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马上骑将枪借马力,胯下战马却早就有默契控制步骤,不会因为反作用力而使速度减下来。
李颜大惊高吼道:“结阵!结阵!”他虽不满三十,但十五岁从军,整整打了十来年的仗,他见到太多的战阵,刚才那个红袍老将,不过是匹夫之勇。这个女将不同,这是可以百万军中取将帅首级的人物,这种人绝对不让她冲杀开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困死她!
那八百骑兵马上分了一个十人小队冲上去,因为弓箭在这距离里已没有什么效用。为首那名骑兵队正王亮,却也是当初第一批被吕布选上的二十多人里的成员,骑术刀法在这八百骑里都是上乘之选。
但他大吼着横斩过去,这一刀却斩在虚空似了,如用千斤力去提大水缸,结果却不过是十来斤的空缸一般,这一下失力让他几乎要失去平衡从马上摔倒。而这一刻,他见到周围一起攻击的袍泽竟也一样纷纷在马失去平衡!
要知他们这一小队,是八百骑里最强的一队!
而王亮见到,那银盔银甲执银枪的女将冷傲的笑了,然后她手上的银枪失去了踪影,紧接着她整个人也失去了踪影,一朵斗大的雪白海棠一下子绽放向王亮他们罩来!王亮只觉得口舌干涩,他知道那女将不会消失,她的银枪也不会消失,只不过,那银枪舞动得极快,如一朵巨大的海棠一样遮去了她的身形。也话,摔下去马去是唯一的机会,但这朵枪花快得不会给他机会,不会给他们十个人里哪怕一个人机会,王亮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地势。因为等一下跌下马不会痛,因为那时他已死了,死人不会怕痛。
但是,到此为止。
两马只一交错,方天画戟迎着银枪斜勒一锁,一带,李颜立时下马,带着手下扑了过去,把那被摔落在地的女将死命按住,四蹄反剪绑了个结实。
人马合一也好,到此为止。
王亮和他的小队个个摔得脸青嘴肿,但他们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咬了一下自己的手,很多时候,活着,就足以令人高兴。
“弃械跪地者生!”刀锋横在红袍老将和女将的颈上,营盘里的守军终于崩溃了,开始有人扔下手上的兵刃,于是便有了第二人,第三人……但仍有近半数的守军围成若干小阵,和破营的铁骑对峙着。
“我不服!”那女将奋力的挣扎着,她雪白的脸庞因为羞赧和愤怒胀得通红,她怒睁着美丽的杏眼道:“我不服!你有本事放了我,再打一次,若你还能赢我,穆家寨自我以降归你驱遣!”
“无知。”吕奉先冷冷地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你这个无胆鼠辈!我不服!”那女将倔强的怒骂着,挣扎着,头盔跌落地上,愈发露出姣好的面目。
吕布侧目扫了一眼,前世董卓入京之后,淫乱后宫时他吕奉先也没少得了好处,那些金枝玉叶身上,他也造了不少孽,再则后来还夺了千古美女貂禅,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又曰: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所以寻常胭脂是不入眼的。
女人天生当是水,一个上马挥刀弄枪,冲杀之间便把吕布麾下新兵挑得飞落马下的女人,饶是五官端庄,能有几分姿色?实也是见仁见智。
但吕布这一眼扫去,却不禁心头有点怜意,这只怜意不关那女将也算俊俏的面目,凭这个,尚打动不了他吕奉先;这怜意是她眉目的野性,一种原始粗犷的活力,如受伤而不弃的豹子一般的杀气,在她那粉脸上张扬。
吕奉先原本就是呼啸山林间、独行大漠外的虎!
