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一边勾着毛线,一边跟闺女絮絮念叨。屋子里的炉火越烧越旺,烘得人暖洋洋的,甄肥肥心里却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悠闲安宁了。
“闺女,珍丫头嫁人,你说咱家送些什么好?”
“娘,这些事你跟爹做主就行了。你也晓得,我对这些事一向不过问的。”
“娘这不是让你帮想想,你爹说送两块肉过去,娘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人家结亲,还真没听过送肉过去的。要是她家缺这东西,拎两块肉过去让你蔡婶做碗菜端上桌也好,哪能单独算礼的。”
拎两块肉,这份礼不算轻的了。而且送肉又实在又好吃,要是她成亲,倒宁愿别人送肉过来。
“娘这两天一直在想,珍丫头成亲那天要不要将家里的老母鸡逮只送过去。趁着这几天还有空,帮你蔡婶发点粑回头好回箩。眼看离珍丫头成亲只有小半个月了,你蔡婶定忙成了一团,顾不了回箩的事。”
“娘,这些事想必其他人已经想到了,早早就会帮着准备好,无需你劳力伤神了。”甄肥肥实在不想有任何事再让老妇人操心费力,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很少有闲的时候。以前是没那个条件,现如今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二老也是时候该享些清福了。
“发点粑,会费什么力?你蔡婶才叫一个忙呢,可怜从腊月尾忙到正月六,亲自送珍丫头上花轿才有得歇的……这之后,指不得成日操心她的珍丫头过得咋样,刘哥儿对她闺女好不好,肚子何时有动静……”
“啊?”甄肥肥咂舌,要都是人人都像娘说的这样,那日子岂不是过得太累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咱们为人父母的,哪一回不是先想着自个儿的娃儿。娃过得好,我们就好;娃要是过不好,我们这些老人家就是死了也不敢闭眼……”
甄肥肥暗叹。
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都是那么深切,让人备感温暖,割舍不得。
“嘿!娘,你看这样可照,咱家什么也不用急着准备,到珍姐儿上花轿那天,包个大红包过去,蔡婶见了保准欢喜。”
“在现代,无论谁家办喜事、出丧事,还是过生日、生孩子送月子礼,都包红包。既省力又惹人心喜,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包红包?这……不太像吧……不太好……”
“有啥不好的,娘。你老实讲,要是你过生日,你是想收现成的钱呢,还是喜欢人家送点吃的喝的过来?……别怪我说话难听,待人好些的亲戚会送些好东西过来,甚至会大方的将她家最贵重的礼物给你拿来。但有很多呢都只是走个过场,手上拎的东西自己都不晓得有没有过期,是时候时候什么人送给他们家的。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礼品盒上的灰尘蒙了一层,送人家东西,走之前也不知将灰擦干净……”
“你这丫头,从哪儿看到过这些鬼东西?送礼送礼,送的是一份心意,人家心意足的自然重视点,没什么交情的人来一下就是给你面子,拿什么不重要。”
“娘你这是说得好听,等下回轮到你生辰的时候,我要看看娘到底是不是像刚才说的那样。”这一点甄肥肥很有自信,从人家正月拜年收到的一份糖、一瓶酒都要细细打量,研究它的价值就可见一斑了。
老妇人语塞。还甭说,她这个闺女,说起话来没个形状,还真有点道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旺的悄然蜕变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旺的悄然蜕变
年年岁岁光阴度,朝朝暮暮人不同。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
腊月二十七,村里有个习俗。不同于“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而是家庭大扫除,还有洗澡。
就是这一天,村里无论谁家都要来个大扫除,扫除一年的尘垢。无论谁在这一天都得泡个澡,洗去一年的风尘。
甄肥肥难得起了个早,跨出房门,就已经看到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已经齐聚在锅上(厨房),就少她了。
受老人的授意,老妇人的指示,甄肥肥开始给一家老小分配工作了。
“首先是爹和娘,本着照顾老人、孝顺爹娘的宗旨,爹和娘只用拎桶水把桌子、柜子、水瓶四周、锅台、床头档、椅子擦洗干净就好了。太高的够不到的,先放着,后面另有安排。”
甄肥肥把目光投向二老,老人、老妇人配合地点点头。
“毛毛,你是姐姐,又很能干,所以派给你的活有点重哦!”见毛毛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甄肥肥接着说。“你主要的任务就是打扫,这个锅上、我们睡觉的房里、还有你爷爷奶奶的房、另一头两间屋子都由你打扫。待屋顶、梁上的的灰尘扫净后,你立即就着手清扫。明白了不?”
“晓得了,娘。”毛毛乖乖地点头,丝毫没有觉着自己的任务过多。
“嫌多吗?”
毛毛摇摇头。甄肥肥朝她满意地笑了,摸着毛毛的脑袋说了声“好乖”。
“星星——”
星星上前一步,等着娘亲示下。
“鉴于你是家里的老小,娘就把你的活派轻点。你阿旺叔叔、还有你自己平日躺的后头小房子,就交给你打扫了。记住,要扫干净,扫不掉的地方多扫两下别给我偷懒知道不?”
“知道,娘。”
“要是我检查发现地上有一片竹叶、有一粒芝麻或是一粒老鼠屎的话,可就拿你这小东西是问哦!啊……我想想。罚你这小东西什么呢……哈!就让你三天不准吃肉好了!”
