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人出了城外,脚印到了这里便消失了,云天额前冷汗涔涔,四下张望,那少年随後赶到,有些内疚地说:“实在对不住,我以为你守在那儿是想、想抓那个孩子……”
云天懒得搭理他,回头吼道:“闭嘴好吗?!我已经够烦了!”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凶啥凶!……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成了吧。”
云天一边翻找踪迹一边摸索著往前走,那少年打量著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看了半晌,忽然出声:“喂,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赤州?”
云天随口道:“不记得。”
“你再想想!你和一个王爷在一起,你们一起来赤州送粮……”
云天满脑子都是劫火的事,只当这孩子认错了人,於是没好气道:“我说了不记得!你要问几次?!”
少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转念一想,这人若真是当年的宁王妃,又怎会带著个小孩?何况中皇云天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八成已经没有命在了,只是皇上一直不愿相信他死了,才会找了他这麽久。再说,如果这人就是宁王妃,又怎会不记得那年在赤州发生的事?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赤州州司──贺秉贵的儿子。
却说贺秉贵被押入天牢之前,赵海倾曾许诺放了他的後人。贺臻是贺秉贵的第三个儿子,却生了一副正直心肠,丝毫没有继承其父“风范”。他早就看不惯父亲在赤州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行径,只是父为子纲,他无权过问罢了。贺秉贵落网後,贺臻不再是贺府三少爷,反倒却落了一身轻松,觉得心头的担子倏然卸下来了。他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见识了许多人许多事,渐渐萌生了做出一番成就的想法。又恰逢赵海倾带著闫四微服出访,贺臻从友人那处得到消息,想了办法前去求见,向赵海倾表明心事,又拜了闫四为师,从此就一门心思地跟著闫四学功夫。
三年後贺臻学有小成,出门游历。经过漓州时听说此地丢了几个孩子,他天生古道热肠,便留下来想要查明真相。
然後他看见了云天,便闹成现在这副局面。
贺臻十分过意不去,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跟在云天後头,念念叨叨地祈求上天保佑那孩子平安。
云天走了一阵,忽地停下来,小心地拨开一丛枯草,从地上拈了点乌黑的粉末闻了闻。
……难怪之前没有听到劫火的呼救声,原来是被下了迷药。
“嗳,你在闻什麽?”贺臻凑上去好奇地问。
云天皱起眉心,冷冷道:“我大概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贺臻大奇:“哦?是谁?”
“调配这种迷药所需的乌绒草只有绛坪山上有。”
“绛坪山……你是说这是谷草帮的人干的?!”
云天目光阴冷,手心骤然爆发出一股热力将那药粉融去,“虽不能确定,但定然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作家的话:
快团聚了……!吐血三升……
(19鲜币)第三十五回.脱身
贺臻被他阴毒的模样吓了一跳,没想到外表这麽好看的男人发起火来会这般可怕。
他打量著云天的脸色,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上山吧,再向东南五里便是绛坪山了。”
云天摇摇头:“我一个人去。”说著也不等贺臻回话,径自使出轻功,转眼就窜出了数十丈。
贺臻急道:“等等!我跟你一起!”
云天见甩不开他,心道这小子身手还算不错,加他一个就多份胜算,便随他跟在自己身後了。
二人一路东去,途中云天又发现一些同之前一样的黑色粉末。贺臻不敢打扰他,但最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只凭闻就能知道这是什麽玩意儿?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啊?”
云天没有回头,还是那句话:“不记得。”
贺臻觉得这人是故意不想搭理自己,不由有些火大,“我也不是成心弄丢你儿子的,什麽叫‘不记得’,这算什麽借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门派……”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云天的表情越来越令他感到脊背发凉了。
贺臻也感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便讪讪道:“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觉得你身手不错,想要和你交个朋友。”
云天点点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那个时候他躲在墙後偷窥劫火,确实挺像个贼。
贺臻喜道:“你真不怪我?那太好了,等救出你儿子,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云天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在听贺臻说了什麽,只一心想著待会儿一定要捣了那个贼窝,胆敢掳走他的儿子,简直罪该万死。
谷草帮一直是个孑然独立的门派,从不参与武林中事,世人对它的了解也仅仅限於“一帮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人”而已。
然而自从第十一任帮主登位後,谷草帮便开始有了一些蠢蠢欲动的苗头,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做出一大批稀奇古怪的迷药、毒药流入武林,当然也不乏散功药、媚药之流,都是相当厉害的东西,而谷草帮的解药的价格又开得极高,转眼就捞了一笔横财,而他们制药也越发的卖力。
与其对立的赤枫谷专注於救人之药,而谷草帮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就难免有些下三滥。赤枫谷骂他们不入流,谷草帮则反击赤枫谷假正经。
确实,赤枫谷的药救了许多人,一直广受好评,可那些别有用处的药也是武林人士们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外界对谷草帮的评价褒贬不一,而那位神秘的帮主也从未对此表态过,依旧我行我素地做著药、赚著钱。
劫火醒来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爹爹。
他声音软糯,被云天好吃好喝喂得圆滚滚,像个小包子,此刻小手一伸,眼睛一张,没看见爹爹,立刻哇哇地哭叫起来。
旁边坐著一个模样玲珑的男童,他见劫火哭得身子直抽,好心地拿来一团物事塞进劫火手中,哄道:“莫哭了,你快瞧瞧,这是你的东西麽?你睡觉的时候还一直紧紧抓著它呢。”
劫火泪眼朦胧,定睛一看,立刻抢了过来,“是我的,爹爹给我缝的小布老虎!”
