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染染”活下去,苍魄帝将空置了八十余年的后宫再次填充,每年选妃。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晓这些“有幸”被选中的女子其实只是做了“魂力提供者”。
他强迫自己触碰不爱的女人,每次招了妃子侍寝后会立刻去涟漪殿将自己取来的阴阳之力输给“染染”,然后便一遍遍清洗身体,这才小心翼翼地抱住早已熟睡的婴孩,痴痴道,“染染,我不脏的,不脏的……”
他将“染染”养在身边,虽然笨拙却极其耐心地照顾着一个孩子。半夜里她哭了,他就一整夜不睡哄着她睡;
她要是笑了,他就会露出难得一见的好看笑容;她第一次开口唤他爸爸,他愣在原地,然后手足无措,脸色僵硬,固执地教导她,“乖,要叫阿夜。”
有谁能相信高高在上,残酷冷漠的帝王竟会像个孩童般脆弱偏执,却也同时父亲般温柔深沉?他看了这近百年来,竟忍不住默默祈祷,祈祷这个男人终得救赎。
可是第一个“染染”两岁就死了,第二个也没有活过六岁,第三个八岁……法尔特永远记得苍魄帝抱着那小小的尸体,每一次都要很久才会恢复正常的神智。
而那一段时间,无论是谁都无法让他松开怀里早已冰冷的身躯。不吃不喝不睡地抱着,仿佛要那样直到地老天荒。
而这一次,原以为这最后一个实验品可以坚持得更久,却也始终撑不过十八岁。
法尔特不发一言地看着苍魄帝仓皇悲凉的身影,生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这个男人,雪国的帝王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致命的错。
是因为不够爱,还是因为爱得太过疯狂,以至于迷失了双眼,看不清真正的心意?他们为这个错尝尽百年苦楚,用一世来赎罪。
怀里的女子突然动了动,苍魄帝立刻欣喜若狂地低下头,嘴唇狂乱地吻过女子的额头,“染染,你醒醒……别吓我……再也不要这样吓我……”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墨眸已然没了光彩,嘴唇毫无血色,神情懵懂,看清抱着自己的男人后怯怯道,“阿夜……我刚才……在玩游戏……又死了很多人……他们都怕我……”
苍魄帝幽暗的眼眸里绽放出星星点点的光,搂紧女子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如水,像哄着孩子般,“没关系……染染……死了千万人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在我身边……”
怀里的女子疑惑地蹙眉,“阿夜不怕吗……染染是怪物……他们都怕……”
法尔特突然露出沧桑的笑,怪物……是啊,这样做出的试验品怎么会不是怪物?嗜血,残虐,失控时毫无人性。甚至有一次差点儿咬掉苍魄帝的手。
可他记得那个男人不顾鲜血淋淋的手,只死死抱着发狂的试验品,声音温暖低沉,染染,你咬得一点儿都不疼。
法尔特的思绪被男人急促的嗓音打断,苍魄帝一脸惶恐,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我的染染不是怪物!!”
