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天,望着天边孤寂的明月,忽然翻身,坐在了墙头。
她冷笑出声:“我多么想一刀杀了你……”
“可是,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
“我要你们也尝尝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月光清冷,她忽然感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蔓延,她毫不在意的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唇边冷意更甚!
……
这时候,焱王府高高的院墙之外,一名暗黄锦袍的青年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微微仰头,远远望着黑暗中的焱王府,一身落寞。
“世子,这更深露重的,该回去了!”
这名锦衣男子正是安定王府的世子赵明瑞,而他身后跟随的小厮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上前劝说了,可是他依旧痴痴看着焱王府高立的门墙不肯回神。
赵明瑞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因为睡不着半夜跑来焱王府外。
自从那次流苏回府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他不能明白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区区几日功夫,为什么流苏就能变得这么绝情。
可是,她是苏云也罢,她是赵流苏也好,在他赵明瑞心底都是一样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关注着她,也知道她被宣进宫,也知道她失踪的事,也知道焱王喜迎侧妃……
他在想,她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这些事情接踵发生在她身上,她是该多么的恐慌无助,他好像将她抱在怀里细细的呵护安慰,可是,他却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只能每夜前来遥遥相望。
一墙之隔,却已是物是人非。
前段时间,他收到消息说母妃被救出死牢——母妃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流苏的,他都看在眼里,所以母妃入狱,他表现的甚是消极,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妃,他也还无法做到像父王一样不管不顾!
他接回母妃,将她秘密安置在了郊外的庄子上。
母妃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母妃告诉他是苏云救了她,也就是以前的赵流苏,母妃还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秘密……赵流苏的确不是他同父的亲妹妹,但是,他们依旧担了兄妹的名分,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这世间,有多少东西是注定的呢?
他的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他觉得上天对自己太过残忍,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人了…
忽然,他的视野里闯入了一个素衣披发的小身影——
月光下,那小小的身影素淡如莲,仿佛一抹剪影,她爬的专心致志,让人不忍心打扰,而那明明狼狈的姿势却被她做的那么随心所欲,甚至透出些娇憨可爱的味道,而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只纯黑色的猫咪英武优雅,正小心翼翼的跟着,碧绿晶莹的眼眸仿佛两颗宝石,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到那里边闪现的紧张的波光——似乎在担心前方的少女会一不留神掉下去一样。
猛然,他沉寂如水的心一下就跳动起来——是苏云!
可是……他的心底又是猛然一跳,她为什么深更半夜的在墙头上爬?难道是元晟……
他的拳头不自觉攥了起来。
忽然,少女停了下来,翻身坐在了墙头,似乎很累的模样——
随着她颤巍巍的翻身,他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小心!”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墙下,正朝着墙头上翻身跌坐的少女伸出手去。
月光下,她的容颜素淡凉薄,却让他移不开眼睛。
“你是……”苏云看着墙下张开双臂,仰面看着他的男子,皱眉挠了挠头。
眼前的男子一身锦袍,长身玉立,清隽俊朗,带着贵公子的清贵之气,眼眸之中含着一丝沉痛之意,又似翻涌着万千情感,欲语还休,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们……认识吗?
苏云微微歪头……似乎有些面熟,可是,这是谁呢?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询问一下,便听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深更半夜的,你趴在墙头上做什么?”是元晟欺负她了吗?
苏云微微一愣,眼神逡巡,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形式——
她的本意是要找个没有死老鼠的地方爬下去,回去睡觉,可是爬了这一路,除了北门边上的那棵梧桐树适合上下,倒真没再发现哪儿适合她落脚的。
当然,这都是废话,虽然她的本意不是趴在墙头,但这会儿看起来她的确是狼狈的趴在墙头。
那么……趴在墙头上做什么呢?
一枝红杏出墙来……
苏云脑筋一闪,忽然想起了这句诗,然后她一扬眉,唇边浅笑盈盈道:“坐在墙头等红杏呀!”说着,竟是伸出手指,轻佻的挑起了男子的下巴!
长的还算可以,怎么一脸的苦大仇深?
苏云很快便放下手来,赵明瑞却是一脸石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云,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放肆!”赵明瑞的小厮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叉腰指着苏云怒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咱们世子爷!”
“你是谁?”苏云微微眯眼。
她自认胆子不算小,还用不着什么熊心豹子胆!
那小厮不待再次开口,赵明瑞已经冷喝一声:“退下,本世子与二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本世子,二小姐?
苏云眼底波光幽幽一闪,一波晦涩一闪而过。
她知道了,眼前这男子竟然是赵流苏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桃花赵明瑞,可这赵明瑞深更半夜来焱王府院墙外干什么?
她抬头看看天——难道是因为赵流苏?
那这人倒也算是长情了!
“世子?”
“流苏……”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互看一眼,都有些尴尬。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苏云闭眼,仰头看天:“我叫苏云,不叫赵流苏,你认错人了!”这种长情痴心之人虽然让人敬佩羡慕,可是,她却有些害怕这种人,因为这种人为了自己的长情和痴心是能变得很自私且不择手段的——仁宣帝也是这样的人……她与母亲的悲剧,就是因为他的长情和痴心而造成的!
