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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进,在这大雪纷飞、又无战事的日子里,是很罕见的。
「皇上,天色已黑,是否要驻扎休息?」一名将领上前问道。
煌夜身披黑色貂皮斗篷,头戴金冠,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微蹙起的眉峰覆满冰霜。
「不,传令下去,今晚连夜赶路。」往天山城的路蜿蜒坎坷,要经过三座高峰。有密报说,曾在那里见过很像柯卫卿的人。
虽然,这可能和以前一样,是空欢喜一场,但是煌夜仔细调查之后,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一个山贼盘踞的小山坳,突然来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外乡人,带领官兵,不出三个月就剿灭了山贼,他的所作所为,像极了柯卫卿。
没想到柯卫卿为了躲自己,竟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翻山越岭的,可真是绝情啊。
「驾!」煌夜一夹马腹,往前飞驰,身后的队伍便紧紧地跟上了,快速又沉稳的往目的地推进。这次的人马,别说一个南山村了,就连天山城都能围个水泄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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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天宇盘腿坐在饭桌后头,一本正经地摇晃着脑袋,背诵着爹爹教导的功课《兵法》。
在他们一岁的时候,爹爹就教他们数数和认字了,从自己的名字,到村里每个人的姓氏,那时候,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小猫小狗,以及鸡鸭牛羊全都取上好听的名字。
在他们满三岁之后,柯卫卿开始教全村的孩子读书识字,大点的孩子还能学武,天宇天辰不免有些吃醋,柯卫卿就笑着说,以后会让他们学习兵书。
当然,这让他们的课业分外繁重,当其他的孩子离开「学堂」,四处玩时,天宇、天辰就要翻着厚厚的兵法学习,爹爹在一旁耐心的解说。
不过今日,因为风雪太大,柯卫卿就把这七、八个孩子都留了下来。天宇、天辰读着兵书的时候,其他孩子在抄写古诗词,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好奇地问天宇,他背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天宇可得意了,昂着头说,「这是说,不要寄希望于敌众不来侵犯,而应依靠自己,严阵以待。」
「什么是严阵以待啊?」女孩子更困惑了。
「严阵以待……就是严阵以待嘛!你真笨啊,这都不懂。」
「你才笨!」女孩儿生气了,眼睛都红了。
「严阵以待,就是指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敌人。」天辰靠了过来,认真地说,「这爹爹有说过,哥哥你不会又睡着了吧?」
「我才没有!我原是知道的,只是忘了而已。」天宇却说。
在旁边,往暖炉里添柴的柯卫卿,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有人来了。桥上好多人呢!」一个往窗外张望的八岁大的孩子,突然说道。
「是吗?」大概是来接孩子的村民吧,柯卫卿擦了擦手,阖上暖炉的铜盖子,打算去开门。
咚咚。
门敲响了。
「来了!」柯卫卿拔开门闩,一拉开,呼啸的寒风地就往里头灌入,来人十分高大,都快顶住门框了。
柯卫卿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一般立着,任由雪花从那人的肩头飞入,飘落在暖融融的屋子里。
男人抬起手,把黑貂皮斗篷的帽子取下,一顶雕刻着金龙,镶嵌着红宝石的皇冠,褶褶生辉,不过,更令人惊讶的,还是他无比英俊,又成熟的容貌吧。
男人看着柯卫卿,那双眼睛是那样漆黑、深邃,眼里燃烧着的光芒,就跟暖炉的火星子一样,激烈、热情!
