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眼眶儿泛红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亲娘心疼闺女,义成郡主这义母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也是茫无头绪,幸得身边婆子提醒,忽想起楚君钺这一向离家出走,都是在秦钰的别院里。他不会是……将林三姐儿藏到了别院吧?
林碧落还未醒来,楚夫人与义成郡主连同何氏便摸到了秦钰的别院,直闯了进去,就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楚氏:“……”阿钺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何氏:“……”这下要向邬家怎么交待?!
义成郡主:“……”
郡主的心思更为复杂。
她一直觉得,楚君钺有可能会是她家的女婿。这下倒好,女婿是没跑,只不过……闺女换了一个!
郡主偷偷去瞧被她们闯进来似乎受到惊吓的虞世兰,却诡异的发现闺女不但不生气,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目光瞧着床上手握着手的一对儿。
——虞世兰这完全是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后面的无可奈何接受现实的平静。
难道要她不顾林碧落的死活,将手拉手的二人扯开
被出乎意料的场景冲击,三位当娘的都缓解了一下情绪,这才问起三娘子的伤势,待听得秦钰说起,越大夫前来诊过,她这般昏迷不醒,也不知是脑中积了瘀血还是只是暂时摔的厉害了昏迷,总之目前情况不明,只能卧床静养,万不能挪动。至于左臂右脚的伤,反不是大问题,只要好生将养,过个三个月便好了。
听了这话,何氏先流下泪来,楚夫人也有几分愣住了,唯有义成郡主顿悟了虞世兰的心思。
想来她家闺女定然思虑到,三姐儿生死未卜,楚三郎偏钟情与三姐儿,她这个做姐姐的总不好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阿妹争夫郎……
义成郡主一方面担心林碧落,另一方面又欣慰于虞世兰长大了。
做女儿的不闹,当娘的却不能不闹。
义成郡主先向楚君钺开炮,将他从床边扯开。林碧落许是被灌下去了镇痛安神的药,这会儿渐渐不再呻吟,睡的比较踏实了,握着楚君钺的手便渐渐松开了,唯楚君钺舍不得松开她的手,被义成郡主扯着也不得不松开了。
楚君钺被气急败坏的义成郡主扯到了院子里,开口便质问他怎么回事。
十二郎上前来为主子解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被义成郡主一口啐在了面上,“死奴才,我与你主子说话,这里哪轮得到你插嘴?!”这都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一个二个都与楚君钺纠缠不清。
她若知道再加上一个虞世莲,恐怕都要气疯了!
十二郎颇为庆幸:亏得少将军当初没有对兰郡主动心,否则摊上这样的岳母,那还真是有得受!
楚君钺见义成郡主都气的失了方寸,只简略将事情又重复了一遍,义成郡主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好贼子!你打的这是什么主意?我家三姐儿被你不明不白藏在这里,回头被人提起来,如何说得清楚?她既受了伤,怎不能将她送到郡主府去,非要藏在这里?”
何氏心中想的却是,此事若是被邬家知道了,便有几分不清不楚了,那婚事可怎么办呢?
虞世兰上前来拦暴怒的义成郡主,只觉从来都是高贵优雅注重风姿仪容的阿娘今日倒同街上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实则是关心则乱。
可惜义成郡主这会儿气昏了头,连素来钟爱的女儿的面子也不给,指着她开口便骂:“你是怎么当阿姐的?哪怕她受了伤,也要将她送回郡主府去,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怎么连个信儿也不知道给家里捎?让我满大街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虞世兰也是被惊吓过度,完全忘记了还要通知家里人。她还没想起来,郡主便已经带人摸了过来。
楚君钺却不曾分辩。
其实当初带着林碧落回城,他也确曾想过要将她送到家里去。可是他那会儿怀里抱着软弱无依的三娘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既有了这个想法,那将林碧落送到林家或者是郡主府,他若想时刻守在她床前,那就真是奢望了。
因此他当机立断,将林碧落抱到了秦钰的别院。
义成郡主虽然态度不好,可是她问的话却句句戳中了楚君钺的心思。
楚夫人是个疼儿子的,哪里看得下去自家儿子受这种气。好心救人就算了,还要被辱骂。况且……她心里其实也颇为赞成自家儿子的行为。瞧吧,当初求亲被拒,这会儿……总之还是要她家儿子得偿所愿才好!
她想明白了,当即向义成郡主大度表明:既然出了这桩事情,楚家便认了这媳妇!归根结底,被楚三郎抱着一路回来,人又在他的卧房里,说出去总没什么清白可言了。
况又有香草被义成郡主逼问的紧了,不小心说漏了嘴,十二郎又在一旁搭腔,三娘子胳膊腿上的伤可都是楚君钺扒了衣服给处理了的。
义成郡主哪肯让林碧落以这种情形与楚家结亲,只气的立在那里脸都青了。
——这算是挟恩图报吗?!
想她康王府堂堂外孙,哪怕父母被流放,可是清白名声也不能被处心积虑的楚三郎给毁了!方才进门的时候她可瞧见了,楚三郎握着三姐儿的手,神情可瞧着不似寻常书院里的先生与学子之间的师生情,那眼里的神情可瞒不住她。
义成郡主气的肝疼,将炮口对准了楚氏一顿猛攻,口口声声直指楚氏教子无方,救人就算了,可是处心积虑毁人清白,却不是君子所为……
楚氏都要委屈死了!
