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将自己儿子驱赶出草原,是否也如今日一般叫他们发誓不可踏足柔然一步。您的儿子你了解,他们有这么听话?”
拓跋宏微微一怔,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根本不听话,但他们的确再没出现在柔然草原上,事实上似乎再没出现过任何地方。
雪近玄眉头一皱:“郡主,你话题扯远了吧。”
“不远,”洛天音微微一笑:“这话题相信很多人感兴趣。”
话音一落,王孙们胯下的马蓦地就上前了几步。
雪近玄眉头颦得更紧,洛天音却笑的越发灿烂:“我今日带了个老朋友来给国师见见。”
“出来吧。”她清脆的语声中,身后侍卫里走出一人,将头上风帽缓缓掀掉。
“恩人。”门吉毕恭毕敬给雪近玄行了个礼。
雪近玄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疏勒城主,你治下城池爆发时疫,死伤无数无辜百姓,我柔然的热血男儿只怕都会一死以谢天下。”
门吉脸色白了一白:“恩人,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了,您的恩我还不起。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门吉的命立刻还给你。”
“可汗,”门吉突然跪在地上:“门吉的确有罪,疏勒城并非爆发时疫,疏勒城的时疫是门吉在城中水源里下了毒,造成的假象。”
“嘶——。”这一句无疑平地起惊雷。
雪近玄微微一笑,墨色的瞳仁突然就大了几分,如两潭深深的漩涡,叫看着的人突然就木偶一样忘记了自我。
天地间却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如上古的梵音,醍醐灌顶一般就叫人莫名的心酸。
雪近玄眸光中越发阴郁,不着痕迹瞟一眼倚在树干上他完全没当回事的檀郎。脸上闪过丝不易觉察的怨毒。
“门吉今日特来请罪,”门吉并未觉察到刚才时间的停滞:“却也不敢欺瞒可汗。门吉的毒药是国师所给,下毒也是国师的命令。”
“嘶——。”这个雷比刚才炸的更响。
“哼。”雪近玄冷冷一笑:“郡主给你什么好处,这般地攀诬本尊?”
他指尖看似毫不在意地微微一动,长孙元轶却随手掷出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
“叮。”一声轻响,飞起的柳叶刀上突然就多了个透明的圆孔。若非柳叶刀一档,添上透明窟窿的只怕就是门吉了。
众人心中一凛,国师这是要杀人灭口?不该啊,国师从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今天的情景真是万分诡异。
“国师不必着急,”门吉再不称他恩人:“门吉做完了该做的事,这条命自然会还给国师,现在却还不能。”
“是啊,”洛天音抬头看看天:“国师急什么呢?今日阳光很好,不如等午时正我们一起来听故事?”
午时正三个字终于叫雪近玄阴郁的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可汗不介意多等个一时半刻吧,”长孙元轶往树荫下缩了缩:“既然大家都这么相信天神,午时正神谕必到。相信定然不会叫大家失望。”
他笑的无限风情,却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午时正,午时正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雪近玄脸上的阴郁又多了几份,突然毫无征兆地拍了拍右手边打磨光滑的扶手。
身边那些抬轿子的,打扇子的,抱瓶子的突然就风一般卷了起来,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分别扑向身边几个重要的人。
他自己却动也不动,只挥一挥衣袖向着身边两步之遥的拓跋宏状似无意的一甩。
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眨一眨眼,国相和上柱国的脖子上都添了把明晃晃的刀子。
洛天音双眸一眯,出手真准。
国相和上柱国一个文官之首,一个武官之魂,德高望重,手握重权。挟持了他们就等于挟持了整个柔然的朝堂。
再看刚才还精神矍铄的拓跋宏,此刻似乎有点神不思蜀的昏昏欲睡。
而他身后的一众王孙一个个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却都极有默契地保持了缄默。有的人甚至有意无意地向雪近玄靠拢。
拓跋临渊则不着痕迹地离那两方人皆是越来越远,蓦地一抬头却看到长孙元轶似笑非笑的慵懒眼风,他微微一愣,却是突然策马向拓跋宏靠近。
洛天音微微一笑:“国师大人这是准备做什么?难不成国师才是真正准备谋逆的吧。”
雪近玄却依旧不慌不忙:“不是谋逆,我若谋逆这柔然天下只怕还轮不到别人来坐。”
拓跋宏却只是陡然间将眼睛睁的极大,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可汗不必这样看我。”雪近玄慢悠悠说道:“我没有兴趣坐拥天下,这个天下自然应留给有兴趣的人。以前是您,如今您已然老了,做事情越来越没有魄力,我自然该给天下找个新的主人。”
长孙元轶与洛天音招手让翠浓给添了新茶,优哉游哉地开始看戏。
“您身后的那些人,”雪近玄双眸在靠拢他的王孙中缓缓扫过:“正值大好年华,随便哪个都可以取代您。”
拓跋宏眉头一颦,脸色却越发的不好看,如果他此刻能够说话,洛天音相信他定然会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口水给他洗脸。
“至于取代的人么?”他目光再次瞟过身后那些一脸兴奋而又充满期待的人群,却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反而胶着在拓跋临渊身上。
“七王孙天纵英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拓跋临渊神情一滞,说不动心是假的,但眸光却下意识瞟向树荫下万分悠闲的两人。
“谢国师好意,”他微微一笑:“我若做了可汗只怕第一个会下令杀了国师,不然恐怕寝食难安。”
“是吗?”雪近玄微微一笑:“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死了。”
“阿奴,”长孙元轶伸伸懒腰:“你说,我们看了这一出逼宫的戏码,会不会有危险啊?”
