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然而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却再也挥之不去。我惶惶然回头,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叫:“亦寒——!亦寒——!”
风暴嘎然而止,我看不清火翎国众人的惨况,只将悲喜交加的目光牢牢锁在那几个起落飞跃而来的青色身影上。背后猛地一暖、一沉,亦寒几乎把他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了我身上。我的恐惧却一瞬间消失了,只知那背后的温暖,肩上的重量,无论如何会保护我,不受伤害。
我稳着骆驼回头望去,只见火翎国众人中能站起来的只不足十人,且都摇摇欲坠,没有骆驼,至少短时间内是追不上来了。忽然,我的目光胶着在远方越变越小的一点,那洁净的仿佛不该在人间出现的雪白,那自客栈二楼飘然跃下的身影。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却知道他看着我,牢牢的将不冷不热,似笑非笑的目光定在我身上,嫣红的唇轻启,不知说了句什么。
柳岑枫!几乎第一时间我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个与临宇齐名,震慑伊修大陆的火翎国白衣太傅。我猛地回过头,死死压住胸口一下一下跳跃的麻痛。残留在心底最深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痛非痛,像是恐惧,[奇+書网…QISuu。cOm]又像绝望……临宇……是你吗?这仍是你的感觉吗?
“临宇……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不知何时漂浮在空中的子默,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子默幽深末测的一笑,棕色的瞳仁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是一个久未逢敌手的人终于觅到了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漫天的黄沙中,在无望的绝境下,子默的眼眸却是亮若星辰,嘴角轻勾,淡淡道:“这是他刚刚望着你时说的话。”
小佚
2007。8。26 11:00
第25章任何代价完。
第26章 长路漫漫
第26章 长路漫漫
塔拉干,在伊修神之语中的意思是魔鬼,所以,塔拉干沙漠范围内的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地域,就被称为“魔鬼之洲”。我不知道塔拉干沙漠究竟有多少大,只知坐在骆驼上望着前方的茫茫无际,和后方的无边无涯,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在滨胜的时候我以为,普华街上的太阳已经够烈了,风沙已经够大了。可是进到沙漠才知道,那根本连沙漠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漫天的黄沙不时翻卷,偶尔不小心瞥到那直直挺立,一半掩盖在沙漠下,一半面向我们的骷髅。我就会恐惧地大叫,想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而我们又会怎么死。
身边,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明知在沙漠中白天不该行走,明知我们的饮用水连三天都撑不到,可是我们却不得不走。因为子默说,这里的沙丘移动速度太快,难保什么时候不会卷来沙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到达峡谷地带,或是找到沙漠中的遗迹古城。
亦寒单手控制着骆驼,另一手用他自己的衣衫牢牢包裹住我全身,将我护在怀中。然而,沙子还是一点点钻进我的眼耳口鼻,在这个温度超过50摄氏度的地面上,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亦寒的身体一点点从清凉变为湿热。
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风沙根本容不得我们说话。我紧紧揪着亦寒胸前的衣衫,将脸埋在他胸口。偶尔亦寒会把水壶递到我唇边,让我润一口,我们那珍贵的水,而他自己却自始至终没喝过一次。
天渐渐黑了下来,仿佛是瞬息间的事情,温度从极热变为了极冷,但风沙却渐渐小了。我们选了个看上去固定的沙丘,又将骆驼牵过来挡在身前,准备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再出发。按照子默的说法,沙漠里讲究的是“夜行晓宿”,在饮用水不足的情况下白天赶路,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我瑟瑟发抖地缩在亦寒怀中,这里几乎寸草不生,我们想取火也没有半点法子。一路无语,亦寒如抱婴孩般拥住寒冷、饥渴、恐惧的我,终于用他沙哑的声音道:“公子,可还撑得住?”
我想说撑得住,心里却酸楚的厉害,腹中空荡的难受,嘴唇都干裂了,可是我却不能吃,不能喝。只因没有找到足够的水,吃干燥的食物,只会流失水分,让自己死的更快。我伸手搂紧了亦寒,身体牢牢紧贴着,从他那汲取温暖和安慰,轻轻点头,眼眶却润湿。
亦寒收紧手,怀抱不知为何有丝融融的暖,却又带着凄凉怜惜的疼。我躺在他怀中,神志逐渐迷糊,但偶尔一阵风吹过,我却又猛地惊醒过来。如此睡睡醒醒,抬头一片黄沙盖天,根本看不到月亮,我的绝望和恐惧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伽蓝,起来!”子默毫不留情地声音重重响起,“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固定的沙丘,峡谷地带。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有了几分凌厉,“你的风护卫早已耗尽了所有的内息真元,五脏皆伤,你却仍要他为了你强运内力吗?”
我猛地一震,抬起头恰好对上亦寒苍白的脸,苍白干裂的唇,无神的眼,虚弱地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牙齿咬紧,唇紧抿,我怔怔地看着他,回忆适才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暖,只觉心痛到无法想象。而且这一次,我很肯定这是我的痛,实实在在的心痛。
“亦寒……”我哑着声开口,用了多少力气才抑制住泪水的泛滥,“亦寒,何苦为我做到这种地步?”顿了顿,我勉强扯出个随意地笑容,道,“你要活着哦!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否则,我一个人怎么走得出这个沙漠?”