所以,这野性,让他心中无端有了些怜悯,他淡然道:“你差得太远了,我手下的儿郎,你们自管各选一个,只要不带伤的,我指点几句便能让尔等丢盔弃甲。”说罢长笑一声,把画戟往地上一插,示意左右把那红袍老将和那女将都松绑。
那女将一生从无敌手,也算练武的奇材,到了十六岁连她爹爹也已不是对手,何况还自持有一手飞刀绝杀未曾施展,一被解开,翻身跃起满脸的煞气,在地上检了把刀便要扑上去和吕布拼命。
边上红袍老将连忙一把扯住她,对吕布道:“如依将军所言,吾等胜了,该当如何?”他是人老成精,这吕布他是明白,高深莫测。但他还真不信,随便弄两个手下,指点两句就能打败自己,要知他在宋军为将时,也是出名的猛将,何况自己的女儿战力更是非同小可。
吕布接过刘破虏递来的酒袋,喝了一口酒,冷然道:“你们如胜了,我便率军退出营盘,三日后再战。”红袍老将一听喜上心头,要知道骑兵虽强,但除非和这次一样,连斥堠都来不及回报,就被吕奉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势如破竹杀了进来。
如果有所准备的营盘,下了拒马、绊马索、陷马坑、铁藜等等,兼之营中又多是重甲步兵,骑兵硬来冲,那简直就是找死!
“辱我而斯!气煞我也!”却听那女将在一旁柳眉倒竖,怒道:“好!我穆桂英今日许下血誓!如我败了,举营而降!你来!来来来!”她一生未尝到一败,此次败在吕布戟下,心中自觉不过疏忽,毕竟是年少,远不及她那身经百战的老父想得仔细。红袍老将原想阻止穆桂英,但却被女儿一句:“爹爹!你连对付个小卒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匹夫不可夺其志!”当下一股豪情生出,也就由得穆桂英在那里不停邀战。
许坚在边上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他没有猜错,这红袍老将应该就是宋军里几年前不知道所踪的穆瓜,这穆瓜本是后周的勇将,宋朝官家黄袍加身以后,仍忠于后周的将领便被慢慢排弃,据说这穆瓜不堪上司刁难,就领着一众老弟兄退出了宋军,过起呼啸山林的逍遥日子,想必,眼前这红袍老将,便是穆瓜了。要是找个手下儿郎就能把穆瓜对付了,南唐还会失了江北?许坚不禁苦笑起来。
没等许坚开口,统领八百骑兵的李颜便已单腿跪下对吕布道:“大人,请三思啊!”但吕布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只把酒袋扔给许坚道:“先生,能饮乎?”许坚从吕布那淡定的语气里,和飞扬跋扈的微笑中,明白自己劝不动吕布了。
当下只好心中安慰自己,这上峰短短时间里,能把唐国的兵练成这样,指不定,他真能弄出奇迹!所谓破而后立,此时劝无可劝,许坚便把一副心肝全寄在吕布的神奇上,拔开木塞喝了一大口酒,纵身跃起站在一匹无主战马背上。
他这时长发披散,白袍上腥红点点,本来人就削瘦,站在马上风把衣袍刮得卷起,也颇潇洒,很有点晋时狂士的味道,只听他高声喊道:“将军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忍赶尽杀绝!故允穆氏父女,择将军背嵬之士一战,如穆氏父女再败,尔等愿降乎?”许坚毕竟是文人,他这一席话便巧妙地把吕布“手下儿郎”四字换成“背嵬之士”,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他知道吕布的亲兵要比普通的骑兵强上不少。
那过半数仍在负偶抵抗的守军,有不少刚才没见穆氏父女怎么败的,在他们心中,老将军勇猛不提,单大小姐一杆银枪,就实以天下无对,如是败了,必是敌将用了诡计!哪里会相信穆氏父女战不过两个背嵬之士?当下纷纷应允。
“背嵬之士!”刚刚醒转裹了伤口的张川,听了许坚的话,胸中热血沸腾,勉力爬上马招呼吕布的亲卫,刚才的冲杀中五人都挂了点彩,算起来还是刘破虏最轻,此时都上了马,张川抱拳道:“兄弟,士为知已者死!大人信得过我等,看重我们几个,把我等与敌将相提并论。我等也是热血男儿,无他,今日当有死志,以留背嵬豪名!”