“娘,星星会扫干净的啦——”星星赶紧保证。
甄肥肥不看好的看着他,但是想到这小家伙对肉的热情,还是选择相信他。
“最后是阿旺——”阿旺转头看向她。等着她“发话”。
“阿旺要做的事就多啦,不过能者多劳嘛,不派给你多一点岂不是对你的不尊重?”阿旺扯扯嘴角,低头失笑。
“清理墙壁上类似于灰尘、蜘蛛网、黑迹黄迹之类的东西,每个房都要。还有大粱床的床顶,这上面是聚集灰尘的最多场所,你要把床顶卸下来再处理。一头房的茧库。旧的包布需要整出来,搬到外面。还有后面的杂物房,该破着烧锅的破着烧锅,该留着的就留着……这些地方太高,为了方便起见,阿旺你一会就到后面竹林里砍根小竹子过来,再撇些竹桠,扎成把。这样就可以用竹把扫除扬尘了……”
“嗯!”阿旺郑重地点头。这些事听起来很多。但是只要方法用得对,手脚放麻利点,想必也要不了多少时候。
“好了。先就这样了,大家照着我刚才说的工作吧!go!”
“那娘呢——”
“那闺女你呢——”
“啊啊?”
一屋子老小同时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嘿嘿!我嘛,负责监督检查你们的工作啊——”
“哎?”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甄肥肥。
“不会的,娘不是这么厚脸皮的人——”星星想。
“娘,真是越来越懒了。”毛毛感叹。
“闺女咋这么点事都不晓得帮把手馁,不晓得一会澡会不会也懒得洗?”老妇人脑袋上方也冒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这么点事,闺女不做就不做呗!忙了一年到头,偷点小懒也没啥子。”老人在为自个儿的闺女喊话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说出来了——”阿旺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脸皮厚得五双眼睛都刺不穿的甄肥肥。脸上犯着莫名的笑意。
“嗨!在这傻站着干甚,都去做自己的事吧——”甄肥肥终于被几双眼睛看得不自在了,出口“赶人”。
一众人等这才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事来。
老妇人拎着小木桶,在水缸里舀了桶水,搀着老人就到闺女房里头去了。
甄肥肥房里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些床头柜和衣橱,两人分别拿着小抹布挨个儿抹起来。
“闺女这半年来也置了不少东西,咋自个儿房里还这么空馁。娃她爹,回头咱把咱们房里头的大衣橱和暖桶给闺女搬过来,她怕冷得很嘞!”老妇人擦着闺女的屋子,不禁感慨道。
“算啦,咱房里的东西还是不要动了。你生的闺女你还不晓得?有什么东西还不都挠给我们两个老人家,我们送过去她当天就又得给搬过来……你还是多跟闺女讲讲,让她花点时间到集市上走一趟,把要用的东西都弄回来,这才是实在的。”老人把一桶浑水提出去倒了,又换了一桶干净的水进来了。
“也是。不过这事指望闺女还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干脆明儿我们到集市上,把过年还差的东西办了,再把闺女房里要用的东西一起置回来——”
“嗯,这中!这中——哎!娃她娘,你专心点,瞧那桌子上扒着什么东西……”
甄肥肥站在门口,听着老妇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声声不离对她的关心,心里一阵温暖。
在另一个房间里,星星正拿着小扫把左一扫把又一扫把扫着同一个地方,有时扫着扫着又折返回去,看看地上有没有落下什么可能被老娘当作借口不让他吃肉的“痕迹”。
甄肥肥见此,暗赞自个儿聪明。
恁是再懒的小滑头,只要你拿捏到了他的“七寸”,他照样会乖乖听话,照你的意思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另一头,毛毛已经清扫完一个房间了。不仅如此,还将爷爷奶奶房间里的夜壶送到茅房里倒了,洗干净后放在床下。桌上的梳子也刷干净了,整整齐齐摆在靠窗户的小桌上。
甄肥肥毫不吝惜地给了毛毛一个满分。不似爹和娘在工作中聊天,也不似星星是在肉的刺激下才会这么努力完成任务,就这样埋着头做好自己的事。
孺子可教,她家的毛毛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再看看阿旺,第一把竹把已经用废弃了,散在一旁,又到竹林里去砍了一把小竹子回来。从中找了一把稍粗点的长竹竿做竿子,又剃了几把竹叶合着竹竿扎在一起,很熟络地就扎完了第二把竹把。
还有两个房没打扫,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另一头的茧库。甄肥肥见大家都在忙着,终于不好意思地上去帮起忙来。
让阿旺扎了两个竹把,一左一右扫起厨房的扬尘来。
在一家人共同的努力下,在午饭前,终于将整个房间清理干净了。甄肥肥站在厨房中间,环顾着四周,觉得家里的一切,就是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
上午的事完了,下午的事又接踵而至。
老妇人和甄肥肥半下午就开始烧水,一个接一个地洗澡。毛毛和星星洗出来了,二老洗,二老洗完了阿旺洗,最后到了甄肥肥。
甄肥肥缩了缩脖子,感受着凉凉的空气、冷冷的风,半天不敢下盆。想到大家伙儿都去了,她总不能做那个“扯后腿”、最没出息的人。狠狠心,下去了。
下去之后才知道这些日子实在错过太多泡澡的乐趣了,下去了就舍不得起来。老妇人给加了一次又一次水,最后等盆都快溢出水才从盆里爬起来。
披好衣裳,还是觉着不够暖,最后干脆把床上的被子裹到身上。
一满盆水太重,甄肥肥一人夯不动,又怕它撒到地上,叫阿旺进来帮着抬出去。
阿旺笑笑,让甄肥肥让到一边,自个儿把水端了出去。
甄肥肥怔然,最近阿旺似乎很喜欢笑。他的嘴角时时染着丝笑意,仿佛春日里的余雪、又如家乡田野上吹过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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