她家儿子的教育问题责任向来不在她,可是这会儿都被义成郡主指着鼻子骂到头上了,她哪里肯示弱,抛却几十年恪守的风度,当场与义成郡主掐起来了。
有句话楚氏到了口边,还是给咽了回去。
她有心想说,是!我是教子无方!可是也不见得你教女有方!瞧一瞧旁边急的都快冒汗的虞世兰,楚夫人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两人在院子里大声吵了起来,其余小辈诸如楚君钺秦钰虞世兰几人劝说无效,忽听得何氏一声怒吼:“都别吵了!我家三姐儿早已订婚,用不着楚少将军负责!”她说这话之时,尾音都带着些颤意。
实则是,软弱了一辈子,积蓄了平生力量的爆发,只一句便让义成郡主与楚夫人停止了争吵,齐齐转头来瞧她。
楚夫人是知道林碧落已经与旁人家订了亲,可这不是还没成亲嘛!
经过这么多次的逼婚以及各种明里暗里的相亲安排,楚夫人好不容易死了心。又因为楚君钺提出要去东林书院教书,还当他转了性子想通了,哪知道今日出了事才知道——还是为了林三娘子!
楚夫人算是对自家儿子的死心眼有了切身的体会,她虽然想不明白楚君钺瞧中了林三娘子哪一点,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恐怕林三娘子进不了楚家的门,她家这儿子就要打光棍儿了。
因此,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何氏坐实了这桩婚事。更何况现在又出现了个对义女热心过了头的义成郡主,这其中的变数……
楚夫人迅速组织语言,向何氏陪了个笑脸:“林家婶子,这事儿闹的……纵然三姐儿已经与邬家订了亲事,可是今日这事儿若是让邬家知道了……”邬家会怎么想?
何氏所怕者也正是这一点,她方才一声喊已经将所有勇气耗尽,此刻声音里都带了哀求之意:“这事儿……这事儿只要不让邬家知道,不就完了吗?”
“邬家怎么会不知道?”楚夫人反问一句:“便是旁人不说,恐怕我家三郎也会亲自上门去说的!祸是他闯出来的,他哪有退缩的道理!”目光示意楚君钺:傻儿子,阿娘可是给你创造了机会啊!
楚君钺全副心神都记挂在房里的林碧落身上,若非义成郡主将他扯了出来,他怕吵到了昏睡之中的林碧落,哪肯出来?
“等三姐儿身体好些了,我就亲自去邬家陪罪!”
楚君钺丢下这句话,便大步回房去了。
义成郡主:“……”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碧落是第三天上醒来的。
秦钰看到她睁开了眼睛,顿时在心里念了句:阿弥跎佛!谢天谢地总算醒了!
他这院子当初建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况且又没有推倒重修的想法。可是自林碧落住进来之后,义成郡主知道了她已经订过亲之后,死活不肯要林碧落再住在这里,嚷嚷着要搬回郡主府去。当日傍晚越大夫又来扎针,重点讲明了如今情况未明,无论如何病人不适宜挪动。
不但不能挪动,并且看情况月余之内都最好在床上静养观察。谁也说不准病人脑子里有没有摔出什么问题来。
这便是林碧落要有一段时间住在这里了。
事情一旦定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林碧落已经订婚这件事情刺激到了义成郡主,还是她心中另有想法,总之她带着仆人将这院子里里外外瞧了一遍,便打算将厨房重新收拾一番,连灶台也要重砌。
无他,当初置办这院落,秦钰就没有开灶的打算,至多是太晚了让婆子煮碗面,真要备席面,那都是外面现叫的菜,自有酒楼的伙计送过来。
因此这厨房便很有几分看不过眼。
林碧落醒过来的时候,越大夫刚好拔了针,见她睁开了眼睛,便呵呵笑了:“虽不能确定脑子有没有摔坏,里面有无瘀血,但能醒过来就是好事。先吃点汤汤水水的,慢慢将养着,我改日再来瞧。”
楚君钺喜出望外,握着林碧落的手便舍不得松开,秦钰见他这傻样,便亲自送了越大夫出来,听得远处厨房方向的响动,顿时对义成郡主的强势有了新的认识。
整个上京城的贵族圈子里都知道义成郡主宠女如命,没想到对这义女也不例外。就为了林碧落能够吃到适合调养的汤汤水水,她便能大费周章找人拆了他家的厨房。
万幸林碧落已经醒了过来,她若再昏睡下去,谁知道义成郡主会不会带人拆了他的整个院子?!
他回身到了楚君钺房门口,一笑却停下了脚步,没再进去。
这会儿楚夫人与义成郡主,还有何氏皆回去了,守了这两日她们都累了。只讲明若是林碧落醒过来了,便往家里去报个信儿。
楚夫人是笃定儿子这媳妇儿跑不了,心中大安;何氏却是心中惴惴,不知如何向邬家交待,先回去想对策;义成郡主……她除了招呼人拆厨房,秦钰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种“看谁都不顺眼都想要暴揍一顿”的意思。至于林碧落的婚事,她听到之后没吵没闹,却也没发表一句意见。
以秦钰多年来对妇人们心理的了解,这位郡主不定心中憋着什么后招。他暗中提醒楚君钺防着点儿,可惜后者这会儿心心念念都是床上的那一位,对他的提醒压根没往心里去。
倒是虞世兰闷闷不乐的与他小声低语,总觉得她家阿娘这两日有些不正常!
她软磨硬缠,才将义成郡主劝回府去休息,自己也亲自陪着去了。
房里才将将醒来的林碧落睁着眼睛有几分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胡子拉茬,眼底全是血丝,身上的衣服还是狩猎那日的骑马装,只是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她只觉头疼的厉害,双耳作鸣,恶心欲呕,全身无处不疼,这种情形下严重影响了她的思考能力,连紧握着她的手都没察觉到。注意力全在身上痛的地方。
“我的腿……没断吧?”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