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向前进……”
歌没唱完,他脸色一凛,打断我:“又浑说。别唱了,你这唱的是什么!前边的还好,越说越不成话!”大概觉得语气过硬,他顿了一顿,放缓:“女人那里有什么冤仇了?这话儿出去可不能说。”
我不以为然地做个鬼脸,切,我还没唱“霹雳一声震乾坤”呢。
“四哥好兴致啊。”施施然走来十三阿哥,人未到,声先至。“小李子,远远儿的我就听着你唱曲子,怎么这会子不唱了?”十三一身青色便服,提着坛酒向四阿哥走来。
打个千儿,我恭恭敬敬地说:“回十三爷的话,奴才唱得不好,四爷正教训呢。”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十三压抑地轻笑,老四就是苦笑了:“我那里有教训你了,不就是让你谨慎点儿吗?”
“四哥不用跟她解释,小李子这人我清楚,谁能教训得了她啊。”两人在房内饮宴,倒让我在外头望风。隐隐约约只听得到屋里嘀嘀咕咕,仿佛在说我坏话。
酒不太多嘛,可里边那两个,居然就醉了。老四已经直接躺倒了。十三还算有点理智,知道回去,看他东摇西晃的样,我只好让亲自出马。
“胜男,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吊在我身上的十三像头猪一样沉,偏还不消停,罗里八嗦的。
我没好气地回答:“你多喜欢我?那你还娶老婆作什么?”直接把他交给他的亲随,我正要走,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姐姐姐姐,是我啊,霜月啊。”
耶?原来,德妃为了表示对十三的关心,派了霜月这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跟来。老四早赶走了他那里的人,现在独个儿在屋里;我有点担心,随便聊两句就离开了。
果然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啊。才进院门,就听扑通一声;忙进去一看,老四滚下来睡地上了。
连扶带抱把他弄上床,我坐在床边喘气。两弟兄都体现了封建社会地主老财的风貌,重得要命。
老四跟我文哥一样,醉酒也挺乖的,静静睡觉,只是偶尔会呻吟两声。“水。”他喃喃。倒杯冷茶灌他几口,复又沉沉睡去。
怕他再滚下来,我只得坐在床边守着他,时不时倒水给他喝。
烛火早熄了,窗纸上有了淡淡的光;我推门看出去,雾很大,白茫茫一片,既无人影,也无人声。
该出去等交接了。我轻轻掩门,还是传出‘吱呀’一声。
“胜男,是你吗?”屋内轻轻传出声音。
我默不作声,径往外走。雾中,四阿哥随身太监小春子正在走来走去。趁他没见我,我绕开出去。院门口正遇上接班的,交接一下我去找霜月。
大雾中,有人撞上了我;本来听到脚步声音我已经规避了,奈何人多,让得开一个让不开几个。
“大胆,不长眼的奴才。”是十三的声音。他已经见了我,后面的话就缩了回去。我面无表情请安。
旁边还有没见的,也跟着起哄,被十三一声冷哼吓了回去。我屈膝一下,走开。
霜月正在十三房中收拾,我站在檐下等她。
“姐姐,你当了一夜差,快回去睡觉吧。晚上我来找你。”霜月出来,笑吟吟地递给我一包,体贴地说。
打开包袱一看,是套白衣服。我不解地看她。“姐姐,这是前儿娘娘赏的,我寻思姐姐的衣裳多是素淡的,这雪缎最是衬姐姐的肤色了,就自作主张替姐姐裁了。”
雪缎在宫中都不多,怎么她有?我把疑问说了,霜月解释:“我在家不是菊花养得好吗,四爷进了几盆儿,我侍弄得好,娘娘一高兴就给了。”
“谢谢你哦。对了,我写信让小方来好不好?这样你们就能见一见了。”我想起来找她的原因。
霜月一听,喜上眉梢:“这敢情好。只是,我出入不自由,能见得到吗?”
