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肚子“咕咕两声”,她面带尴尬的看向元晟,就见映着阳光,元晟眼底坚冰融化,全是细碎的笑意。
她端起碗来,抿唇道:“要是让你两顿饭只吃一顿,看你饿不饿!”
“多吃点!”元晟没有接她的话茬,夹了一块羊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苏云低头,心中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多么好?
她含着一口饭,慢慢的咀嚼,眼角微微弯起,漆黑晶莹的眸子仿佛一颗璀璨的宝石。谁知,她一口饭尚没有咽下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秀嬷嬷惊慌的奔了进来:“王爷,王妃……”
“出什么事了?”元晟放下了碗筷。
苏云看着秀嬷嬷惊慌失措的样子,安慰道:“慢慢说!”
不待秀嬷嬷开口,夏荷也从门外冲了进来:“王妃,他们说,他们说……萧公子……萧公子……死了……”
“什么?”
苏云瞳孔一缩,手中的筷子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她猛然站起身,盯着夏荷,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说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萧衍,大师兄……怎么会死?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人们愤怒的声音传进来:“让王妃偿命!是王妃杀了萧公子,让她偿命!”
苏云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蓦然呆愣。
“王妃,萧公子从我们这儿回去就一直没出门,午膳的时候,才被下人发现,他……他七窍流血,死在了屋里!”夏荷哭着道,“他们说萧公子是王妃毒死的……王妃……”
苏云仿佛一朵枯萎的花,面色迅速惨白下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夏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尖利的手握紧了,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呆愣愣的站着,甚至没有发现元晟已经朝外走去。
秀嬷嬷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王妃,快收拾东西,我们从后门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云神情木然,清澈见底的眸子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祈求大人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拉着秀嬷嬷的衣袖,轻轻的声音仿佛怕惊到了别人,她说:“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师兄,师兄怎么会死呢?他从这儿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是?你们都看到了,师兄是不会死的!师父说过,师兄是要封侯拜相的!”
“王妃!”夏荷呜呜的哭道,“王妃,我们快走吧!一会儿王爷回来,我们想走走不了了!”
苏云愣愣的看了夏荷一会儿,猛然甩开了秀嬷嬷的手,朝外奔去。
“王妃,王妃!”秀嬷嬷在她身后哭喊着追上去,夏荷也忙追出去。
似乎整个王府的人都出动了,三省阁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男有女,有仆役也有侍卫,他们陆陆续续,怒气腾腾的朝元晟跪下——
“王爷,萧公子随着您出生入死,鞠躬尽瘁。如今死在这妖女的手上,您难道连一个交代都不给吗?”
“王爷,这么多年,萧公子与您情同兄弟,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女人在您心中的分量?”
“今日王爷要是不严惩此女,我等愿在此以热血祭奠萧公子的在天之灵!”
一名侍卫说着,拿剑在颈子上一划,一道血痕生生出现在他的颈子上,鲜红的血珠溢出,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元晟面色铁青的看着他们,冷厉的眸光扫过义愤填膺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穆伯的面上,冰冷的声音让人血脉僵冷疼痛:“带本王去见萧公子!”
穆伯忙前边带路,一行人朝萧衍所住的院落而去。
苏云下意识跟着朝前走去,几名义愤填膺的仆役朝她冲上来——
“放肆!”元晟冷冷喝止了众人,“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谁也不准动她!”
“王爷,您不要被美色所迷!”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愤出声。
元晟冷道:“此事若真与王妃有关系,本王自不会包庇,若是无关,谁也休想动王妃一根汗毛!”
苏云只觉眼前白晃晃的阳光弥漫成了一片,她根本听不到人们的说话声。她机械性的跟在元晟身后,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焦虑和不相信的光芒,眸子深处的一点执着又是那么让人心惊。
她的步子跌跌撞撞,秀嬷嬷和夏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萧衍居住的星辉楼朴实无华,几名伺候的仆人跪在门口。院子里静悄悄一片,清冷的空气流动,让苏云的心提到了最高处。
她挤开了众人朝前屋子里冲去,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白衣男子,她扑过去,抓住了男子的手臂,手心里冰冷僵硬的感觉传来,她喉咙被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
男子面色泛青,七窍流血,昔日吊儿郎当的容颜僵硬,死气沉沉。
她不住的摇头,手下用力抓紧了男子的手臂。
“云儿!”元晟在萧衍的床前蹲下,抬手握住了她死死攥着萧衍手臂的手掌,“先起来!”
他面色铁青,愤怒悲伤的潮水涌上来,让他的眸子越发漆黑暗沉,就仿佛冰封千里的学园。
是谁?
他七岁离开云安,二十八岁回来……是他太信任北地的人了吗?
“王爷,萧公子上午去了王妃的院落,回来之后吩咐奴才们不准打扰,午膳的时候……奴才见萧公子还没出来,就来敲门……好久都没有人答应,奴才推门进来……就看到萧公子倒在地上……”
伺候萧衍的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泣的诉说。
元晟站起身来:“秀嬷嬷!”
