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啊,那‘乌龟’和‘把子’是?”
“娘,是这样的。我当时教星星弟弟的时候就跟他讲:圭,是一种测日影器;臬,是射箭的靶子。谁知星星弟弟没记牢,各自取了一半他那小笨脑子能理解的东西——”
“呵呵!这也只有那小笨瓜想得到。还乌龟,把子,开水壶的把子吗?”
“不过毛毛,你还真行啊?不教弟弟好,反而还尽教他怎么来应付我这个老娘是不?”
“嘿嘿!娘,不是。这不是那天夫子新讲了一个成语,我想好好运用运用。这不,弟就站在旁边,所以我就……”
“哦?那你觉得运用的效果如何?”
“这个嘛……讲真的,这个运用方式和运用手法都没问题,过程进展得虽然艰难,差点说干了唾沫,但还是让弟记住了。只是没想到啊,早上才给他温习,重问了一遍,这么快就忘了。所以,综上可以得出以下结论:毛毛,对于夫子所授,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贴近生活,值得嘉奖!星星:脑袋不灵光,记性差,学习态度不认真,辜负了其姐对他的谆谆教诲,该批!”
毛毛背着小手,颇有一副教书先生的架势。无论是夸自己,还是批弟弟,口吻自然以极,就像是在说其他人一样。
甄肥肥忽然咧嘴笑了。
毛毛,真不愧是她的女儿,说话方式,性格都越来越像她这个娘了!
星星撇撇小嘴,他不像姐姐那么聪明,可这么浅显的意思他这小脑瓜还是听得懂滴!
老人和阿旺听毛毛说得有趣,也拎着火走了出来。几个人围绕成一圈,毛毛站在中间,一本正经的,兴味正浓。
毛毛主要讲的是在学堂里发生的事,譬如夫子一次抽她释义古文,她全答对了,全班人都为她鼓掌。
还有星星一次在同学小草的饭缸里偷偷放了一条蚯蚓,吓得小草哭了一天,第二天都没来上学。
最雷人的一次是星星那小东西中午刚睡醒,迷糊着眼睛跑进了女厕所,被一群小妹妹“暴打”,最后还是他那个英勇的姐姐将他从小姑娘们的手下救出来。
据毛毛在背后悄悄跟她讲,星星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女厕所,还未可知——
坐在甄肥肥大腿上的星星坐不住了,从娘腿上滑了下来,将姐姐推开,自个儿站在人群中间。
原来是他自曝自己也曾被夫子夸奖过。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夫子陈潇为了测试一下孩子们的想象力,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椭圆,在圆右下方还带了一点,大致相当于今日的字母“Q”,问孩子们想到了什么。
星星是第一个举手的,陈潇把他叫了起来,听了他的答案。
“夫子,这个怪东西好像俺娘爱吃的马铃薯哦……不对不对!多了个小尾巴,应该是长了芽子的马铃薯。”听着,这小家伙还没说完呢。“可是娘说,长了芽的马铃薯不能吃,吃了会生病……夫子下次要是真想吃,得把芽子偷偷拔掉,别让俺娘看见了……”
“额,要是你娘看见了会如何?”夫子陈潇下意识的问。
“娘会打夫子屁屁——”
全班哄笑,夫子陈潇也被星星这孩子气的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
再说老马家,甄肥肥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其他几个或捧腹、或掩口、或瞠、或宠溺的摸小家伙的头。
在一片笑声中,甄肥肥仍不忘问星星——
“乖,宝贝。你说说,夫子怎么夸你的?”
