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呢?现在你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吗?”席元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等着她的答案。
“是的。”甄肥肥几乎毫不犹豫。
“没有改变?”
“从未!”同样的毫不犹豫,却多了一抹坚定。
席元龙笑了。
“我应该庆幸,至少你这点没有变——”就算她整颗心都变了,至少这点她还没有变。
这句话说得很深奥,一般的人听不懂,至少甄肥肥她就听不懂。
“你可以接着说了,你刚刚把话题扯远了——”席元龙舒服的把背靠在椅背上,冲她昂昂下巴道。
“额————”甄肥肥摸摸脖子,不好意思,她老毛病又犯了。
“我刚说到哪儿了?”老毛病犯了不可恶,可恶的是她居然还找不回来。
“你刚刚说到赚钱也不是为了自个儿小日子多么逍遥,也不是让自己怎么着出风头,甚至是留个名……”
“对对,是这儿,是这儿。”天!她一下到底跑了多远?
席元龙也不知是对她的老毛病有了深刻的认知所以毫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说话方式,只是顿了顿,便问:“既不是为了逍遥,又不是为了出风头,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们刚刚不是一直都在说嘛!”
“……”席元龙愣住了。眼睛里飞快地闪过好几种眼色,过了许久,才舔了舔唇道:“所以,你真的一直没有忘记你想要做的事?”
“那当然!”或许有很多的往事她一时忘记了,但有些东西已经存在于她的骨血、她的生命中,这些是不会因为外部的环境而有任何的改变的。
“……我应该相信你的……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相信你的……”席元龙喃喃着,声音很小、很轻,甄肥肥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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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跟你说的性子有什么干系?”绕了一大圈。终于开始慢慢绕回两人说的话题上去了。
“正如我刚刚说的,我这个人有那么点小小的‘野心’,想赚很多的钱……”没有钱很多事都无从谈起,想做实事很多事怕是也做不起来。“可是我这个人呢。又有一个千百年来很多人都剔除不掉的劣根性,那就是懒!”
“我太懒了,更不喜欢张罗。很多事你让我在后面做点决策、出出主意想想法子把把关还行,说到执行我可比我们行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差远了————”
“问题不在于你行不行,而是你想不想。”席元龙并不认为她的执行能力不行。毕竟在他三楼开张的时候,他亲眼见过了她的分配和行动能力。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啊!”甄肥肥对此显得很无奈。“我一有时间,我就宁愿在床上躺着”。不用说,这应该是以前的马财财给她留下的身体惯性,她以前整天都躺在床上,害得她现在一看到床身子就软了,好像没长骨头似的,就想在上面歇歇。
“我还喜欢坐在家里秋千上晒太阳。”这应该是星星跟毛毛两个孩子“害”的,要不是他们非嚷着阿旺给他们做秋千,她也不至于玩到了甜头。有空就在上面巴着。
“同时,我吃完饭后还要走一走。”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爹喜欢这么干。还老是拉着娘一块走。而她呢,看到夕阳西下爹跟娘并肩而行的身影就有一种携手到白头的感动。于是乎,在村里的每个黄昏,只要没有其他的什么事,她都会和阿旺手牵着手走上那么一走。
“像这样的事还有许多……你说像我这样的,适合整天在哪个厂里铺子里呆着,做这事干那事吗?”这说的是一句老实话,可若是有些人听了,会觉得这马财财怪矫情的。
你说你张口闭口这么懒,你做生意干嘛呀?你还想赚那么多钱干嘛?怎么着。难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而且就刚好砸在你手里?
席元龙自然不会这么看,难得她对他如此真诚,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他又怎忍心在这糗她?只是————
“我记得你以前也干过不少重活?”而他,也正是因为她罕见的勤劳和为家里的困窘而拼命忘我所打动的不是吗?
“…………”甄肥肥怔了怔。而后轻轻笑了笑。
“是啊,我也干过不少的重活。”打山货、卖苦力、扯葛藤,最苦最累的活她都干过!现在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换成现在的自己,是怎么都不肯也做不到的。这是不是很多人都难能逃脱的弊病?
每个人都喜欢安逸,说得再好听,谁都不愿放弃现有的好生活去过苦日子的——
“那个时候你一点都不懒。”
“我现在却很懒——”甄肥肥有点无奈。
“可是我却相信,你的懒却不是真的懒。”
“哦?”
“你能懒的时候才懒,不能懒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懒。”席元龙忽然觉得今天他们俩不是在聊天,而是像两个故作高深的老学究一样在探究高深的哲学问题。
“这么说吧,别人在忙你闲着的时候,你就算再不想动也不会让自己闲着,也不好意思发懒————”
因为这样她会自责,她会内疚。
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心眼很好的女人。
“说下去。”
“你在不需要你忙的时候你绝不忙,你在不需要你辛苦的时候你也不会自找苦吃。但是,若你真的再一次处于困境,你一定不会再说懒……你会重拾你的勤劳,重新擦亮你奋进前行的心、迈动你铿锵有力的脚步,挑下所有的重担、汗水和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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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她!