“包我身上。我这就写信去。”我拍拍胸脯。
写了信全是“—·—·”的信,我揣了送去驿站。
推开门,屋里坐着个人,背对着门。
“谁?”我喝问。那人并未搭话,我走上前去,切,是老四。
我无奈地以手抚额:“四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你守了我一夜?”他脸上表情淡淡,眼中却仍是热烈。
径直坐下,我懒洋洋地回答:“正是,你来报恩?不如请回,咱们一笔勾消。我要睡觉了。”
“报恩?什么恩,你给我喝残茶的恩?我现在还腹痛如绞。”看他的样子,如绞?“绞别人的吧。你那里像是绞?”我翻个白眼,瞟他小腹一眼。“多谢。”四阿哥轻声说,脸上有隐隐红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没有?”
我摇摇头,说:“你睡觉安静得很。当然,滚下床不算。”这一下,红晕美男变成了红烧大虾。他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趴在桌上说。
他倒了杯茶,闻了闻却又放下,皱了眉说:“他们就给你这种破烂东西?”
我无所谓地说:“我又不喝茶,好坏没差别。”
他再不说话,我趴着渐渐有点困意,眼皮粘在了一起。朦胧间,身上多了双手。条件反射下,我脚踢该人腿骨,并指为刀,切上魔爪。“哎呀。”中招了。我眼开眼睛,还是老四。“你没走?你干嘛非礼我?”他好像很痛,眉头紧锁,握着右腕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扶你上床而已。”他无奈地说。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不到必要时刻,请保持距离。”我义正辞言教训他。
“你也太狠了,晚上我还要批条陈片子,现在你伤了我腕子,怎么办?”他恨恨地说。
怎么办?“凉拌。”我爬回床上。“请出去,顺手关门。谢谢。”扯开被子,很困耶。
他恼怒地说:“你非得拒我于千里之外?”
“没有啊。我只是拒你于九百九十九里之外。”开个玩笑,我重复一遍:“我要睡了。四爷请自重。谢谢谢谢。”
他顿足,摔上门。
沿京德御路南行,经乐寿、阜城、景州抵达德州,康熙驻骅德州行宫。
德州这地方,我记得的就是德州扒鸡,只是不知道这时代有了没。
站在行宫东廊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在写对联。
“小李子,你也来,我教你。”十三阿哥兴致蛮好,提着幅字左看右看。
我摇头敬谢不敏:“十三爷,卑职不识字。”
老四笑喷:“算了老十三,你别为难她了。我就没见她提过笔练字儿。”
十三呆呆看我一阵,拉我过去,硬塞支笔在我手上,低声说:“不会写字那怎么成,御前侍卫里很少有不通文的,你不会满文也就罢了,怎么能连汉文都不会。”
四阿哥伸手来拦:“老十三,以后再教吧。今儿皇阿玛召翰林院侍读学士陈元龙等人入行宮,观赏御书;说不定也会来看你我,若是教皇阿玛见了小李子的丑字,定要罚她。”
十三悻悻放手,旁边霜月扑哧一笑;我一眼扫过去,凶巴巴地吓唬她,未果。
两人仍是写,四阿哥的字十分秀丽,有才有气;十三的飘逸挺拨,倒有侠风。我看得很是喜欢。“二位爷,能帮我写一幅吗?”
两人齐齐停笔。“写什么?”十三先开口。
“就写。”沉吟一阵,我要求写八荣八耻。
两人相视一眼,老四的眼里盛满赞赏;十三已经下笔。我只念了一遍,他二人倒一字不漏全写下来了。拿着风格迥异的两幅字,我加以点评:“还是十三爷写的好,四爷的只能写情书。”老四脸色难看起来,冷冷一哼:“你倒是写一幅我看看?”