“会,”洛天音笑道:“这样的戏码怎么都得有个背黑锅的人,国师那样高贵神圣自然是不好做这个事的。我看,我们到是挺合适。”
两人这边厢优哉游哉地扯闲篇,那边雪近玄已经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淡淡一个“杀”字从齿间溢出。
“大人,”却是突然地“扑通扑通”响声不绝:“小人愿辅佐国师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一个就有两个,瞬间便跪倒了一大片。拓跋宏的面色越发的不好看。
如今站着的不足十分之三,其中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国相和上柱国却是动也没动。
“剩下的人,”雪近玄以袖掩口一声轻咳:“动手。”
抱宝瓶的那个眉眼清秀的童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国师给你们个机会,我数到五之后弓弩齐发,腿脚利索的放你们活命,腿脚不利索的那便对不住了。”
“一……”天地间一个简单的一字如振聋发聩的炸雷,所有人僵立当场。
“二……”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发命狂奔。
拓跋临渊眉头一紧,看看目眦欲裂的拓跋宏,再看看优哉游哉的长孙元轶和洛天音眉目中带着淡淡的焦急和不解。
“三……”催命魔音般的声音仍在不疾不徐的响着,草原上狂奔的身影越发的不要命一般。
洛天音微微一笑,目光中终于闪过丝兴味,竟看到十来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向前狂奔,而是急速掠向身后城墙。
“五……”悠长的音调尚未消散在天地之间,刚才还平整的碧草如茵的地面突然就轰隆一声巨响,草皮立时如野兽的巨口一般迅速张开。
空旷的草地上突然就幽魂一般冒出一支数十人的黑衣小队,那木然的眸光叫洛天音神情再次一紧,暗夜狱史。
雪近玄竟然大白天就出动了暗夜狱史?他是真的很着急?
“嗖。”空中利响声声,万箭齐发,密如雨下。
声声惨呼,血雨如泉涌,瞬间喷扫在碧油油的草地上,如一朵朵怒放的红梅,鲜艳夺目。
顷刻间,除了那些跑向城门的人其他人尽数毙命。
恐慌之余,那样一支骤然从地下钻出的队伍却还是叫所有人石化在当地万般的震惊。
眼看着暗夜狱史木然的死鱼一样的眼睛在那抱瓶童子诡异的轻啸声中,突然齐刷刷转向了树下那对绝世的男女。
“哎。”长孙元轶放下茶杯,幽幽叹口气:阿奴,我们该上场了。“
”恩。“洛天音撇撇嘴:”还真是慢,流云,动手吧。“
身后血域和柔然皇家暗卫组成的侍卫队突然齐齐向前一步,各自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光可鉴人的乌黑铁蛋子。
所有人都用充满无限怜惜的眼神看着离自己五十步之遥的暗夜狱史,温柔一笑。
手中铁蛋子呼啸而出,划过一道灿烂的火花,流星一般飞入暗夜狱史怀中。
在那些木头一样,毫无反应的鬼军团木然的目光中,流星爆响,如天边灿然的流火,却夹杂着极不和谐的血肉,从天空纷纷坠落。
”哎。“洛天音叹口气:”这个场面真心不喜欢,太血腥了。“
”是啊。“长孙元轶微微一笑:”国师只怕更不喜欢。“
漫天的血红肉雨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唯有离得较远的拓跋宏和拓跋临渊没有被波及。
雪近玄身上雪白的衣袍却是骤然间层层激荡,连发丝都随着衣襟飘扬在风中,而那密密匝匝的红雨却奇异的在他身体四周一圈之外落地,他雪白的衣襟上连丁点的污点都没有。
其他人就没有那样好的境况,被那血雨从头淋到脚,狼狈腥臭,呕吐之声此起彼伏。
在那样血腥脏污之中,雪近玄皱皱眉,再次抬袖掩住自己口鼻。
一片忙乱之中,雪白九罗伞盖突然就微微一晃。
”国师。“洛天音突然说道:”这么急是要到哪去?都不跟你的粉丝们打个招呼就开溜,不大仗义吧。“
呕吐之声顿止,果然瞧见雪近玄的伞盖已经离他原先的位置有了相当不近的一段距离。
而他伞盖之前,则静静伫立着一个黑袍曳地的银发老者。
”哼。“雪近玄冷冷一笑:”你这样趁人之危不大好吧。“
”挺好。“莫非凡幽幽说道:”能够趁你之危说明我运气好。“
”呵呵,“雪近玄广袖一挥,带着淡淡凄凉:”我运气却是不好的,自小入错了万分凉薄师门,今日之势我并非输给了你们任何一个人。“
长孙元轶一声轻嗤:”国师大人,输就是输,追究原因有必要吗?“
”国师以为我们是凭运气的么,“洛天音微微一笑:”谁说运气好不是本事?至少目前我还不会死,你却不一定。“
雪近玄竟也微微一笑,深情中透出丝意想不到的解脱:”也罢,我活的着实辛苦,死便死了吧。“
他缓缓坐直身躯:”随便你们谁来动手,本座不会反抗。“
洛天音却是摇了摇头:”就快午时正了,国师不要着急。“
”你……“雪近玄脸色终于难得一见地白了白:”要杀就现在杀,何必非等到午时正。“
”反正都是死,多等一刻又何妨?“长孙元轶不着痕迹挡在洛天音身前,刚刚好挡住雪近玄有利攻击范围。
雪近玄淡然一笑,身上的衣袍突然便微微有浮动的趋势。
”不好。“洛天音语声未落,眼前玄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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