酝酿许久,却终只化做一句:“牢记家训,谨守妇诫。”
华灼心中如沸水翻腾,母亲语气中的疼爱与教诲,她深深地感受到了,再次稽手为礼,正声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母亲勿要为儿担忧。”
“向观礼者答谢吧。”方氏笑着扶起女儿,拉着她的手,走向观礼席。
华灼老老实实地跟着,向来参加她的及笄礼的客人们一一答谢,虽说不用叩拜,但是光是万福就不知道了多少个,要不是有七巧和八秀扶着,她脚软得几乎都快直不起来了,来到韦氏跟前的时候,她最是感激,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韦氏给庄大夫人使了激将法,光靠庄大姑奶奶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说动庄大夫人来参加她的及笄礼,更何况还是充当主宾。
于是拜谢的时候,华灼的姿态放得特别低,却被韦氏伸手扶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心中记得我的好便成,你婆婆看着呢,别让她觉得你亲近我。”
华灼用眼角的余光一撇,果然,庄大夫人看似在跟庄大姑奶奶说话,其实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当下给了韦氏一个感激的眼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随着方氏继续向其他客人拜谢。
第336章 不速之客
答谢完所有的来宾之后,方氏吩咐摆酒宴,华灼自是让丫环们扶着回了秀阁,挽回了一身常服后,杜宛和庄静、程宁,还有白露、陈清音几个女孩儿都过来了,这是华灼特别邀请的,这几个女孩儿与她相好,自是要特别招待,因此她在秀阁旁边的花厅里,单独设了宴。本来还想把李玉容一并请过来,不过李玉容毕竟已经嫁了,身为人媳,她要陪伴在程夫人身边,反不似程宁可以随心所欲。
“华姐姐今日可真漂亮。”程宁显然非常喜欢华灼最后戴上的金凤冠,因此看到她换了常服,不由得有些惊诧,“怎么换了装束?”
白露笑道:“你这问的可就傻了,大袖长裙行动不便,自不用说,那金凤冠是赤金所造,得多沉呢,你让华妹妹戴着它陪你吃酒说笑,明儿起床,怕是连脖子都要闪了。”
一句话把几个女孩儿都说得乐了,尤其是华灼,她的发髻上插戴的是二加时的银钗,这一笑,钗珠乱晃,上面的红宝石闪亮夺目,看得庄静又是一阵心动,想着自己不用多久,也能插戴这样的珠钗呢,便觉得高兴无比,当下伸手倒了一杯酒,道:“灼姐姐,这杯酒,贺你及笄。”
几个女孩儿顿时起哄,都要灌华灼的酒,只有杜宛和陈清音淡淡的,自在一边含笑望着她们闹,待到发现也有旁人与她一样安静时,不由得彼此对了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华灼被连灌了好几杯酒,虽说席上摆的不过是清淡的甜酒,并不醉人,仍是面上带出一丝红色,指着庄静气急道:“都是你带的头,看你及笄的时候,我不讨回来……”
庄静哪里怕她,笑嘻嘻道:“你便是拿花露烧来,我也是不怕你的。”然后拉着白露和程宁,又招呼着杜宛和陈清音,“今日不灌足了她的酒,何日才再有机会,大家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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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叶涟泽
归去来兮7
华灼可真是怕了她,忙不迭地起身便躲,却让庄静一把抓住,七巧和八秀急急赶过来要救主,却让其他几个丫环齐齐拖住,正在闹成一团的时候,月香匆匆闯入花厅,道:“小姐,有贵客来了,夫人让你赶紧到左角门上相迎。”
“及笄礼都过了,这时候还有什么贵客来?”庄静只当月香是过来给华灼解围的,没当一回事,仍是拿着酒要灌华灼。
却是杜宛觉得不对,忙喝住了庄静,道:“你别闹,且问明白了再说。”她是冰雪聪明的人,早就看出今日来观礼的客人十分异常,弄得荣安堂差点慌了手脚,此时月香来报有贵客到,她心里隐隐就觉得,恐怕两者之间是有关系的。
庄静倒是很听杜宛的话,不甘不愿地松了手,吃味儿道:“宛姐姐你就知道护着她。”只当杜宛是在给帮华灼躲酒呢。
她一松手,白露和程宁都是不中用的,自然便让华灼挣脱了出来,笑骂道:“真有贵客来,误了事儿,看伯娘回头不收拾你。”然后一边整理衣裳和鬓角,一边看向月香,问道,“什么贵客,竟是要去左角门上迎?”
太液池旧宅没有后门,除了正门和侧门,便只有一个左角门,直通太液池,过了左角门,就可以泛舟湖上,所以华灼一听是左角门,便知道客人是自太液池上过来的。
月香神色有些慌乱,看看左右,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来。
华灼面色一沉,道:“这几位都是与我亲近的姐妹,你说吧。”不论什么样的贵客,她不觉得值得隐瞒,若像月香这样要说不说的,反而显得小气心虚。
月香这半年来,没少受方氏的调教,以前是不知进退,现在却有些矫枉过正,变得不敢进退,被华灼叱了一下,才委屈道:“夫人说不可张扬……”见华灼面色越发沉了,这才道:“是宫里来的。”
华灼这才怔住,旁边几个女孩儿也是面面相觑。
隔了一会儿,华灼长吁出一口气,笑道:“恐怕是我那位入了宫的表姐,以前与也是极要好的,我本想她已入了宫,出来不便,便没给她下贴子,不想她竟是这样赏我脸面,你们且坐坐,我去迎她,一会儿指不定还有机会见一见·你们不要紧张,她是极温柔和善的性子……”
安抚了几个女孩儿一句,华灼就回到秀阁中,飞快地换了金凤冠和大袖长裙,然后疾步赶去左角门。此时左角门上的锁已经开了,两排锦袍侍卫威风凛凛地守卫在左角门内外,一艘青雀舫就停靠在岸边,双成姨娘恭敬恭敬地侍立在一边,额上已是满头大汗,见华灼来了,才快步迎上前,低声道:“贵人就在船上,夫人方才来过了,与贵人见了一面,贵人道前头客多,不必劳师动众,她原是秘密来的,也不想惊动别人,因此仍让夫人往前头照应去了。”
华灼点点头,走到近前便停下脚步,对那名明显是侍卫统领的男子道:“翰林院草诏之女,请见贵人。”
侍卫统领打量她几眼,语气冷淡道:“候着。”然后便转身上了青雀舫。
不大一会儿,侍卫统领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位宫装打扮的女子。那女子走下船束,笑着道:“华小姐可算是来了,请!”
华灼低头微微屈膝,然后才问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是娘娘身边的女官,姓张,在家时行三,华小姐只管唤我三姑好了。”
“三姑姐姐,不知一会儿见了娘娘,该如何行礼?”华灼没进过宫,自然不知宫中礼节,她知道林凤未必会跟她计较这点虚礼,但今时到底不同往日,谨慎一点总没有错,礼多,总好过落人口实。
“一般的礼就可以了,娘娘是瞒了人来的,你只当她是亲戚便成。”
张三姑很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儿倒是很懂事,怪不得娘娘为了她,花了这么多心思,还特地求了圣上让她出宫亲来道贺。
说话间,已是上了船,舱门上挂着一道珠帘,张三姑上前掀了帘子,华灼一眼便看到端坐于正中林凤,虽已是尊贵荣宠,却是面带微笑,依然宛如一道春水,温柔而亲切。
“拜见娘娘,恭祝娘娘玉体安康……”
虽然张三姑说了,一般的礼就成,但华灼依然跪下,正儿八经地行了稽手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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