亦寒静静地看了我半晌,轻微点头,站起来,又俯下身将我抱起放在骆驼上。我只觉背上一暖,他已跃了上来,牢牢扣住我的腰,低声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护得公子周全。”
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淡淡宁和的语调,即便在如此绝境下,也从未改变过。
直到今时今日我都没有办法想象,当初的我在那渺无人烟,甚至没有生命气息的移动沙丘地段,究竟是如何走过那三天三夜的。每天只能喝1升不到的水,傍晚吃一口仅够填胃的干粮,在风沙中不断走,有时连骆驼都不能骑,只能徒步,迷路了就想法走回原来路线,实在太热了就在沙里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那是怎样的三天三夜啊,若非亦寒一直在身边,若非子默不时在指着明路,若非还有那一点水支持那骆驼代步,我想我早就崩溃了。
直到第三天凌晨,我们两个都精疲力竭,那骆驼虚弱不堪,水袋也几乎空了的时候,漫天飞舞的黄沙渐渐减少消失,天空也变得清澈透明起来,太阳光格外芒白耀眼,而我们经过三天三夜非人的行走,终于抵达了土地较为厚实,没有大风沙的平顶山,山下不远处就有个峡谷。
头炸裂般的痛,全身究竟出了多少汗流失了多少水分我已经无力去追究了,因为浸透汗水的衣衫和皮肤摩擦,全身开始起疹。包住头的布巾像蒸过那么热,全身像被掏空了一般,那擂鼓的心跳却一丝不停,仿佛在壮烈宣誓着死亡的到来。
跳上某个海拔较高的沙丘,亦寒脱下自己的外衣扑在焦热的地面,又将我放在两块大岩石的阴影下,低声道:“公子先在这里休息,属下去寻找水源。”
我有气无力地靠在发烫的岩石上点头,连一丝回话的力气也没有。脚步声渐渐远离,我头痛恍惚之际却听到了细微的咝咝声。迷离的眼还没来得及睁开,却听子默急切地喊了一声:“伽蓝,小心!”
只见一条拇指大小呈黄白花色的蛇正吐着舌头在我身旁不足一米处。我啊地大叫了一声,脸色惨白地从岩石阴影下冲出去。霎时笼罩的烈日让我头脑一阵晕眩,我趔趄地退了几步,想去找亦寒,却忽觉脚下本是厚实的土地一松,竟崩塌了下去。
“啊————”我大叫着,从那高逾十米的砂岩上摔下去,凹凸不平的沙墙擦着我的脊背,沙砾刮着我的面颊,凝结的岩石撞在手上脚上。痛,那是无法言喻的痛。
“伽蓝!抱住头!”子默忧切的大叫在我耳边回荡。
我身在半空,痛得神志都迷糊了,身体却仍在下落。可是,那并非垂直下坠,而是贴着暗藏利刃的岩石翻滚,下滑。我紧紧抱住头,蜷缩起身子,在一声轰隆巨响中,坠落在地。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沙子和凝结成石的沙块,蜷缩抽搐,浑身是血,只能呻吟。
“伽蓝!”子默用比刚刚更为忧急恐慌的声音喊我,“伽蓝,快起来!塌方……上面的砂岩又要坍塌了……快离开!”
痛……好痛!我在心里呐喊着,口中却只有呻吟。我紧闭着眼,耳中明明听到了子默的话,心中却只能一遍遍喊痛,一声声哭泣。死了,或许更好,那是我心底最深处的话。
“劈劈啪啪”“隆隆”的声音又在上方响起,我在沙堆中,心道:今日,临宇便要埋骨于此。
身子忽地一轻,耳边充斥着急促的喘息声,我被牢牢锁在那清凉熟悉的怀抱中,几个起落,轰隆声近在咫尺,嘴中仍含着黄沙,我被护着,重重跌躺在地上。
“咳咳……”我们同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亦寒却片刻就遏制住了,将我扶起来,一脸惊惶恐慌牢牢凝视着我:“公子,你没事吧?”
我哇地一声吐出满口染着血的沙子,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却是浑身抽搐,连哭也哭不出来。心里痛极惶极,却觉得那抱住我的人比我更慌更痛,抓布清理我脸的手僵硬而青筋暴起,裹住我的身子更是从刚刚开始就没停止过颤抖。
浑身痛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又倦又昏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那双布满恐慌和惊痛的眼,惶惶然想朝他笑笑,却是头一偏,失去了意识。
仿佛是睡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眯一会眼的时间。我的神志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熟悉而沉睡中的俊脸,黑色发质略硬的头发,米黄色的窗帘。
屋中黑沉沉的,却也不是全不能视物。我敲着自己的脑袋缓缓转身,想着:几点钟了,要……上学了吗?前几天为了给徐冽送文件迟到过一次,这次可不能再迟到了。
床头钟上显示4:15,我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着还能安安稳稳地再眯好久,有暖暖的被窝,软软的枕头,舒适的怀抱。不像……
我顿了顿,眨眼看着雪白整洁的天花板,不像什么……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轻晃了晃脑袋,我转回身,目光从墙壁上一幅很是抽象的西方画上掠过。黄白的一片又一片,我从来不去管它画的是什么,现下仔细瞄了一眼,跟大片黄沙似的,也不知有什么立意。
黄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什么被我忘记了吗?是什么呢?什么呢?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让我不愿去回想,可是我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于是我慢慢回忆着,脑中闪过各种场景。
天空昏黄的城镇,朴素典雅的酒楼,明丽惑人的少女,精致漂亮的菜肴……还有,还有什么呢?我揪着自己的头发,脑中忽然蹦出一句话:公子,别咽下去!
一张俊挺的脸,褪去了平日的冷漠略带焦急地盯着我,小麦色的肌肤有几分泛红,漆黑的瞳眸墨绿闪烁,让人看着看着心就莫名揪紧了。
随即,那张脸从急切变为淡漠,从忧心变为绝望,还有绝决……忽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我浑身骤然僵直,一幅幅画面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般凌乱替换。
不断倒下的黑衣人,腥臭的垃圾堆,满手满身的血,少年离去时温和的笑容,清凉却舒心地裹住我的怀抱,棕色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怒火,漫天的黄沙,以及最终坠落在血泊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