“夫子说:‘星星小朋友,你那脑子真好使,专门想些人不想的,说些人不说的——’”
“额,你怎么回答。”
“我说:谢谢夫子夸奖!”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除夕将近杀猪忙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除夕将近杀猪忙
当甄肥肥还在梦中的时候,隔壁林婶家已经沸腾了。
一头大肥猪被张叔和刚子从猪圈里拖出来了,嘶声震天。张叔在山头上帮人家扛了一年的大树,年边上终于回到了家里。
林婶很高兴,整日的陪着张叔唠这一年里头发生的事,就连平日去得最多的老马家也没走上过两遭。
星星早早的就起来了,眼睛泛光的站在林婶家院子里,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不停地朝着手心里哈着气。
老妇人站在家门口喊星星回来,让他拿炉火再过去。小家伙和宇儿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小身子使劲往人群里头钻,要看杀猪,哪里还听得见老妇人的喊声。老妇人没法,只得匆匆收拾好锅台,把碗饭放在灰锹上,炖在锅笼里等闺女起来吃。收拾妥当后,拿起锅门口的一炉火,给星星送了过去。
昨晚下了雪,今儿又出了日头,雪化了,穿着单鞋在地上震着可不好。小家伙又不晓得仔细点走路,到处乱插,到时别冻出点好歹来。
甄肥肥蒙着头呼呼大睡,毛毛趴在小字台上做功课,被隔壁猪的声音闹得受不了,捂着耳朵不想听到那凄厉的哀鸣声。
过了好大会儿,那声音才消失。
猪应该是死了,说不定杀猪佬已经在给猪剃毛削骨了。毛毛禁不住想。
“毛啊,什么时候了?”甄肥肥从被子中露出一个脑袋,眼睛都没睁开,习惯地出声问。
“太阳都晒屁股了,娘,再不起来中饭可都赶不上了。”毛毛放下手中的书,跑到娘亲的床边。
“都这会子啦,是有点晚了……刚才什么声音啊,怎的那么吵?”甄肥肥蠕动了下身子。懒洋洋的在枕头上蹭来蹭去,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杀猪的声音呗!娘,你该起啦,不然一会林奶奶来叫你过去吃饭。你还没起来,该多不好意思。”毛毛伸出小手,将娘亲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让她上半身露在外面。一阵凉意袭来,甄肥肥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嗬!这什么鬼天气,冷得要死。毛啊,你也出去玩会儿。晒会儿太阳,让娘再睡会儿可好?”甄肥肥从闺女手中扯过被子,一把裹在自己身上。
“娘,你怎的还要睡啊?昨晚上又不是做贼去了,你可是洗洗就睡了,比毛毛睡得还早呢。”毛毛说啥也不肯,扑到床上跟老娘抢起被子来。
“哎呀!乖毛毛,你就让娘再睡一会儿。就一个时辰!这样,你看书的当儿,经常到外面去瞄瞄。要是看到你林奶奶过来,就赶紧回来把我喊起来,这样照不?”
“不照。”毛毛毫无转圜地摇头拒绝。“娘,你这都是几次了,每次都跟毛毛讲‘睡一会就起来、马上就起来、起来了起来了’,可哪次老实爬起来了……何况你刚刚不是醒了嘛,咋因着冷就不起来馁——”
“半个时辰!”甄肥肥可怜兮兮的讨价还价。“哎哟~~毛毛,好毛毛、娘的乖宝贝嗳,你不会忍心看你老娘冷得蜷成一团、左一个呵欠又一个呵欠、无聊得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吧?”
“娘,你真的不能再这么睡了。毛毛这是为你好!”毛毛换了种口气,严肃着小脸,一副很为她的现状感到担忧的样子。
“额,这话怎么说?”
“你看啊,现如今是冬天,天天好吃好喝。还沾那么多荤腥,人是很容易长胖滴。就连毛毛,下巴拐上也多了一坨肉,更不用说娘这种体质了。”有些人,怎么吃都吃不胖;还有些人,喝口水都长肉。娘就是属后一种,前段时间的忙碌,让娘好不容易瘦下了一些,可不能过一个冬就给胖回来了,那样太不值得了。
“嗯!”
“娘同意不?”
