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娱乐的。平时干农活回家,也就饭后窜窜门、拉拉家常。所以过节的时候,哪个村热闹,其他十里八村的人都会一起赶过来凑热闹,顺便给来不了的人带一些信息回去。现在来了,还可以参加比赛,还有奖品可以拿,就算只是为了给本村的人加油,也是让他们脸上有光的事情,是他们聊天的资本。有时候环境使然,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八卦起来了。现在的消息传递,靠的就是口耳相传,不然出不了村子的老人、带孩子的妇女小孩,就根本无法了解自己村子以外的事情。
不管哪里的比赛,都很热闹,可乐乐一样都没有机会去看,她只能靠耳朵听到的想象一下。手脚在忙着,脑子却可以放空的。这是黄乐乐给体力劳动的理解。
来吃粉的人多数都在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看到的比赛场景,没有华丽的词藻修饰,只有他们能形容的简单话语,有的甚至只会说:“刚才的比赛太好看了”这就是纯粹看热闹的外行人。
有的还能简单的描叙一下过程,说明他们还稍微懂了那么一点点门道。
来吃粉吃得最热闹的要数和村篮球队的那帮队员了和村离乐乐他们村是有些距离的,也是个大队,只是没有乐乐他们村那么热闹,人心也没有那么齐。今天早上和村篮球队打第一场,并且打赢了他们村长一高兴,说:“今天看完下午的比赛再回去,现在肚子饿了,我请大家去吃老黄家媳妇做的米粉”
于是乐乐就看到了这么个场面,那个村长应该认识妈**,他带着一群穿着球衣的汉子,一来就喊道:“老黄媳妇,给我们来十三碗米粉加肉的”
“哟,老冯啊,你们村这是打赢了庆祝啊?”
“呵呵……算是吧,我们村的篮球队,打了两场都赢了。想看看明天的对手的比赛,等看完今天的比赛再回去,所以就请他们来吃粉了。”这个黑脸的村长有些自豪而又腼腆的说。
“那我就在这里先恭喜你们了,你们先去找到位子坐下稍等一会儿,米粉好了就给你们端过去。”
妈妈一说,乐乐就觉得自己幸亏有先见之明,把加工坊里他们吃饭的桌子也让大姐给搬来了他们十几个人刚好都坐那边去,本来有俩人在那一桌的,见来的人都一起的,于是自己愿意移到粉摊前的桌子坐了,乐乐他们都不用开口去请。
妈**动作很快,把十几卷米粉都扔进锅里,漏勺一舀就是一碗,二姐姐就麻利的给米粉放上佐料,三姐姐把汤给米粉一淋,大表姐就端起给他们送过去了。
乐乐看着那些人就想啊:虽然自己家的海碗已经是蛮大的了,可他们三大五粗的汉子,还不是三两下就吃完一碗啊?昨天就有人吃了两碗还觉得没饱,让乐乐都差点怀疑是不是粉给的少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一会儿,再来一碗的声音就从那一桌传来了乐乐严重怀疑,现在要是有一碟花生米,再给他们一坛酒,估计这些人可以在他们这个小粉摊吃上一天。
和村的篮球队还是蛮厉害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只输给乐乐他们村。但每次他们都打得很认真、很稳重,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别村的样子。就现在在吃米粉的同时,他们还在讨论对手的资料。
这个年,从初一到初八,也就是所有的比赛都结束的八天时间里,他们家除了老爸和爷爷,她们是全在米粉摊上过的这个年。
老爸是要看比赛的,她记得前世老爸把他们村的抢花炮队带到省里比赛,可是拿了第一回来的。而爷爷,因为眼睛不大好使,他也就到处去凑凑热闹罢了。
年过了,她们姐妹几个也终于闲下来了
第五十六章一封信之忆起什么叫良知泯灭
这天,乐乐正在一边烤火、一边聊着过了正月十五,他们一家先去新家去看一下,看看到时候要怎么做。等安排完了,再把村里的加工坊转给大姨,到时候也要跟外公他们商量商量什么的……
“黄大哥在家吗?”乐乐他们家大门白天都不锁的,现在进来的应该是本村的哪位叔叔。
“是刘大叔和刘二叔啊,你们找我爸有什么事儿啊?”乐乐跑出来一看,是三队的刘家两兄弟。
“是乐乐啊,二叔一家不是不认识字吗?今天二叔收到一封信,听说是台湾那边寄过来的,想找你爸爸给我念念。”刘二叔说。
乐乐接过信一看,全是繁体字,再一看寄信的地址,还真的是台湾寄过来的。便说:“我妈妈在家,你们要相信我妈**话,可以请我妈妈念给你们听。”
“信得过信得过走,让你妈妈帮我们看信去。”乐乐便带刘家大叔二叔到了厨房。
刘大叔和刘二叔到了厨房,先跟爷爷打了招呼,就说了他来的事情。
妈妈接过乐乐递给她的信,当着大家的面把信拆开,信是二叔他们的父亲写的。说是民国时去了台湾,现在他还是独自一个人,想回来寻根的。
这信一读完,爷爷就激动了,那是他的伙伴啊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了。还好他媳妇没有改嫁,而是自己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孩子给养大了。
刘二叔是没有见过父亲的,当时他父亲被抓去当壮丁的时候,他还在他**的肚子里。他大哥小时候还是见过的。只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父亲的存在。
看他们的样子,很茫然,兄弟俩问爷爷:
“黄大伯,您说的,真的是我爸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的爸爸就叫刘贤华,还错的了吗?他说的被抓走的年份也没有错,不是你们的爸爸还能是谁啊?”爷爷听了他们的话有些生气,他的山羊胡都一抖一抖的。
听他们说了半天,乐乐想起了前世,似乎有过一个从台湾回来的爷爷经常来他们家。只是,他回来后的日子非常的悲惨。