那小孩愕然片刻,喃喃道:“老虎?我还以为是辟邪用的,真丑……”
劫火一听,不依不饶道:“胡说!爹爹缝的才不丑呢!”
“好好好,不丑不丑……”那小孩连忙安抚他,“你也是被展大哥带回来的?”
“展大哥是谁?我爹爹呢?”
“展大哥……是这里的人,我和小绿小水他们都是被展大哥带回来的,展大哥说,他带回来一个小孩儿,帮主就会奖他十两银子。”
劫火这才明白自己被抓了,登时一脸同情:“你别怕,我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那小孩闻言倒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不情愿:“我……我没想过要走,这里挺好的。”
“他们是坏蛋啊!”劫火著急道,“爹爹说他们抓走了很多人!”
小男孩目光闪了闪,稚嫩的脸上带著和年纪不符的阴郁,“就算展大哥不带我来这里,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至於其他孩子,虽然是、是被抓来的,但是展大哥没有亏待他们啊……”
“他们的爹娘都急哭了!”劫火马上把对方化为了敌对势力,警惕地看著他,“你和那个展大哥是一夥的,你也是坏人!”
“我不是!”小男孩著急地跺脚,但是劫火显然不相信他。他没法子了,撂下一句“你等著”,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他带著两个小孩返回,劫火一看见那两个小孩,开心地说:“你们是客栈的哥哥姐姐!”
俩孩子对视一眼,道:“是你?你也来了?”
劫火见他们平平安安地,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便老气横秋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我爹爹很快就会接我们回去啦。”
小男孩不乐意道:“回去?这里很好玩儿啊,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小女孩也点点头:“是啊是啊,比小布老虎好玩多啦。”
他们见劫火还像抱宝贝一样抱著那个丑了吧唧的布老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一些有趣的东西,劫火毕竟是小孩子,不懂明辨是非,见他们说的兴奋,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真的……那麽好玩?”
之前那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撅著嘴道:“你要是不信,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劫火心里一动,刚要答应,可想到云天的叮嘱,他又拒绝了,“……我要等我爹爹。”
“──哦?小弟弟,你爹爹是何方神圣啊?”
随著一个清亮的声音,走进一位风姿绰约的青年人。他看过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很有气势。
那大男孩看见来人,立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帮主。”
劫火竖起眉毛:“你是坏蛋的头儿?”
“坏蛋?”帮主牵起嘴角,“小家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了坏事?我将他们带到这里,给他们吃喝,派人陪他们玩,还赠予他们许多有趣之物,怎能说我是坏蛋?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才算是一个好人?” 此人肤白胜雪,肩上围了一条纯白无暇的狐狸尾巴,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阵淡淡的药香,想来定是长期浸淫药物炼制,才会拥有这般奇特的气息。
劫火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云天总是将他护在怀里,从没让他和一个脸皮够厚的成年人针锋相对过,此刻,过度溺爱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好啦,大清早的,你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暖一暖。攀儿,你去拿些吃的给他。”
攀儿就是劫火睁眼以後看到的男孩,他闻言应了一声,迈著小腿跑了。
等待食物的过程中,谷草帮帮主问道:“你叫什麽?”
劫火不安地说:“……爹爹说不能把名字告诉坏人。”
“呵呵,你都是小男子汉了,怎麽还是爹爹长爹爹短的,真没有担当。”
劫火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男子汉”,眼睛亮了一瞬,“……我,我叫劫火。”说完以後他似乎觉得对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可恶,就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叫凌襄。”帮主大方地回答。
凌襄不是个能让人一见惊豔的人,却白得十分剔透,像是白玉雕凿而成,一笑起来更有种寒冰消融的味道,劫火不由晃了晃神。
这时攀儿拿了吃的回来,居然是劫火非常喜欢的寿桃包,他也不再客气,大口大口地开动。
凌襄就坐在旁边,直到他吃完,才温柔地擦了擦他的嘴角道:“别害怕,我抓你来,不是想害你。而且,你是我抓的最後一个孩子,等我炼成了赤血凝华丹,自会送你们回去。”
劫火此时已不再怕他,惴惴地说:“我想爹爹。”
“你爹爹不会来的。”凌襄笑了笑,起身一挥衣袖,淡然离去。
云天和贺臻被拦在谷草帮大门外。
有弟子道:“抱歉,帮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贺臻跳脚道:“我们不是来看那病秧子的!”
云天将他拉到身後,客客气气地一笑:“在下冒昧前来,多有不敬……”他说著凑近弟子甲,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知贵帮的‘红颜软骨散’可有存货?”
红颜软骨散正是谷草帮出品的媚药,虽说帮内弟子不得私自出售药物,但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