“毛毛说得有理!”甄肥肥笃定地点点头。
“那娘我去把火拿来,你坐着穿衣服。”毛毛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将火熥拎了过来。甄肥肥舒心的笑笑,暗自感叹自家这个宝贝就是体贴。
“毛毛,你弟呢?”甄肥肥边扣着棉扣边问。
“看杀猪去了。娘……”
“嗯?”
“毛毛想啊,咱们一大家子老是这么到人家去吃饭,自家又没有猪杀,等于是白吃人家的……还有每回,婶婶家杀了猪,总要送一块到咱家,给咱们过年。咱不仅吃人家的,还要收人家的肉,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毛毛你认为怎么整馁?”甄肥肥暗自诧异这小家伙年纪小小便能有这种敏感的心思,不由好奇的追问,看看她的宝贝小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好东西。
“娘,等过几天,咱家也请人上我们家吃顿饭可好?正巧娘上回带了很多菜回来,都是现成的,做顿饭也花不了多少时候。”
毛毛说完,等着娘亲表态。甄肥肥故作沉思状,引得小家伙好似一只探头探脑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映。
“娘,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难得我的毛毛还有这份心思。毛毛啊,你要记着,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加倍的对人好。为人处事,不仅心胸要放宽一点,更要放细。点滴小事,就能反应一个人的处世态度,更能彰显人的生活智慧。别人予你三分好,你就抱予别人五分,过分计较得失只会让自己生活在狭隘的牢笼。所以看着娘的毛毛能有这样的想法,娘很高兴!”
毛毛听娘亲这么一说,有几分羞涩的丢下头,满心里都是欢喜。
甄肥肥领着闺女出房,端出锅笼里炖着的饭菜,匆匆扒进嘴里。
林婶家杀猪,一家人都到她家帮忙去了。甄肥肥不爱凑那热闹,但也不好意思等着人来叫,便让毛毛换了双鞋子,多加了件小棉袄,娘儿俩这才手牵着手来到林婶家。
俩人到的时候,猪已经被割成一块块的肉了。在猪圈旁用两张大板凳架了块门板,上面还有半边猪肉。杀猪佬嚯嚯磨着刀,撕拉撕拉地剔着肉。
张叔则拿着一个大革蒌,将一块块肉放进革蒌,然后驮回屋。婶正在大缸旁等着,只等肉到,便将肉腌制出来。
林婶家的厨房,聚集了一批妇人,有的在浑玉米,有的在煨猪肝。妇人们边忙边聊,手下的活儿也一点不含糊。
甄肥肥进去的时候,几个妇人正说到她。见财丫头过来了,忙不迭地将一个筛子塞到她怀里,让她帮忙将毛栗剥出来,一会还等着煨馁!
毛毛自发的从屋里端出个小凳,乖乖坐在娘亲身旁,小手麻利地剥着毛栗壳。老妇人在锅门口帮把火,嫌门口风大,恁是让闺女连人带筛子往里挪点。甄肥肥干脆把地搬到锅笼旁,与老妇人挤在一起。
锅里正在挱肉,肉难烂,大火把了一炉又一炉,妇人们近乎贪婪地闻着锅里散发的肉香,喉咙哽个不断。
村里生活水平低,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有餐把肉吃,自然对这东西稀罕。
杀猪的时候请人吃饭,说是请人吃饭,也就吃几块肉、喝点猪肝汤、再捧点猪幌子回去,讲通了就没啥好吃的。不过古代毕竟不比现代,纵是那少少、薄薄的几块肥肉,也够让人回味好久的了。
老妇人又一次拿过甄肥肥座下的火炉,将锅里烧得火红的火石一个个夹到闺女的火炉里。同时又伸出被炙烤得滚热的手,捏紧毛毛冻僵的小手,反复地帮她捂着。
林婶屋里屋外忙个没歇,她和张叔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倒也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财丫头,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林婶站在那头房里对着这边厨房大喊。
“哦——”甄肥肥忙站起来,将筛子放到老妇人腿上,擦了擦手就过去了。
“财丫头,马上就开饭了。麻烦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