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落瞠目结舌:“……”我的娘喂,您这是在坑闺女哟!!
☆、20 霹雳
魏媒婆算是半个文盲,常用字还是识得的,换个庚贴啊别弄错了姐姐妹妹的名字这种事还是能从源头是掐灭的,但是再深一点的,比如林碧落的小字笔力如何,那就看不出来了,非得包先生这种专业人士来鉴定了。
不过看着账簿子上整齐的记录,魏媒婆还是非常赞赏的,又与何氏商议:“三娘子这样的,我瞧着要寻摸个做生意的人家,这也很容易啦。”
封丘门大街两边便是民居店铺,到新封丘门约有十余里,街坊里巷,纵横交错,数以万计,不知边际。街市中茶坊酒楼林立,到处是经商人家,会针线的小娘子容易寻,会记账簿子做生意的小娘子倒算是稀有,这也算是大大的加分项。
魏媒婆的话,同时宽慰了何氏与林碧云林碧月,对于林碧落的婚事,她们只要一想到这小丫头到现在都还不会针线,便觉头疼。但却间接的恐吓了林碧落。
——当她忍着疼痛往自己手指上扎针眼容易么?
就她所知的常识,古代的小娘子们不会做针线,那真是嫁不出去啦。所以自从听说了这个世界小小年纪就要订亲,及笄就要出嫁的林碧落从被何氏催着学针线开始,便真心抗拒女红这一古代广大妇女的婚前必修课。
她费尽心机的装笨,拿着针线往自己手指头上戳,好多次逼着家里人打消让她学针线的念头,难道到头来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碧落欲哭无泪了!
听魏媒婆那话音,只要她再稍微练练女红,似乎……比起两位姐姐来,更容易嫁出去。
等魏媒婆走了之后,她忍不住跑到林楠房里大吐苦水:“我与你同岁,怎的阿娘也不着急你给订媳妇儿?却着急要把我们姐仨全嫁出去?”明明大姐姐才是最需要着急的对象好吧?
林楠被她摸着脑袋蹂躏,再看看眉目如画的阿姐,也生出一种惆怅的心绪来,不由替林碧落说了句话:“阿娘……也太着急了些,阿姐年纪也不大啊,等大姐姐二姐姐嫁出去了再着急阿姐也来得及啊。”
林碧落连连点头,又不是搞批发,一次性将仨闺女全部批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婆婆刺激了,反正最近的阿娘看到女儿,就带着张恨嫁脸,更不惜拿出积蓄来给她们三姐妹打头钗做衣裳,这是打扮整齐了要见人的打算。
魏媒婆来过了好几次,也带了些男方的信息让何氏来选,各种行业的都有,准备着一旦何氏有意,她便可以出手了。待选的男方册子里有着详细的资料,何氏留了下来,准备考虑两日。
这几日林碧云与林碧月皆知何氏在忙着替她们相看人家,便自动自觉的远离正房,带着还未订亲的少女该有的矜持,缩在房里做女红。
何氏已经从街上的布庄里买了大红的衣料来,要两个女儿裁剪嫁衣被褥,成亲用的一应绣品。
姐妹两个每日里相对而坐,抱着绣花篷子绣上一气,四目相顾,也不知是手里的大红色绣品映红了脸,还是一腔心事灼的面上烫红,反正二人皆是面带绯色,再低头去绣,房间里静的能听到绣花针穿过绣品的声音,但却意外的温馨。
至于林碧落,向林楠抱怨完了,又觉得两个姐姐暂时都还没嫁出去,她这个年纪就算非要订亲也得等几年功夫,才能等到成亲,足够她另想办法说服何氏,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警报解除,她便又投入到了铺子的日常运作中去了。
唯独林楠,家中即将要面临的变故似乎有点影响到他了,房里静坐读书也觉有些心燥,这日起来,吃过了饭,回房读了一刻钟书,便想着脱孝也有些日子了,似乎……他可以回到学堂里继续跟着包先生读书了。
林碧云十六岁了还未订亲,下面的林碧月也已经十四岁了,这对于何氏来说是火烧眉毛的头等大事,她为了这事愁的夜不能寐,无形之中便忽略了林楠的事。
实在是这三年间,这孩子乖巧的不像话,除了偶尔去塾馆寻包先生,便是在家苦读,除了吃饭,甚少出门,由不得何氏给忘了他的生活近期也会有所改变。
林楠想到自己可以回学堂读书,此事还是要跟阿娘商议,索性起身往正房而去,到得正房门口,听得房内似乎有人在说话,这些日子魏媒婆常来,她若来了林家儿女便都避开了。林楠想着莫不是魏媒婆来了,那自己便要避开了,侧耳静听,不防却听到何氏一句话:“周大娘,三姐儿的婚事,我是真有的些发愁。这件事情总还要她亲爹亲娘来操心才合适。”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楠整个人都傻了,几疑自己幻听,又听得周大娘的声音:“你既养了三姐儿这么大,况她亲娘又不在,莫如先相看着吧,若是……若是到了及笄郡主还不能回来,那她的亲事便由你作主吧。也算是全了一番你们的母女情。”
“我只怕,委屈了她。”何氏的声音依旧很是低柔,似乎还带着些说不出的惶恐,但林楠听着这温柔的女声长大,再没有错的,若不是头顶日头煌煌,他真当自己做了个梦。
后面听得何氏与周大娘在讨论些少年儿郎,又似乎翻的书页子在响,好像在讨论三位姐姐的婚事人选,林楠如做梦一般飘到了前院,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虚空里。他到得铺子与院里连着的那道门口,掀起帘子往里瞧,此刻铺子里还有位大娘带着孙女在买蜜饯果子,林碧落站在柜台前利落的包扎,然后收钱。
林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切来的极度不真实。
这个他从小被告之与自己是双胞胎的阿姐,忽然之间却发现,原来并不是他的亲阿姐。而且,似乎出身来历不凡,他恍惚听得周大娘提起“郡主还不能回来……”之语,便如当头一棒,难道她是郡主家的女儿?
