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这么的恶趣味——他在心底轻叹一声,是啊!不管走到哪里,他也是老头子的徒弟,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云门山中山居无聊,大家除了斗斗嘴喝喝酒,剩下的也只有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只是,凭他说的添油加醋,元晟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公文,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就在他心中微微失望的时候,忽然一愣——元晟黑如点墨的冰寒瞳眸里似乎有了丝丝荡漾的愉悦的波纹?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这下子更了不得了——元晟的唇角竟然在抽筋?
错,不是抽筋,是笑!
萧衍心中咯噔一下,这算什么?强强联手?
忽然,他一口气岔了,猛烈咳嗽起来。
他正咳嗽着,就见元晟淡淡抬眸,寒冽的目光轻轻扫向他,漆黑深邃的瞳眸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
他心中咯噔一下,忙止了咳嗽继续诉说,最后做小伏低,将自己沉没到尘埃里总结自己面临的难处——能屈能伸乃处世之道。
“……是以王妃让小的去找十只孔雀十只仙鹤的尸体来,可这么名贵的鸟儿,一下子哪儿能找得到十只?要是活的也就罢了,最最主要的,还得是死的!”富贵人家养一只仙鹤或者孔雀比伺候老子还周到,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
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元晟也处理完了最后一份公文,只见元晟抬手将毛笔扔在笔架上,淡淡朝他看来:“既然有活的,死的你就没办法了?”
萧衍一愣:“王爷您的意思是……”他瞪大眼睛,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元晟冷哼一声:“那还不快去!”
萧衍只觉泪流满面,那不是鸡啊鸭啊,那是孔雀仙鹤……一只很贵的!
“开支能报销吗?”他是穷人……
“恩?”
元晟冷目看来,萧衍立马摆手:“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萧衍说着赶快回身往外跑。
“去账房支三百两银子!”
元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衍硬生生停住了步子——三百两?
三百两能买两根鸟毛不?
这不跟没说一样……
“怎么?嫌少?”
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萧衍连忙摇头:“不少不少……”总比没有好!
萧衍说着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元晟看着萧衍离开的背影,微微出神,映着傍晚的阳光,眼底的神色似乎柔和了许多——自己是受到她的影响了吗?怎么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不过,这么调剂一下,看了一下午公文的疲劳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隐约他似乎明白了苏云为什么总是那么不着调的原因,可是他想要捕捉,却一无所得。
元晟正想着,外边飞跑进来一个小厮:“禀王爷,王妃派了个丫鬟来,说是请您去听风院!”
……
此时,听风院中,苏云吩咐了丫鬟去请元晟,便不再理会柳侧妃。此时,她正捧着一碗茶慢慢啜饮,茶香氤氲,室内静悄悄一片。
柳侧妃则站在当地,由丫鬟扶着,脊背升起的凉意迅速蔓延过全身,她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柳侧妃出身柳侍郎府,柳侍郎别的不行,在美人上头却是专攻,所以府中也蓄养了不少妻妾。而柳侧妃的生母容姨娘自从进府便是荣宠不衰,现今虽已年近四十却是最得柳侍郎青眼的女人,不然柳侧妃也嫁不进焱王府,大家想想也能知道这容姨娘的手段。
柳侧妃自小耳濡目染,就算脑袋再不开窍,对这内院争斗却是耳熟能详,便也自认为自个儿是这宅斗之中的行家,苏云,或者说赵流苏这样衰名在外的,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只是,往常那些内院妇人总有最看重的东西,脸面名声或者金钱利益,所以她们的阴谋总是会披上一层真善美的外衣,只要揭开这件外衣,那么她们也就不足为惧了;但,像苏云这么明目张胆的污蔑人还理直气壮,不遮不掩的,她却从没见过!
听了苏云嚣张霸道的话,她心内震惊愤怒惊恐一起涌上来,她的脸色连番变换着,眼睛也闪烁不定起来。
至此,她在震惊愤怒之下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名看似懒散迷糊,实则犀利锋锐的女子!
她也不算很笨,很快就看清了目前的形势和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元晟现在已经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见不到孔雀仙鹤的尸体,苏云就无法诬陷自己,那白衣公子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这时候还未回来,肯定是逃跑了,那么元晟来了,自己再反咬一口,只要元晟相信他,苏云便死无葬身之地——这件事情,最后拍板的还是王爷!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怒气惶恐很快平复下去,心底一阵雀跃,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颤巍巍站着等着元晟的到来,力图能够引起他的恻隐之心——容姨娘很早就教过她如何才能博得男人的怜惜宠爱,她自认为做的也不错。
苏云冷眼瞧见,仰天翻翻白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看向柳侧妃,很不客气的慵懒说道:“诚然美人楚楚可怜的姿态会引起大家的怜惜,尤其是男人的保护欲,可这前提得是美人啊!”
柳侧妃听到苏云的话,刚刚定下的心神便瞬间坍塌了——她本来容色一般,但却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貌不及人。
此时她听到苏云贬低她的容貌,只觉一阵怒火直冲脑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张口怒骂着就要朝苏云扑过来。她身后的丫鬟见状使劲的拦住了她,她几番挣扎不过,劈手就朝自己的丫鬟打去,其中一个丫鬟见状,忙松了手抚着她的胸口在她耳边低声劝说了几句,她神情一怔,这才慢慢停止了挣扎,却怒瞪着苏云,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就在她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的时候,外头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元晟已经大步走进门来,淡淡的声音似乎带着埋怨:“内院之事。王妃处置就是,叫本王过来做什么?”