“咳,这就不好了,要坦然接受批评嘛。写我是不会,你不用激将我。”折巴折巴,我把字揣进怀。“赶明儿再找太子爷要一幅去。以后要是没钱了,卖了也比你们两个的值钱。”饶是十三脾气好,也一下子变了脸色:“还给我。你爱钱我给你银子。”
看看老四,也是脸色发青。我连忙赔笑阿谀:“我只卖他的,你们两个的要裱了挂在床头的。”
“卖谁的?”说曹操曹操到,太子温温柔柔地在我背后说话。
我转头一看,远远的来了一大群,前面隐隐就是康熙。瞄瞄风向,我谄媚地冲三人笑,一边蹭到廊柱后头躲。
及至康熙来到面前,大家跪了下去。霜月就在我前面试图挡着我。
群臣围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字,无不欢悦钦服;总结下来,倒还是老四的比较好。我不禁多看他一眼,他飞快地冲我霎霎眼。
康熙心情大好,当即又挥毫,众人当然马屁拍得山响。“今日学士颇多,不如各人作一道诗大家品评。作得好的,朕重重有赏。”老康看着自己的佳作,一边点头自称自赞,一边下了旨意。
一时间,众人或沉吟,或拈须,或搜肠刮肚,或一挥而就。太子不动声色蹭到我身边,低声吟诗。“记住,待会儿就说是你作的。”他重复两遍,方才又走开。
关我嘛事儿,我是侍卫耶。
听得头昏脑涨之时,忽然听到有人点我的名:“三品御前侍卫李胜男,呈诗。”魏珠在上头一脸猬琐地说。
早有太监捧过纸笔,我早忘记了太子教的了啦。捏捏鼻子,我四顾一下,大家都在看热闹,十三无奈地笑,老四脸上却波澜不兴,太子倒是胸有成竹,是啊,人家特意来说过了。
上头老康兴味正浓,发话:“小李子,快快写来。你是最后一个啦。”
“回皇上,奴才是侍卫,不会作诗。”大着胆子,我为难地说。
康熙脸一板:“容若文采风流,朝野闻名;他就是侍卫。不许推脱,快快吟来。”
我?跟纳兰容若比,那是对人家的侮辱好不好!偶可是连高中都考不起的耶。
我双手抱头,用力绞;“小李子,你这是作甚?”老康很好奇。
“回皇上,奴才这是绞尽脑汁啊。”苦着脸,我回答。
康熙率先笑起来,顿时满堂哗然。
被他们笑得我满脸黑线,突然灵机一动。
提起毛笔,我小心翼翼地书写。
吹两下,让太监呈上去。
康熙看了看,笑着点头:“不错不错。老十三,你来念。”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我现在盗的是毛主席的版。初当兵那会儿,这首诗是全班战友都爱的。我一时还没想起来,真是的。
太子当先发表评论员文章:“好,果是好诗。也只有咱大清第一女侍卫写得出这样豪气的诗来。”
有学士不以为然,暗中撇嘴,但老四也紧跟着拍我马屁,于是众人见风转舵,大加赞赏。哼,这样的诗,这些个封建文人还敢说不好?
康熙龙颜大悦:“小李子,原来你倒还文武双全。朕既说重赏,就赐你府邸一座。待回京后着内务府拨银建盖。”我睁大眼睛,抄首诗就能得套房?早知道我带本毛选过来,搞不好老康皇帝让给我当。
倾情
房子我是不想要的,趁着老康蛮高兴,我大着胆子提了条件:“皇上,奴才本是女流之辈,宅子也没啥用;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皇上成全。”
“哦?你倒说说看。”
“奴才能随扈伴驾,自是圣恩浩荡;只是奴才乃女子之身,诸事多有不便,想请皇上赐奴才一女侍。”要宫女那是于礼不合,只不过,就算是赐婚吧。
康熙拈着胡子沉吟片刻:“于礼不合,再议。”
没戏了,我暗自嗟叹。只好对着十三和四四发了会儿牢骚。
第二天,霜月却夹着包袱来了。送她来的,是十三阿哥。
就这样,我把霜月要了过来。哈哈,正当红,这个不合理要求居然被某三个人力挺过关。呵呵,黑箱操作。
换了衣服,让霜月在屋里布疑阵,我溜出行宫。此行,旨在寻找阮文他们。在德州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