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一人晾在这里,式微只觉得更是尴尬。那梳妆台上的红色宝珠项链价值不菲,这屋子里头不知还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就让她一人呆在这里,合适么?
式微想了想,干脆打开了房门,便这般托着腮帮子,靠着正朝门口的小圆桌发呆。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式微循声望去。原本只当陈慧莲来了,没成想,来的不是陈慧莲,却是个梳着元宝髻的贵妇人,头上饰物皆非凡品,斜插的一枝金环流苏步摇,晃的人眼花,额前用朱砂点了朵小小的牡丹花黄,正是时下贵族妇女最流行的装束。
一脸的盛气凌人,眼神里的偏执看的叫式微忍不住退后了几步这才站定。
“那臭丫头呢?”那女子不过瞥了一眼式微便不再看她,转而一拍桌子坐了下来,“胆子倒是不小,平日里便喜欢折腾个幺蛾子,这厢又将我家慧丹带坏了,除了她这个胆大包天的,还有哪个能叫嬷嬷不得不停了今日的课?”
式微看了她一眼,实是不知如何回话才好。正踟蹰间,那女子重重一拍桌子指着式微骂道:“有什么样的小姐便有什么样的丫头,跟她一个德行,问你话呢,怎的不回话?”
式微想了想,看看她的装束,又思忖了一下她的年龄,上前一礼:“夫人,我今儿是第一次来,陈小姐离开一会儿,兴许一会儿便回来。”
那妇女这才回头,一边细细的瞅起式微,一边随意的问道:“小姐府上是?”
式微一笑,方要答话,那女子,也不知怎的,竟一下跳将了出来,睁大眼睛,来来回回的又将式微看了一遍,惊叫出声:“你,你不是那日扶着姬唯芳的丫头吗?姬唯芳是你什么人?”
式微一惊,虽然不知眼前这女子是如何得知母亲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正是家母。”
岂料这话便似是一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再抬头时,那女子的脸已然涨的通红,原本盛气凌人的模样,隐隐已转换成一丝疯狂,一旁侍奉着的丫头面色亦是极不好看,浑身已然发抖,却不敢多说一句。
“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是清贫日子过不下去了,来寻那作死的东西了。你告诉她,做梦!有我在一日,我便是定山侯府的夫人,叫那贱人省了这份心吧!”那贵妇装扮的女子越说火气越大,涂着丹寇的尖锐指甲指着不停的摇晃,“我就知道陈慧莲这个小蹄子不是个省心的,想将那贱人寻来讨她父亲欢心,看我不拨了她的皮!还有你,不想你那个穷酸父亲戴绿帽,就有多远滚多远!”
式微的面色已然极难看了,这妇人对母亲一出口一个贱人,对父亲口骂穷酸,身为人女又岂能忍得下来?是以一点不卖账的出口反驳:“这位夫人好生能想,家母好好呆在家中未曾招惹上您,便被您口骂贱人;我父行为端直,被骂作穷酸。这等满嘴折寿之话,也不知令尊会不会被您骂的折了寿,也不知哪家才能教出夫人这般粗鲁的女儿。”
那贵妇大怒:“果真是物以类聚!和陈慧莲那个小蹄子一个德行。姬唯芳那个贱人果真是个不省心的,大的跟我作对,小的也跟我作对。她人在哪里?看我不打上门去好好挫挫她的威风!”
式微从来不是个软柿子,被这话激的,早就头顶冒青烟了,恨不得上去给她两拳才甘心。
下一刻,已然有人替她这般做了,式微有些惊讶的看着那长相算不得俊朗,却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冲上来便给了那贵妇一个耳光:“芳娘如何你了?你要这般说她?”
贵妇挨了这一耳光,先是一愣,但这已不是第一次挨这男子的耳光了,是以她倒是恢复的极快,怒目瞪向男子身后的陈慧莲:“好啊,臭丫头居然敢去搬救兵!”
陈慧莲现下当真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这当真是一个巧合。她兴冲冲的取了几包她“新”研制出的零嘴儿,准备拿去给苏小姐尝尝鲜。路上遇到了父亲,一时忍不住,便在父亲面前将她一顿好夸,父亲一时兴起,便想来看看她这位新交的朋友。哪晓得这姬氏碰到了苏小姐又开始发起疯来,这般情形,她原先当真是没有想到啊。
不比一头雾水的陈慧莲,式微先是一愣,而后那中年男子一句“芳娘”便叫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对于母亲,她自是绝对相信的。心里头一思量便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大约是这位男子年轻时曾心悦过母亲,这位男子的夫人便吃了飞醋。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能拿出来说?
那男子一来,式微便成功的被那贵妇抛到了脑后,她现下已然将枪口对准了那男子了。陈慧莲见状,连忙将式微拉了出来,心有余悸的问道:“你没事吧,那姬氏疯疯癫癫的,下次你看到她,便只管跑就是了。”
“没事。”式微亦是面色不虞,随口问道,“那个就是定山候爷与夫人?”
“是啊。”陈慧莲满脸无奈,“父亲今日一时兴起,本想来看看我新交的朋友,哪知道碰到了姬氏,当真是好心情都被她败光了。”
正说话间,一声更为响亮的耳光响起,两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定山候白净的脸上一个红红的五指印,不比早已见惯了的陈慧莲,式微乍见却是愣在了原地。
外人在场什么的,这一耳光下来,定山候早已忘了个精光,冲上去便要给姬氏一拳,姬氏又岂是个好相与的,两人你来我往间,竟然不过片刻,就打成了一团。
一旁的下人,虽说惊愕,却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只是满脸的难色: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夫人。夫人乃是出自百年世族,侯爷又轻易休不得。两个都是主子,便是想拉架,也要想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不是?拉哪个都是错,干脆不拉了,只敢在一旁小声劝道:“侯爷,夫人,莫打了!”