既然是郡主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流落到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里呢?
林楠只觉满脑子的疑问,理也理不清。
铺子里的那对祖孙俩付了钱相偕而去,林碧落一回头,便看到林楠傻傻站在那里,不由笑道:“阿弟怎么有空到前面来了?”招手叫他:“过来坐会儿,你整日在房里闷头读书,我都怕你快读傻了。”
林碧落这两年身量增高,已有了小小少女的娉婷之姿,站在柜台后面,连凳子也不用再踩了。她笑起来,愈发显出一种菡萏初绽的清丽,不同于林碧云与林碧月的小家女儿的娇羞,她自带着铺子里历练出来的磊磊之气,林楠似乎是今天才发现,这个与他共同长大的名义上的同胞姐姐真的长大了,且与家中其余两位姐姐太也不同。
林碧落见招了两次手,林楠都跟傻子似的呆呆瞧着自己,可见是真的在家里闷傻了,便亲自走过来,牵了他的手将他拖到了柜台后面坐下,只觉入手冰凉,虽过了中秋,可还是秋高气爽,没冷到这种程度啊,又见他一头的汗,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倒好似做了恶梦被吓醒一般,忙去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来,塞到他手里,抽了帕子替他拭汗,边皱眉问他:“阿弟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失了魂似的?可是功课太紧了?”心中不无怜惜,这傻弟弟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阿姐——”林楠叫一声,却又似哽住了一般,半晌不语。
林碧落只觉他今日十分奇怪,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正巧邬柏踏进铺子里来买蜜饯果子,自林碧落掌铺子之后,他便时常来买些蜜饯果子回家给母姐当零嘴,今日下了学堂也顺腿走了过来。
“邬二哥来的正好,有空带我家楠哥儿出去转转,我瞧着他今日有些傻。”
邬柏如今已经十二岁了,也算是个挺拔少年了,身量已经渐渐长开,每每见到林碧落,举止便越发的稳重了起来,又常与林楠来往,二人关系也很密切,便靠在柜台上朝林楠打招呼:“楠哥儿出来,我带你去看傀儡戏。最近桑家瓦子里新排的傀儡戏听说极好看,我一直不得空儿。”
林楠此刻尚有几分木木呆呆,被林碧落推着出去,又抓了两把大钱塞给他:“肚子饿了跟邬二哥买些吃食,莫饿了肚子。”
邬柏索性果子也不买了,拉了林楠便往外走,边走边讲起近来学堂里众人新近议论的好吃好玩的地方。封丘门大街这一片十余里到处都是吃的喝的玩的,平日便热闹非凡,引的塾馆里的学子们散了学就跟飞鸟入林一般,各寻了玩乐的地方去凑热闹。
邬柏这么大的少年,手中已经有了零用,家里人也不太拘着,每放散学也能散淡一个时辰。他今日兴致又高,一路走一路说,只觉说个十句,林楠还不肯回一句,渐便觉出不对来,揪着他问:“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岂料林楠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二郎,若是你知道自己阿姐不是亲的,会怎么样?”
☆、21 纷扰
邬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即随口道:“那她就不是我阿姐了?从小到大的情份就是假的了?”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去瞧林楠的脸,一句话冲口而出:“你哪个阿姐不是亲生的?”
林楠才听到他先头一句话,正觉有理,不防听到后面这句,顿时眼都直了,本能攻击:“你阿姐才不是亲生的呢!”
好在邬柏是个粗神经的少年,被攻击了也不恼,呵呵一笑:“你今日这模样,我还当有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消沉呢。”
林楠被他无意中这番话触动心肠,又生怕邬柏瞧出端倪,便打起精神跟他去玩。
桑家瓦子近日新来了个写戏本子的书生,写了一出名曰《英烈传》的话本子,便被瓦子里排成了一出戏,其中少年将军与闺阁千金相恋,却因为国仇家恨而不能在一起,其中缠绵悱恻荡气回肠,极为打动人心。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响起,台下的两个少年都看的出了神。
林楠是由这少年将军与闺阁千金想到了林碧落身上去,他这位三姐姐的来历身世成谜,且被阿娘瞒的死死的,假如他今日没有听错,是不是这其中也有这样曲折的情由?
郡主的女儿在本朝,也算是皇亲国戚,林家数代寻常百姓,又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家有瓜葛?
林楠百思不得期解,忽想起包先生对本朝历史知之甚详,也许可以请教请教他近二十年间本朝发生的大事,或可寻到蛛丝蚂迹。
林楠一径想着心事,只想弄明白林碧落的来历,却不知旁边的邬柏瞧着台上演闺阁千金的戏子身上,渐渐的似乎看出来了一点林碧落的影子。
那闺阁千金闲坐绣墩,便似临水静花,邬柏不觉想起林碧落坐在柜台后捧书细读的神情来,面上微微带笑,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带着春天的气息……他忽然之间便心虚了,悄悄侧头去瞧林楠,见他对自己的胡思乱想一无所觉,目光只专注的盯着台上,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家这边,何氏与周大娘谈完了,送了她出来,去厨房看了看,见迎儿正坐在灶前守着炉火煲银耳莲子汤,此刻那银耳已经煲出了胶质,她怕无人看火,汤溢了出来,便搬个小凳子坐在小火炉前守着。
见何氏来了,迎儿忙起了身,何氏便让她继续坐着去看火,又问:“大姐儿与二姐儿呢?”
“大娘子与二娘子都在房里绣花呢,这几日都不怎么出门。”
何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