从某一点而言,她有一点像他爹,他家的那个老头子。这句话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只要静心地听听他怎么说,就知道他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了。
他家的老头是个永远都闲不下来的人,就像是一些做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一样,即使没事也会找一些事来做做。
他家老头也是这种人。做了一辈子,盘算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不肯闲着。虽说将绝大部分的生意交给了他和二弟打理,却无法做到完全撒手。不管他和二弟将生意打理得多好,他都无法完全放下心。
这不是说老头不信任他们,而是老头就有这种毛病。他跟二弟也都了解,只是不想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老是为这事为那事操心,所以很多事都瞒着他,让他安心在家颐养天年。
可令他们两兄弟无奈的是,老头总有本事找些事忙忙。
生意不让他打理?行啊,我过问一些地租的事。地租也不让他管了?没事,我把家里的那帮下人管着,一些个人事调动和分配啥的他这个老爷还是做得了主的。
就这样,他家的老头一直没闲着。最后没法子,也得由着他。只能尽量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让老头宽点心了————
她呢,心里也没闲着。
只是她的“忙”与他家的老头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呢?
很简单,他们一个是忙于外闲在心,一个是闲于外而忙在心。
他家的老头手上没歇过,但是心里却一直在闲着。
不怕臭屁的说一句,也许是老头养的两个儿子还算争气,担了他不少事,省了他不少的心,所以他早早的就开始把生意交给他打理。二弟回来得晚点,前些年虽然让老头操了不少的心,但好歹他混江湖多多少少也混出了一点名堂,总算没给老头丢人,还没操多少的心。
而他和二弟多年矛盾的化解,更是让老头宽慰不少。随着兄弟俩尽释前嫌,席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能让老头操心的事还真不多。
可以说,正是老头心里太“闲”了,才不得不找点事情做。
她,就完全相反了。
面上看起来很悠闲,让所有人都嫉妒。什么事都不用干,居然还能挣到那么多钱,要不是知道她在背后做了不少的事,真想喊一句没天理啊没天理。
然他却真实的知道,就是这种人,心里背负的东西往往是最多的。
在很多时候,她是很快乐、很开心、很轻松没错。可是,这种快乐、开心、轻松恰恰是和她心里的“忙”是成对等的。
心里越忙,才越渴望着手头上能轻松点。
这种感觉,其他人很难感觉到,或许往往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当然,她心里的“忙”多数都是由她自己施加上去的。她大可以不忙,不背负那些本可以不必背负的东西,只是她不愿这么做罢了——
甄肥肥没有答腔,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腔。
她从来不知道,席元龙竟然会这么的了解她!
他说的话听起来飘忽,还玄得紧,可她却清晰地明了他说的全部意思。
她甚至觉得,席元龙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闲于外而忙在心——
怎么,这才是真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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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则生不变则死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则生不变则死
“呵呵!老席,没想到你除了是个成功的生意人,还是文坛的明日之星啊!”甄肥肥在几秒钟的失神后,笑着与席元龙打哈哈。
“怎么说?”文坛的明日之星,听起来倒蛮新奇的。
“你刚刚那一篇长篇大论,环环相扣,丝丝入理,有鼻子有眼睛的。要是学那文人写个人传记、杂文轶事,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番名堂。”
“想不到你还这么看得起我?”
“那是那是,我小瞧谁也不敢小瞧你啊——”
“那我是不是该夸一句你有眼光?”
“这个嘛就不用了,有没有眼光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不需要当着我面说的。我这人,不经夸的,一夸就翘尾巴,还是甭夸我的好……”
两人正说着,陈算敲门进来。
说是厨房熬了一些生滚腰肝粥,看两人还在说话,便给两人端了些过来。
席元龙晚上不喜欢吃这些肉粥,随便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甄肥肥唬了他一眼,怪他不想喝就别喝,浪费。
席元龙不以为意,放下勺子,淡淡道:“你方才说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没有法子的事,除了你说的懒,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应酬!我非常讨厌应酬!”
席元龙笑了。
这个他已有了解。
“所以,我既没办法像你一样有本事经营那么大间酒楼,也无法像书生和莫小子他们那样天天与人打交道——”
席元龙可以凡事有两手准备。在用人方面慎之慎之,这一方面取决于他本人的性子。另一方面是他习惯把重大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从某一点而言,这样会妥当得多,但是也太累了。
“像我这样的,要是这个不信任,那个不信任,我还怎么过日子、怎么做生意赚钱哪——”
“所以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懒人为自己懒得动手找的借口罢了。”
“你的想法倒是奇怪得很。”
“嘿嘿!别人我是不知道啦,我自己有这么想过。”
席元龙没吱声。知道她并不像自个儿说的那样,或许有一点点是因为那样。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是真的相信他们。否则她就不会辛苦地挑出这帮人,而且还没出现什么识人不明的状况。
“那你的火具厂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过这火具厂的事情有点棘手。我要在苏京多呆一些日子想个好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