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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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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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之寒?!不,不是,水墨立刻否决了自己的认定。谢之寒有很多种样子,嘲讽的,笑闹的,冷漠甚至冷血的,但绝不会笑的这么……温柔。她是元爱?!不,也不是,那她是?一身赫兰华服的女子显然看出了水墨的疑惑,她微笑着走了过来,身后有人想要跟上,却被阻拦。
  只见她走到水墨跟前,竟蹲下了,露在面纱外面的大眼睛满是笑意:“喂,你不认识我了吗?那日营帐,火盆?”火盆?水墨愣住了,有个念头闪过却快的抓不住。赫兰女子笑着回头说:“兄长,他救了我,却不认得我了。”水墨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一双黑蓝异色的眸子一下子撞了过来,还是那样不急不燥的微笑,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水墨跪着的腿突然巨痛,抽筋了。
  赫兰巴雅看着水墨有些扭曲的脸,笑容更深:“图雅,草原的规矩是有恩一定要报恩,你可要记得!”说完对身后做了个手势,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碎步走了过去。“殿下,陛下还在等您啊。”这个带了几分沙哑的女声让水墨瞪大了眼,她再度抬起头来,一个面貌普通的女人来到图雅身边,正谦卑地搀扶起她,但对水墨视而不见。
  人群中的顾边城和谢之寒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站在皇帝身后不远处的燕秀峰,方才皇帝的金丝佩突然掉落,这也太巧了。两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同时扭头看向高高台阶上的两仪殿门,不知何时那里已站满了人。率先一人梳着高髻,绯色和金色的衣裙交相辉映,凤冠上的步摇正随微风摆动,虽然看不太清她的容色,但那傲然的气势已表露无遗,她正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朱颜改(三)

  “白震,”皇帝轻唤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白主事。白主事微微躬身,然后无声却迅捷地走到了水墨跟前,弯下腰来,水墨迫不得已与他对视。白主事容貌普通,毫无特色,只是一双眼,看上去如同一潭死水,不透明,没有半点生气,令人望而生畏。
  方才闲来无事等候入席之前,听王佐等人闲聊,水墨知道所谓的主事也就是阉割过的宫人,到了明清,改称太监而已。在现代,不论影视还是书籍,太监似乎都是一种扭曲的存在,从肉体到心灵,所以水墨不自觉地对白主事有所避忌,不敢再看他半眼,恨不能把自己的头都缩回腔子里。
  站在臣工中随侍的燕秀峰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副面带微笑的儒将风范,可他拢于袖中的手早就紧握成拳。之前他跟在皇帝身后,看得很清楚,明明是有人借着搀扶皇帝登阶的时机,将金丝佩弄断并滚向水墨的方向。那人手法极其巧妙,连白震这老狐狸都没发现,若不是自己角度刚好,恐怕也不会发觉的。
  燕秀峰用余光看向那个站在阴影里的小宫人,毫不起眼,但身手却如此高明,燕秀峰心中冷笑,他一定是大姐暗藏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吧。想到这儿,燕秀峰忍不住看向殿门,皇后燕秀清那挺拔高挑的体态立刻映入眼帘,明明隔着这样长的一段距离,但她身上散发的高傲冷漠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躲避……
  那边白主事对水墨的瑟缩仿佛一无所觉,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个已压成金饼子的佩饰捡了起来,水墨只觉得他的袖子从自己手腕处拂过,旋即离开。白主事快步回到皇帝跟前,恭敬地双手高举。皇帝捻起金丝佩摩挲了一下,微笑着说:“看来朕又要惹皇后生气了,不小心弄坏了她亲手给朕做的饰物,唉。”
  皇帝长得虽和谢之寒很像,但声音绝对不同。谢之寒就算再怎样笑着说话,声音里总有两分冷意,可皇帝的声音却如阳光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清亮却温暖,但他这番话让水墨感到冰寒彻骨。“都是老奴的错,竟未将金丝佩系紧,等下老奴定自请责罚,”白震说完,跪下磕了一个头。
  正全神戒备的水墨不禁瞠目,这老太监竟然将过错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站在众臣工之外的谢之寒一撇唇角,“这可有意思了。”他声音虽然极轻,但顾边城和罗战都听的清楚,只不过顾边城眉头微蹙,罗战却有些不明白。谢之寒看着跪在地上,硬得跟雕像似的水墨突然有些忍不住笑,他扭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顾边城:“二郎,看来皇后和燕帅也不是一条心嘛。”
  顾边城没有回答,再度看向高阶之上的皇后,这才沉声说:“不管是不是一条心,看来他们都想拿水墨来作法了。”谢之寒冷笑:“好呀,狗咬狗一嘴毛才好,我这个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顾边城一哂,未及开口,就听皇帝说道:“责罚也不必了,想来这也是缘分,你们都是顾将军彪下吧?”