“老奴在!”
“萧公子今上午去三省阁用过什么东西吗?”
秀嬷嬷跪倒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萧公子只用了一碗茶,坐了一会便出去了!”
秀嬷嬷话音一落,一名打扮利落的妇人挤了出来,手中举着一只茶碗:“这是萧公子用过的茶碗!”
元晟冷道:“你是谁?”
“老奴姓顾,是三省阁的管事妈妈,老奴听说萧公子中毒身亡,就忙偷偷将他用过的茶碗收了起来!”
元晟听此,令人出去找了几名郎中来验看,几人都未能在那茶碗上发现毒物,但却的的确确有一种不能确定的东西。
最后一名郎中验看完了,对元晟道:“王爷!请恕在下才疏学浅,验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更不能辨出有毒无毒。但是,江湖上有名的薛老神医与祖父有交情,在下祖父去世,他来吊唁尚未离开,倒是可以请他验看一下!”
元晟听此,派了两人驾着马车跟他回家,去请了薛老神医过来。
薛老神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矍铄,一身粗布麻衣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拿起那碗迎着光看了看,有拿出一只小瓶子在上面撒了些粉末放在了太阳底下,不一会儿,粉末就开始变黑,慢慢的,整只白色瓷碗便变得通体乌黑了。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拱手叹道:“这是唐门秘药,不出世的毒药啊!”
接着,众人愤怒的声讨声迭起。苏云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只碗,声音平缓的问道:“是千里追命?”
薛老神医惊讶的看向苏云:“王妃知道?”
“薛老神医真的确定萧公子是死于千里追命吗?”苏云眼底是深深的悲痛决绝,黑云滚滚之中一丝嘲讽涌现。
身为天机子的徒弟,越是在别人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才越是平常,若真是千里追命,那倒并不能害了师兄性命!
薛老神医眼底明光一闪:“王妃知道?”
“我只知道,若真是千里追命,师兄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里头还有一种蛊毒……”薛老神医道,“在下对蛊毒的研究有限,不能辨别。”
“不管是蛊毒还是千里追命,萧公子定是王妃所害无疑!”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怒斥声讨,门口的卫兵几乎拦不住怒气冲天的人们。
苏云回头,对上了元晟漆黑冰冷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都快速闪过一抹波光。
苏云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仰起头,看着他问道:“你信我吗?”
元晟瞥开了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道:“来人,将王妃暂时软禁。”
穆伯失望的质问:“王爷,事实已经如此,您还不肯处罚王妃?”
“谁也不能单凭这只碗就断定是这毒是王妃所下!”元晟冷冷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穆伯难道不清楚?连红麝花都有,还有什么是不能有的?”
“王爷,三省阁的吃食等物,老奴派去的人根本无从沾手,都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和嬷嬷经手,事实已经如此,王爷还要包庇她吗?”
“是啊!王爷,不处置王妃,怎么给萧公子一个交代?”
“不处置王妃,我们就以一腔热血祭奠萧公子吧!”
……
“好了!”苏云忽然出声,“大牢在哪里?”
众人都看向她——
“我相信清者自清!”苏云迷蒙的双目淡淡扫过周围的人群,一滴泪滑落,她低低道,“师兄……不会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与她一样,重新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被关往大牢,师兄要是知道了……一定回来救她的!
两名侍卫上前,押着她朝外走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她都没有再回头看元晟一眼。
秀嬷嬷和夏荷哭倒在地上,人潮慢慢散去,元晟对她们道:“王妃不会有事的!”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忧,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苏云坐在黑漆漆的大牢里,仰头看着天窗。
已经两天过去了,除了来送饭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元晟不处决她,外边的反对声肯定越来越大,但是至今都没有发生暴动,那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幕后之人仅仅是要要她的命吗?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已经陷入僵局,那这人到现在还不出现,也没有出手,是什么意思?
大牢里冰冷潮湿,元晟担心她的身体,令人给她送来了火盆被褥等物,但是她什么都不用,呆呆的坐在稻草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黑暗中寒意沁骨,她的泪水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纵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搭上了萧衍的命,她的心依旧疼的撕心裂肺。
师兄……她的大师兄。她夺走了属于他的荣光,因为她,他受尽颠沛流离的痛苦,而今又搭上了他的性命……她与仁宣帝有什么区别?她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去!
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大牢的门终于开了,几名冷漠的侍卫走进来架起她就往外走,外头的阳光刺眼,让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她任凭他们带着她走去,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大牢外,积雪融化,暖阳之下天气却也冷的沁骨。她被他们带到了开阔的阅兵场。
空阔的黄土高原上旌旗猎猎,高而远的天空淡泊凉薄,周围都是手中握着兵戈的勇士,前方是高高的阅兵台,青石凹凸不平的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苏云被押上来,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她微微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