怀里的女子没有露出安心的神色,反倒是受了委屈似地,哇得哭出声,“不嘛,染染想当怪物……为什么不是……”
苍魄帝一怔,露出懊恼的神色,随即拍着女子的背柔柔哄着,“好,是怪物……染染想当,阿夜也和你一起当怪物……这样,染染就不是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乖……”
女子终于露出乖巧的笑,安心地闭上眼睛嘟哝,“阿夜,染染困了……要睡觉……”苍魄帝浑身一震,嗓音仓皇,“染染乖,还很早呢……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睡……别睡……”
不断有淡金色的流质从男人的心脏处流淌而出,传递到女子身上,而那女子似乎没有听到男子哀伤的声音,久久不肯睁开眼睛。
苍魄帝蓦地低下头,脸埋在女子的脖颈处,低声哽咽,“染染不乖,不是说过……要陪我一直到我老得抱不动你吗……我一直记着,盼着……不能说话不算话的……染染……”
怀抱里的人已然渐渐冰冷,苍魄帝却紧紧搂着,脸贴在女子苍白的侧脸上,失魂落魄地呢喃着,“染染,你说得对,我是怪物……死不了的怪物……不然,我会哭着求你带我一起走……染染,你真的生气了对不对?竟然诅咒我身躯不灭,永世不得安宁……”
嗓音平静温柔,并无一丝怨恨哀伤,男子淡淡笑开,眼眸绽放出柔和的光,“可是我不怪你,染染,真的……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怪你。是不是过了千年……你惩罚够了,气消了,就会回来……再也不丢下我一个人……”
怀里的躯体渐渐变得冰冷,苍魄帝痴痴笑了,蓦地用手穿透女子的胸膛,于鲜血中摊开手掌,残存的魂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寂静地躺在苍白的掌心。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答一声砸在魂片上,光芒瞬间耀眼了起来。
法尔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光中渐渐涣散出的景象。仿佛海市蜃楼般,银发墨眸的女子从远处奔跑而来,素色的裙摆飘散开来,满脸欢欣期盼,清丽的脸庞熠熠生辉。
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场景,每当苍魄帝的身影出现在涟漪殿前时,她总会开心地像个孩子,提起裙摆便飞奔而去,口里念着”阿夜,阿夜……”
这是魂片里存储着的记忆,刻入灵魂的记忆。法尔特不声不响地望着,不自觉地攥紧身侧的手。
苍魄帝狂喜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嘴唇颤抖,“染染!我在这儿!”他上前几步,眼看着白光渐渐散去,那人影越来越淡,仓皇无措地冲上前想要将她一把抱住……双臂却只拥住一团白光,他着急地低下头,对上女孩渐渐涣散的脸。
下一秒,怀抱里空空荡荡,冷的刺骨。苍魄帝将失去所有光泽的魂片攥紧,用力攥紧放在胸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
第112章 苏墨与妖孽
火泽西部,暮色渐渐深沉。流火在狩猎还未归来,苏墨用勺子搅拌着火堆上正冒着泡泡的汤锅,来回几次,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盛了一碗鱼汤,推开一直黏在自己身侧的牛皮糖,将碗塞到“牛皮糖”手里。
一直乖乖坐着等开饭的某人触到滚烫的瓷碗边缘,立刻紧紧握住,缓缓笑开,在苏墨惊诧的目光中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么烫的鱼汤,他竟然一口气灌了?苏墨隐隐有些不安,赶忙给自己盛了一碗,凑到嘴边只喝了一口便悉数喷了出去。苦涩,腥臭,大约是少了必要的调味,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平日里都是佐伊负责伙食,今天轮到她了才知道在野外要想做出美味可口的食物简直比登天还难。苏墨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静静侧过脸去,花散里正凝望着面前虚空,眼神里暗淡无光,唇角却流露出浅浅笑意。
苏墨轻声询问,只觉得嗓子有些紧,“小伞,汤……好喝吗?有没有太咸?”花散里顺着她的声音望过来,手试探着伸出摸到她的发,轻轻摩挲着,“我觉得很好喝。”苏墨猛地低下头,“骗人。”
花散里一怔,随即露出尴尬的笑,“对不起,染染……我好像尝不出味道……你难得为我煮汤,一定是很好喝的。”苏墨握住发烫的瓷碗,紧紧握住,手心烫到发红却抵不过内心迅速泛滥的疼痛。
太快了,只过了一天,他连味觉都失去了。接下来会是什么?嗅觉,听觉,触觉?她已经知道了救他的方法,却不敢轻易尝试。毕竟她的血里还流淌着戴尔门兽的毒液……如果到时不能救他,反倒害了他该怎么办?