  王佐起身抱拳,朗声答道:“正是,吾等乃骠骑所属,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所有骠骑战士都大声呼喝:“万岁万岁万万岁!”水墨也不例外。区区数十位战士的声音却震人发聩,个别大臣不自觉地按了下耳朵。
  皇帝也被吓了一跳似的,轻咳了一声,但脸上都是喜悦:“好,好,好!不愧是神将所属,单凭这份气势也是,呃,也是不同寻常的,将士们请起!”站在旁侧的赫兰巴雅微微一笑,这个中原皇帝倒有点意思,原本想说是战无不胜的吧?难得会为自己这败军之将留面子……
  “顾将军何在?”皇帝笑问。白主事转身朗声问:“骠骑大将军顾边城何在?”顾边城大步从人群后绕了过来。来到皇帝跟前方要下跪,皇帝一伸手,白主事不知如何已到了顾边城身边,阻止了他下跪的举动。顾边城只得抱拳躬身行礼:“陛下!”
  皇帝上前握住了顾边城的手臂,英俊的面庞上都是喜爱,正要开口,一个小宫女从台阶侧方碎步跑来行宫礼。秀丽的小脸红润,还带了点喘息:陛下,皇后娘娘说吉时已到,还请陛下和大汗,公主入席吧。”皇帝笑容略僵,看了眼台阶之上,叹了口气,带些无奈地笑笑:“也好,大汗,公主,请随朕来。”
  赫兰巴雅优雅地一弯身:“陛下请!”皇帝转身欲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顾边城说:“二郎,听说此次立大功者是你亲自为其脱籍的,叫来给朕看看,我对那个壕堑的设计很感兴趣。”说完他微笑着和赫兰巴雅把臂迈步先行,大臣们也各自和赫兰使节有说有笑的拾阶而上,全然看不出,两个月前彼此还恨不能杀的对方王国灭种。
  等皇帝和大臣们都离开一段距离之后,谢之寒才慢步走了过来。见水墨脸色苍白,他反倒抱拳恭喜:“可喜可贺啊,水校尉,等下就要亲见龙颜,你也算的上是光宗耀祖了,哼哼。”水墨此时哪有心思和他斗嘴,自打穿越而来,一路上遇到危险无数,她本能地察觉到,如果自己进入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九成九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不去行不行?”见水墨憋了半天竟问出这样一个笨问题,谢之寒笑得嘲讽,罗战的冰块脸上难得的带了点表情,大家都明白水墨已经乱了章法。顾边城跨前两步,宽厚的手落在了水墨肩上:“放心吧,陛下乃有道明君,就算你言行有误,也不会与你计较的,”说完他捏了水墨肩膀一下。
  顾边城手上的温度仿佛穿透了衣料,肩膀上传来的热度和重量让水墨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这才想起周围可不光是骠骑,还有黑虎军和其他武将的存在。顾边城方才那番话与其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这些“外人”听的。水墨刚点点头,一个宫人已迎了过来,规矩地行了礼,笑容满面:“王爷,神将大人,罗将军,请随小人入席吧……”
  顾边城三人从侧阶而上,中间那雕龙戏凤的自然只有皇帝可以行走。越往前行,殿中的灯火愈发明亮,丝竹之声也愈响。到了侧门,有专人唱职,谢之寒第一个走了进去,表情显得很不耐烦,顾边城和罗战随后。水墨则被一宫人带到旁边,临时教导了一些必要规矩之后,才被领到了大殿侧门外,顿时,熏香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从殿中飘了出来。宴会的气氛显然很好,谈笑声不绝于耳……
  尽管心中不安,但出于好奇,站在门后的水墨还是忍不住向里张望。红黑相间的几案上已摆满了制作精巧的食物和美酒,年轻貌美的宫女或布菜,或持壶,而大臣们则按照文武品级分坐两旁。大殿正中坐着皇帝和一个贵气十足的女人,赫兰巴雅和那个小公主陪坐一旁。水墨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觉得毛孔翕张,一股子凉气往里钻,看架势她应该是皇后了吧。水墨在心里咂舌,忽然有点可怜那个漂亮皇帝,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开宴会也能做出参加追悼会表情的女人。