苏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冰凉,落入赵明瑞心底,让他心神一颤。
他刚要开口,就听苏云又说道:“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焱王妃……”
苏云后头这句话如一道响雷劈在了赵明瑞心上,他的面色瞬间苍白。
是啊!
不管她是赵流苏还是苏云,都已经冠上焱王姓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不说这兄妹的名分,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云儿……”
赵明瑞嘴唇翕动半晌,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可是劈头就被苏云打断了:“我们很熟吗?”
苏云唇角微弯,眼底一片清冷凉薄。
或许有人说她残忍,说她无情,说她凉薄……但是她都不会在乎,因为她也一直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因为只有无情凉薄的狠了,心才不会那么痛!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无情,只是习惯了自己的处事方式。如果不能给人一个结果,那就在开始的时候残忍一些,凉薄一些,彻底斩断别人的念想——这总比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要好一些。
痛快,痛快,明白吗?快刀斩乱麻,虽痛却也去的快!
苏云话一出口,就见赵明瑞蓦然一愣,身形微微摇晃,仿佛瞬间就苍老了下去,然后,他的眼底深深的沉痛仿佛潮水一样滚滚而来。
她微微瞥开了眼睛,她忽然有些羡慕原本的赵流苏了,不管如何,这个人是真的爱她的。
她羡慕赵流苏能有这样一份苦苦挣扎却不言放弃的感情,而不像她,容渊……云门山中十年光阴,她总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一个休憩的港湾了,却原来一切都是幻影,甚至抵不过世俗的一场功利。
她的唇角嘲讽的弯了起来,她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你是我妹妹,我这么喊你,不对吗?”
赵明瑞声音沙哑,含着深深的悲痛传来,苏云下意识收回了心神。
苏云看着神情颓废,眼神怯怯沉痛仿佛怕她拒绝的赵明瑞,没有再反驳,而是选择了默许他的喊法。
谁也没有资格去践踏一个人的真心,这个男人将对赵流苏的真心捧在她面前了,她也……
“你要这么喊,就这么喊吧!”她仿佛毫不在意的挥手,看看天色,“我得回去了!”
说着,她轻轻翻身,慢慢沿着墙头继续爬行而去。
月光下,赵明瑞一身锦袍,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罩了一层清冷寒霜。
他愣愣的看着苏云慢慢远去,然后消失在苍茫夜色里,久久都没有回神。
“世子爷!”
忽然,身后一声冷然有力的声音传来,他蓦然回首,就见玄色布衣的侍卫朝他拱手。
“王爷的病犯了,急招世子回去!”
他一听,瞳孔蓦然一缩,疾步朝前走去:“快走!”
来到枣红马的跟前,他翻身上马,那名侍卫和他的随身小厮也利落的跨上马去,很快,哒哒的马蹄声沿着街道响起,在夜空中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三人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远远的,月光笼罩下,焱王府墙头一角,苏云费力的巴着墙头,肩膀上趴着一只猫咪——
她看着赵明瑞远去的方向,眼底微微暗沉。
然后——
“呀!”
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咕咚”一声,她重重摔落在地上。
“喵喵……”
紧接着,是一阵凄惨的猫叫。
八十章
更新时间:2012…11…15 16:28:11 本章字数:8179
赵明瑞回到安定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退去了浓重的黑幕,透出微微的淡蓝色。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
安定王府的大门前灯笼高挂,苍白的光晕照着门匾上新做的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新粉刷的大门鲜明刺目,还留着油漆的味道。
往日底蕴深厚的安定王府,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像是家暴发户。
赵明瑞在门前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一边的小厮,便忙不迭的朝里面跑去。
安定王长年致仕,与皇室朝政疏远,一直顶着王爷的头衔过着采菊东篱下的日子,说不出的悠闲自在,但是近日来,他却连番发病,甚至惊动的皇宫高墙内一直庸庸碌碌的仁宣帝。
仁宣帝听闻这个长年不见面的堂弟大病,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但他将宫里的御医一波一波的派进安定王府,流水宴一样巡诊,最终却都没有诊不出个缘由。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林安林太医亲自出手,留在安定王府三日夜,才断言说安定王是大怒之下怒气攻心引起旧疾复发,凶险异常,只能静养,不能根治。
这林太医是仁宣帝的御用太医,除了给仁宣帝诊病,从不出手为外人诊治,这次仁宣帝为了安定王竟然动用了他,这让安定王府一时间在京城中炙手可热起来!
但平民百姓们其实并不大关心安定王的病,他们更关心总是一派世外高人形态的安定王因何而大怒,还怒极攻心?但林太医回宫之后话说的含含糊糊,安定王这大怒到底是因为哪样事情,却没有说清楚。这且不妨,八卦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汲汲不已的追求,所以大家伙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合计,断言安定王大怒定然是因为苏云,以前的赵流苏,现在的焱王妃自做主张,毫不留情的脱离赵氏,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