而且如果不先出火泽,她的血液极有可能引来大批高等级的魔兽,她在失血的情况下能否御敌根本是个未知数。所以,她本打算着尽快出火泽,解了自己的毒,再尝试驱除他体内寄居的妖精尤思特。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小伞,答应我……在出火泽之前一定要好好的,不许有事。”苏墨将脸贴上花散里的掌心,呼吸时的热气散落在他的肌肤上。
花散里一颤,本来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仿佛星光落入其中。他突然前倾,嘴唇擦过苏墨的耳畔,嗓音低迷撩人,“可以,但是有条件。”
苏墨的脸红了几分,但却并未生出抵触的情绪,只微微觉得尴尬,浑身不自在。向一旁挪了挪,努力避开他嘴唇似有若无的碰触,“如果你可以保证保证做到我要求的事,你开的条件……我会尽力满足。”
花散里虽然看不到苏墨此刻的神情,但嘴唇触碰到的地方,她小巧的耳垂分明变得滚烫,灼烫的何止是他的心。
心脏不安分地在胸腔里跳动,花散里不依不饶地贴向苏墨,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嗓音里含着妖娆的笑意,“我的条件是,如果我能做到你说的事,那么出火泽之后……让我吃掉。”
他的声音婉转动听,好像竖琴在暗夜里被纤纤素手轻轻拨动。嗓音里的暧昧火热却随着他炙热的呼吸洒在苏墨的耳畔,不由自主地僵了身体。
苏墨反应过来后直接一巴掌拍过去,板着脸阴沉道,“正经点儿!”生死攸关的大事,这家伙还有心思调戏她!
花散里捂着额头嘟起粉嫩的嘴巴,委屈地扭着自己的水蛇腰(天音:好恰当的比喻),楚楚可怜小媳妇状,“染染,人家好疼……给小伞吹吹嘛……”说完便把被苏墨拍红的额头凑过来,绵密的睫毛颤啊颤。
苏墨嘴角一抽,缩了缩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看花散里那副撒娇卖萌无赖状,直接抄起双手就揪住他的脸蛋扯了扯,阴笑,“小伞啊,舒服不?染染给你按摩哦……”
显然某人在苏墨面前直接由S变成了M,格外欢欣雀跃地扭动,拼命往苏墨身上蹭,“舒服舒服……染染,再揉揉……要不换个地方?”
苏墨颓败地扶额,叹气,“好了……回归正题,快点提个靠谱的要求。”花散里很委屈地揪揪苏墨的斗篷,可怜巴巴道,“其实被我吃掉很靠谱的……要不你把小伞吃掉?”
苏墨怒视,“你换不换?”花散里虽然看不见但依然听到了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无奈地歪脑袋,“那亲亲总行了吧。”
苏墨看着花散里,那双失去焦距的双眼深处涌动着的是火热的情愫。他对自己抱有的感情,她就算是傻子也看的出来。他等了百年的人,他要“嫁”的人……也许就是她。
而苏墨对他,虽然还无法清晰地辨明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亲情多一些,还是爱情多一些,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死了,她苏墨的灵魂会残破不堪。她会如同丢失了魂魄般,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等了她百年的人,她愿意真心相待。花散里得不到她的回应,心里的失望一点点弥漫开来,正要撤离令他留恋不舍又痴狂燥热的气息,温暖的手突然覆盖上他落在她侧脸的手背。
苏墨的嗓音紧接着响起,有些紧张,带着些许羞涩窘迫,“好,出了火泽,一切安定之后……我满足你的要求……那个……让你……咳咳……亲亲。”
花散里的呼吸停滞了片刻,仿佛被人敲晕了似地,嘴唇颤抖,神色茫然,“你说,你刚才说……”苏墨好笑地看着他一副好像受到惊吓的样子,“我说,我答应你。”
唇角一点点扬起,心里的喜悦仿佛要冲破胸腔,花散里虽看不见,却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苏墨清丽英气的容颜此刻的娇羞,免不得心神荡漾,不顾她小小的躲避,紧跟着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