  水墨还想再看,却忽然感觉有异,眼光一转,才发现殿外那些宫人宫女,看似安静,实则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有几个穿着打扮与他人不同的宫女甚至还敢窃窃私语,根本不避讳地对她指指点点。水墨顿觉浑身不自在,好像一个月没有洗澡了似的,但就算这样,她宁愿在外面被人当猴似的的观赏,也不愿意迈进大殿一步。
  殿中忽然传来铃鼓的声音,清脆的铃声和沉重的鼓声融洽地结合在一起,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众人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一股特殊的花香渐渐浓烈,被红色轻纱包裹着的苗条身影随着鼓点,从殿侧滑了出来,脸半遮掩着,桃花般的眼却如春水般恣意流淌。随着丝竹琴声的加入,铃声和鼓点愈发加快,舞动中那雪白的手臂,纤细的颈项,如蛇一般灵活的腰肢,还有薄薄罗裙勾勒出的修长双腿,风娘迅速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水墨不自觉地望向赫兰巴雅,他正笑着欣赏风娘的舞技,好像从不认识她一样。甚至风娘挑衅似的抛了个媚眼给他,赫兰巴雅也只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倒是坐在他身后的苏日勒面沉似水,水墨忍不住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突然感觉有些窒息。赫兰巴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他掉转眼光,那蓝色的眼珠在烛火下显得更加清澈,水墨极快速地一闪。赫兰巴雅看着空空如也的侧门,微微一笑,摩挲了一下缠绕在掌间的银链。
  刚收回眼光,赫兰巴雅就发现对面的谢之寒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顾边城清澈的目光也不在妖娆扭动的风娘身上。看着顾边城脸侧那道疤痕,赫兰巴雅一笑,举杯向他敬酒,顾边城回礼,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一饮而尽。
  燕秀峰,皇后,伺候在皇帝身后的白震,还有一些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只有皇帝还沉浸在风娘美妙的舞蹈当中。当风娘以一个极其优美难度很大的下腰结束自己的舞蹈时,皇帝率先鼓了几下掌,大臣们立刻跟上,或文或白的称赞着风娘的舞技。
  “大汗和公主可否喜欢?”皇帝扭头问道。赫兰公主图雅点点头又摇摇头,皇帝好奇地问,“公主这是何意?”“这位姑娘跳的很好,可图雅跳的更好!”看着图雅一脸天真烂漫,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她一个舞姬如何能跟高贵的公主想比。”
  “陛下,小妹冒失了,这位姑娘的舞技之佳我从没见过,草原上的人豪放,跳起舞来也是随兴,哪有天朝上邦这样一举一动皆有规矩,”赫兰巴雅疼爱地看了一眼妹妹,夸奖道。皇帝显然被赫兰巴雅这番话哄的很高兴:“大汗过誉了,只是舞蹈,闲暇娱乐耳。”
  赫兰巴雅摇摇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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