“滚!”这一句,那二人倒是出奇的一致,对视了一眼,又扭打了起来。
看那二人毫不客气的互相招呼,一旁的下人畏惧却不惊讶的神情,式微心想:这二位,怕不是第一次打起来了。
陈慧莲亦觉得尴尬:“今日叫苏小姐看笑话了,我那铺子里过段时日要出一种新零嘴,叫“薯片”的,我先给你拿点尝尝些。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着人备了一些回礼,已搬到马车上了,今日便不留你在我那小厨房里用饭了,不然定叫你尝几样新鲜的。今日对不住了,我陈慧莲要提早送客了。”
式微巴不得快点走,朝陈慧莲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厮飞也似的离开了。
才一出侯府,式微耳力极尖,便听到后头跟上来的一个小厮急急的对门房喊道:“莫拦着了,侯爷与夫人打起来了,三小姐叫我赶紧去同仁堂将精通跌打损伤的王大夫找来……”
式微只觉有些啼笑皆非,唤了刘三,上了马车便回苏园了。
第26章
定山候陈有涯一年定有几次告假不上朝已成了众臣心中心照不宣之事了,白日里与那泼妇姬氏又掐了一架,那红艳的丹寇虽说被自己折断了,可自己这张脸上,也留下了几道抓痕,甚是难看。
还好慧莲这孩子有眼色,着人去将同仁堂的王大夫请了过来。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王大夫医术精湛,口风又紧。是以,定山候倒是颇为看重他,平日里骑马、打马球、狩猎有什么擦伤,一律找的都是他,便是与姬氏掐架,想到的也是这位王大夫。
看了一眼定山候脸上那抓痕,王大夫眉头微皱,思忖了半日,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侯爷脸上这伤想是被动物抓的吧,可要小心了!毕竟是脸上,侯爷风姿过人,可不能再皇上面前落了脸面。”
王大夫既如此识趣的给了他一个台阶,定山候自是乐的顺着台阶而下:“我知晓了,这才上了奏折,向陛下告假。”
王大夫捋了捋胡子,轻轻一笑,不再说话,也算是熟手了,开始调起药膏来。
却在这时,有下人前来传话:“侯爷,宫里头来了位公公,正在前厅呢!您看……”
“不见客!”正对着铜镜查看伤口定山候当场大怒,“不见!你没说老爷生了重病,不能见客么?”
“小的,小的说了。”被定山候如此一吼,当场就将那下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结结巴巴的回道,“可,可那公公说了,老爷什么病,陛下都,都知道。可明儿是商量太后寿、寿诞之事,满朝文武无一缺席,陛,陛下说,老爷若是当真病的起不来了,他,他会叫太医过来,替,替老爷诊治。”
眼前的一幕,王大夫似是充耳未闻,只自顾自的低着头调着药膏,当然是不能落了皇上的脸面了,定山候脸色发青,很是难看,终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的低骂了一声:“这个泼妇!”
半个时辰过后,戴着黑色斗笠的定山候亲自将那位传话的常公公送出了府。翌日,告病两日的定山候终是上了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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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武百官,皆比平时早了一刻出了门,当今皇上为人至孝,太后寿诞将近,虽说明面上没提,可众臣皆是心照不宣,今日早朝怕是讨论的便是这太后寿诞一事,是以无一敢有所怠慢。
清河姬氏族长,时任大司马的姬伯辉背着双手提早下了软轿,整了整帽冠,举目四望,开始寻人。不稍片刻,便在里头找到了被几位四五十岁的同僚拉着说话的那人。
一身得体的官袍,面上笑意从头至尾皆没有隐去半分,年不到三十,眉清目秀,身姿挺拔,不近女色,便是通房也未曾有一个,最最重要的是现下已任大理寺臣,深受陛下器重,这样的人,怎能不引起那些世族的注意?
姬伯辉微微眯了眯双眼,走过去,轻咳一声:“各位同僚,今日来的好早啊。”
正中那位年轻的大理寺臣似是有些惊讶,而后略带惶恐的朝姬伯辉一礼:“大司马,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一言实是惶恐”
不是别人,正是新任大理寺臣古一言,深受当今陛下的看重,又品行端方,在某些世族的老骨头眼里,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
“糟老头子罢了!”姬伯辉摆手一笑,看向姬伯辉,嘴角的笑意更深,“一言不必妄自菲薄,便是族中几个丫头,上回无意得见了一眼一言,便处处托人打听了。女儿家脸皮薄,也只好我这糟老头子来牵一牵这根红线了。”
姬伯辉这话说的实是不算委婉,先前与古一言谈笑的几位却是人精,怎的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对视了一眼,到底比不上清河姬氏这等百年世族,更何况姬伯辉时任大司马,也算是有实权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为了那等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与他起了冲突。
几乎是不约而同,原先的几位皆前后脚借口离开了,不到片刻,便只剩下姬伯辉与古一言两人。
“一言现在在大理寺可是在李士禄手下做事?”姬伯辉眼中笑意盈盈,看向古一言的目光满是亲切,似是对他极为看好。
“李大人乃是我大理寺卿,一言轻易不得一见。”古一言面上一片温厚,低着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理寺卿掌管大理寺,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手下置左右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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