刘家的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当年刘爷爷在跟自己儿子通了几次信后,便决定第二年回到村里的。当时全村的人都欢迎他回来,开始,他的两个儿子待他也很好,两兄弟是已经分过家的。老大养老太太,既然父亲回来了,也就跟老2生活了。
老太爷看到自己儿孙满堂,很是高兴。只是他出去的年份太久,已经不会讲本地话,说的是有浓重闽南语的普通话,村里的人都听不懂。他就经常上乐乐他们家,一是他跟爷爷从前好兄弟;二是只有乐乐他们家人都听得懂他讲的话,能跟他交流。
当时刘家的生活还是比较困难的,刘爷爷一回来,就把两个儿子召集在一起,给了每人几百美元。等他的儿子们拿钱去银行换回来后,事情就来了。
咱们不能说都是钱惹的祸,而是他们一家人本来的良知就所剩不多,这老太爷把财一漏,影藏在他们心里的“炸药”就有了导火线,“轰”的一下全爆发了。
老大说父亲偏向老2,肯定有偷偷给老2钱;老2又说父亲一定有偷偷给钱给母亲拿给老大用。
兄弟二人是一边挣吵一边拿父亲的钱去修建房屋。八几年的沼气池,在他们村也是才刚听说,他们兄弟俩就在村里建了第一个沼气池。
慢慢的,他们觉得老父亲已经没有钱了,也就管老父亲是饿了还是冷了。这大冬天的还把他赶到柴房住,让他在一边让他自生自灭不说,还把老人好一点的衣服都给拿走了。
乐乐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衣物的刘爷爷伤心的来到他们家,跟爷爷诉苦说:“老黄啊,我这根是寻到了,只是那根已经腐烂不堪了呀”
刘爷爷坐在火边,因为穿得太少,还是觉得冷,可他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可能觉得自己经常在黄家吃饭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们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跟他们要衣服穿呢?
他们家的火已经是少得很旺了,爷爷眼睛再不好使,也看到刘爷爷是冷得瑟瑟发抖。爷爷二话不说,马上去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件黑布棉衣,棉衣里边的棉花已经是很扎实的那种。于是他有些歉意的对刘爷爷说:“老刘啊,我这就有两件棉衣,我儿媳妇给做的新棉衣我就自个儿穿了。这旧棉衣虽然是老棉花了,你也别嫌弃啊,先穿上吧”
刘爷爷当时是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边穿棉衣一边哽咽的说:“老黄你说,我这饥寒交迫是为了哪般啊?这都是我自寻的恶根啊能饱一顿还是老哥你给的,我那些个儿子、孙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这不,把我的钱全给摸光了不说,连我的衣服也给拿走……”
“老刘,你就当没有儿子吧你要饿了,来老哥家里吃,我那大儿媳妇好着呢不会嫌弃多一口人吃饭的。要是家里实在住不下,老哥让儿媳妇再给你在我们家搭个床。我们都那么老了,也没几个年头可以活了,你想开点。”爷爷拍拍刘爷爷的肩说。
就算这样,刘爷爷白天在乐乐家,晚上他还是回到那间小柴房住。
爷爷也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衣物拿给他穿,但刘爷爷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听发现刘爷爷去世的人说,他身上穿的全是爷爷给他的衣物,坐在村头地坪的一棵树下,他发现的时候,刘爷爷已经离开这个让他伤透心的世界了。他全身上下都裹着一粒粒没有融化的雪……
那是个下着小雪的晚上,是什么事情让刘爷爷那么想不开?伤心到那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坐呢?
全村上下都在指责刘家两兄弟,可再怎么指责,刘爷爷人也已经不在了刘爷爷白事那天,棺材都是村里人给定做的。听到刘家人嚎,看的甚至往他们身边吐口水,刘爷爷下葬后,也没有一个人去刘家。
没有人再跟刘家的人来往,谁家要是有孩子,总拿他们家来做反教材说说。也不让自己家的孩子去刘家、甚至不让孩子跟他们家的孩子玩刘爷爷去世,爷爷伤心、难过了好久。嘴里还经常唠叨:这老刘,不是跟他说过,没有地方住,就来找自己吗?他怎么那么傻……
俗话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吗?
这刘家兄弟自刘爷爷去世,没多久,刘二叔拿着砂枪跟儿子一起去打猎,听他儿子说他们看到野兔,刘二叔举枪就打,结果兔子没打到,子弹自后边弹出还是什么的,让他肩膀受到了严重的枪伤,去卫生院治的时候,听说医生在他的伤口里取出了不少的铁砂子。
而刘大叔只是去山上砍柴,砍着砍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砍到自己的脚上了后来还是他儿子把他给背回来的。
兄弟俩的伤还没好,二叔的大儿子上山的时候又被毒舌给咬了,差点就死了,医了好半年才算好过来。这一家人,在一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伤的。
这么一来,村里人就开始说他们家现在是遭报应了老太爷大老远的从台湾回来,你们不仅把他的钱给拿光了,连他的衣服都全部给拿走,连饭也不给吃。这是他回来找你们这些个不孝子孙,教训你们来了刘家人心虚了,又见村里的人都远离自己家,自己出去跟人打招呼都没有人理会,而有的人甚至看到他们家的就拐弯走,也不想跟他们面对面走过去。兄弟俩便让媳妇提着鸡去问问神婆,到底该怎么做,老父亲才肯原谅他们。
媳妇回来跟他们说,神婆让他们在每月初一的时候在老太爷去世的地方去烧香,把自己的罪过都数出来,并请求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