柳侧妃顿时一腔怒火僵硬在了脸上,进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愣在了当地。
这时候,元晟说着,已经大步走上前去,在上手坐下来。
苏云捧着夏荷新泡的茶水,唇边一抹笑意,热气氤氲而上,浓浓雾霭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待元晟落座,她才缓缓开口,淡淡的声音慵懒而清冷,却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强势力量:“王爷的侧妃害死了本妃所养的十只仙鹤,十只孔雀,外加吓走了巴哥鹦鹉无数,本妃也被她吓得气短神虚,只让她赔偿两万六千两银子,她竟然不肯,王爷说,该怎办?”
苏云话音未落,柳侧妃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泫然欲泣的对着元晟哭诉道:“王爷明鉴!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来给王妃请安,却不想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景象……一时惊恐万分,喊叫了两声,王妃却偏说臣妾吓死了她养的鸟儿,非要臣妾赔偿两万六千两银子——且不说臣妾连那仙鹤孔雀的影儿都没见到,就说那仙鹤孔雀,哪里那么容易吓死了?”说到不该看的景象时,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想只要元晟开口询问,她便会添油加醋的将苏云与那人的亲密举动描述出来,她相信绝对没有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如此作为,到时候不怕王爷不震怒……但是,元晟却没有如她的愿,开口询问什么。
夕阳西下,室内已经晦暗不明,落日的余晖照进来,将家具都拖出了长长的影子,霞光遍洒之中璀璨无双,却也透着暮霭之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可悲可叹。
时间慢慢过去,柳侧妃心中再也不淡定了,一**的恐慌升起,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表演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笑话。
她偷眼看向元晟,只见元晟的目光仿佛覆了一层薄冰,清冷犀利,他的手掌抚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却完美的如同神祗,让她心跳不由的加快。
这时候,元晟却忽然开口道:“柳侧妃贬为姨娘,禁足同安院中思过半年!”
元晟此语一出,她顿时如遭雷击,恍然倒地,满面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晟,“什么?”
“柳姨娘耳朵不好使吗?”夏荷冷冷的开口讽刺,接着两手做喇叭状,“柳侧妃贬为柳姨娘,禁足同安院中半年!”
苏云看着,眼底幽光闪现愉悦,夏荷这丫头,其实底子不错的,伶俐泼辣,只是先前跟着原身,委屈多了,性子才压抑了起来。
柳侧妃如遭雷击,良久,狠狠悲凉的冷笑道:“我不服……不服……”为什么?元晟根本什么都没有问,就定了她的罪?她是真的不服!
忽然,元晟冰冷的眸光扫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噎在了喉咙里,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意瞬间蔓延上心头,浑身仿佛浸在了冰水里——她只是侍郎府的庶女,圣上赐婚,让她嫁给焱王做侧妃已经是她高攀了,但她虽是庶女,却是从小当做嫡女教养长大的,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着做了人家的偏房;母亲看出了她的不甘心,临出嫁的时候劝说她,不管侧妃还是正妃对男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一种东西,但凭借宠爱得来的地位和财富却可以依靠,以后的日子是靠争来,赌来的,母亲身为妾室却在侍郎府活的风生水起,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想着自己虽为焱王侧妃,但总有一日也要与母亲一样风光,更何况……赵流苏,她还不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她还没有争,没有赌,就一败涂地了吗?
她的脑中有些混乱,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安定王府的那个赵流苏?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一时间,她六神无主,半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到那时候,焱王还能记得有她这一号人?
忽然,一股绝望从她心底涌上,她尚未回神,就听一个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
“本妃也不服!”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苏云缓缓放下了手中茶杯,闲散慵懒的目光看向元晟,氤氲的雾气弥漫,一抹清冷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顿时震惊了。
这时候,元晟也下意识看向苏云——他顺着她,她倒是不服了?
元晟眼神微沉,心内一叹:这丫头倒是最喜欢出人不意!
苏云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结成一个圈,中指屈起,缓缓敲击着桌面,闲适随意的样子仿佛在话家常:“惩罚人,不管如何,总得叫被罚的心服口服!柳侧妃还有话未说,王爷总该让她把话说完!”说着,她看向柳侧妃,缓缓的声音带着蛊惑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有什么话,痛痛快快的告诉王爷,王爷兴许……会为你做主喔!”
苏云的唇角玩味的勾起:你不是喜欢装吗?诬陷人还想表现自己的善良……那就看看你是要命还是要继续装下去。
虽然柳侧妃并非十恶不赦,但她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种逼迫别人现原形再重重落井下石的游戏,她最喜欢!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柳侧妃瞬间目瞪口呆,却很快就膝行上前,抛却了刚才的欲言又止,对着元晟哭喊道:“臣妾看到王妃与一名白衣公子形容暧昧……王妃是怕臣妾说出来对她不利,才对臣妾落井下石的……王爷明鉴!”接着,又转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