“愿从之!”其他四人也给撩拔得豪情满怀,齐声作答。
穆桂英不以为然地轻蔑一笑,要知道这正面对决,不是有死志就可以解决问题,当下她手把刚刚找到的银枪,执枪一指刘破虏道:“便是你了。”因这五人中是刘破虏伤得最轻,基本没什么外伤,她自持武勇过人,如不是老父死命扯住,又关系一营人的生死,她是要找正主吕布拼命的,此时和这些小兵过招,她自也不愿占便宜。
但穆瓜却就不同,他是百战余生,深知不论怎么胜,只要胜了才是正道,持枪遥指张川道:“你来战。”吕布麾下八百骑士不禁都喝了一声倒采,因为张川任谁都看得出,伤得是五人中最重的了。
许坚刚要开口,吕布便止住他道:“如此,便依你意,张川,你可能战?”
“能战!”
“你可信某?”
“大好头颅,愿报知遇之恩!”
“善!”吕布笑道一挥手,示意张川和那穆瓜可以开始了。
八百骑士沉溺于一种悲壮之中,任谁都知,张川此次必死!千古艰难唯一死,明知必死,为报知遇,坦然赴死,军中最敬勇士,这八百骑士恶狠狠地瞪着穆瓜,如目光可杀人,穆瓜怕此刻已被凌迟。
此时场中两骑已分头驰开百步,调转马头遥遥相对。
许坚抢过擂鼓军士手中鼓锤,一阙将军令激昂而起。
百步,对于骑兵来说,不过几息的功夫,张川在战马的奔驰中,隐隐已觉方才裹好的伤口又有些裂开,但他此时心中已存死志,紧紧握着大刀刀柄,双眼锁定那红袍穆瓜,只盼死时也要给对方一记重创,以不负吕布之相托!
瞬息之间,两马已将交错,张川突听吕奉先舌绽春雷喝道:“斩!”他不假思索用尽全力,一记力劈华山兜头劈落,此刻穆瓜本正借了马势一枪就要刺出,他深信这一枪足以把对手刺于马下,毕竟刚才这小子连他半招也抵挡不住。
谁知就在他将发未发之际,随着吕布一声断喝,张川那大刀流溢寒芒已然击落,他这一枪便被呛了一下,此时再刺张川虽然仍是必死,但这一刀也足以把他穆瓜劈成两半,要是对阵的是吕布,穆瓜这一枪绝对依旧刺出,拼个鱼死网破也值。
但他手底的修为比张川强出无数倍,如何甘心情愿这么同归于尽?当下回枪去架刀锋。
谁知就在张川的刀风已激得穆瓜盔缨飞杨,长枪将架实刀锋时,吕布又一声断喝:“黑虎掏心!”
穆瓜在这瞬息变幻之间还没想通如何以长刀来使出“黑虎掏心”的招数,只觉心口一痛,腾云驾雾向后倒飞而出,在摔落地面之前,穆瓜还见到张川那被自己叩飞的长刀高高飞在空中,那火红战马收不住脚,wωw奇書网鞍上失了主人仍冲了十来步才停下来。
赢了?赢了!八百骑士过了半晌,才对那空手骑上马上发呆的张川,爆发出一阵价天响的喝采!
张川都没明白他自己怎么赢的!这一回合看似简单,但如许坚、穆桂英却已陷入沉思,因为吕布这两声断喝,实在极不简单。不但是吕布看破了穆瓜发力的征兆,而且他还估计到张川出刀的速度,两者的马速,甚至穆瓜不愿和张川同归于尽、一定会回枪架刀的心理。可怕的是他就连穆瓜回枪架刀,胸前空门大开的一息也算准了,所以才叫出“黑虎掏心”。
当然,张川悍不畏死,对吕布两声断喝连思考也没有就执行,也是能赢的关键,但这个,已然是很次要的东西。
吕布笑着伸手拿了酒袋,喝了一口问边上的刘破虏道:“该你了,怕么?”
“有大人指点,我不怕。”
吕布摇了摇头笑道:“那女孩比老头儿还难应付,你马术、刀法比张川差远了。”
此时穆桂英对着吕布抱拳道:“此时方知将军之大能,方才孟浪了,见谅。”说罢深深一揖到地,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