柯卫卿完全地楞住了,柴火发出劈啪的响声,男人转过头,看着这屋里大大小小却出奇安静的孩子们。
天宇、天辰不约而同地张圆着小嘴,乌黑的眼睛大瞪着,和他们的爹爹一样,膛目结舌。
但不同的是,孩子们的眼里显然是兴奋的情绪,只是太惊讶了,而忘记了该说什么。
男人大步地走了进来,径直就停在了放满书本、笔墨的饭桌前,弯下腰,一手一个,轻轻松松地抱起了天宇、天辰。
直到这时,天宇、天辰才深吸一口气,同声同气地喊道,「爹爹!是娘啊一—!」
「哦?」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便笑了,「你们叫什么?」
「皇上!」那一声「娘」,让柯卫卿从无比惊诧中清醒,欺君乃是死罪,他跪了下来。
「皇上?」原本畏惧于男人威严的孩子们,更是吓坏了,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只有天宇、天辰,依然毫不害怕的,笑嘻嘻地看着「娘」。
「娘是皇上?」天宇问,「是治理国家和百姓的皇上吗?」
煌夜看了看桌上的兵书,便道,「是呢,你们的爹爹原是给娘带兵打仗的大将军。」
「真的吗?爹?!」天辰极惊喜地说,「爹是大将军!」
「别闹了!你们快下来。」柯卫卿见两个孩子,全无分寸地抱着皇帝的脖子,已是十分地尴尬,他们天天看着煌夜的画像,对他,也就不害怕和陌生了。
「为什么?他们是朕的儿子。」煌夜看起来很高兴,因为密探并未告知,柯卫卿有生下孩子的事,即便这里孩子不少,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并很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骨肉亲情是怎么也无法泯灭的。
「娘!我叫天宇,我是哥哥。」天宇拍着胸脯地说。
「我叫天辰,是弟弟。」天辰有些腼腆,两个孩子都喜滋滋的,看样子是不会听从柯卫卿的话了。
「等外头的风雪小了,父皇就带你们回家去。」煌夜说着,看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柯卫卿,「现在,你们乖乖待着,娘有话对你们的爹说。」
这样说时,从外头进来两个太监,领走了天宇、天辰,接着进来好些个侍卫,他们各自抱起屋里的孩子,把他们送了回去。
柯卫卿有些担心地看着外边,不仅是桥上,河岸边都站满了人,村民们慌张不已地接自己的孩子,却没有退去,依然看着这座农家小院。
「你逃不掉了,后山的路朕也给封了。」煌夜说,悠哉地解去了身上的披风。一身黑底红纹龙袍,出现在小屋里,简直是蓬荜生辉。
「皇上……你是怎么……?」柯卫卿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或者说,终究知道有这么一日,倒也镇定下来了。
「在他们抢走你「尸首」的隔日。」煌夜低沉地说,走向柯卫卿,「因为北斗说,他研究过,巫雀没有那种必须要葬在故土的习俗。」
「啊!」柯卫卿忘了北斗喜欢钻研巫雀族的风俗,这恐怕瞒不过他。
「所以,朕认为你的死是假的。」煌夜嗤笑,「更何况,你发过誓,是绝对不会留下朕一个人地,对不对?」
「皇上,我……。」柯卫卿蹙眉,心痛地说,「是!可是您不觉得,我只有离开您,才能真正地保护您……。」
「卿儿已经是太子了。」煌夜突然说道。
「什么?」柯卫卿吃惊地抬起头。
「现在的朝廷,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了。」煌夜沉稳地说道,「巫雀族,已经用律法明确是我大燕子民,卿儿又是长子,被立为太子是顺应民心的。朕本想立刻抓你出来,不论你躲在天涯海角。然后让你深深地后悔……擅自离开朕是多么冒失的行为。但是,朕也明白,你是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煌夜竟然懂得自己的心意,柯卫卿不禁热泪盈眶。
「卫卿,祸事并不是你引起的,是朕的自私和无能,让你总是处于被人陷害的境地,」煌夜伸出手,扶起阿卫卿,「所以,朕决定重塑巫雀族的地位,既然卿儿为名正言顺的太子,你……当为国母。」
「啊?!」柯卫卿从没想过要当皇后!不,皇后必须是皇上喜欢的人!柯卫卿记得煌夜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固执地不选太子妃,是因为想要找到心爱之人。还有,能为他分忧之人!
「朕思前想后,除了你以外,真的无法再爱上别人了。」煌夜拉近柯卫卿,看着那让自己痛彻心扉,又朝思暮想的面庞。
「皇上,您说您……」泪水从柯卫卿的脸庞滑落,他吸着气,「爱我……?」
「是,朕爱着你。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朕就一直误解了你的心意……。」煌夜宽大的手掌,捧住柯卫卿微红、泪湿的脸,「你如果不爱朕,怎么会留在朕的身边,三番五次替朕出生入死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朕直到现在才明白。」
「皇上,我一直……一直都……喜欢着您……可是……可是!」隐藏数十年的爱意,在这一刻决堤般涌出,各种心疼、喜悦和委屈,让柯卫卿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竟像个孩子一样呜咽了起来。
煌夜亲吻了柯卫卿的眼睫、鼻子和嘴唇,两个人情难自禁地深吻,最后紧紧抱在了一起,心跳在耳畔激烈的鼓动,而纸糊的窗外,雪花啪啪的拍打着。
「看来,风雪消停还早着呢。」煌夜含笑着说,牵起柯卫卿的手,走向了里屋……。
隔日,在阳光初透的清晨,煌夜的军队,还有带着柯卫卿、以及天宇天辰的马车,从南村口出发,前往皇城。
有不少乡亲出来送行,听说柯卫卿会是大燕的皇后,既惊讶又惶惑,总觉得平时怠慢了他,还让他帮忙干这个,干那个。
柯卫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他是男人,怎么能成为皇后呢?陆大哥拍着柯卫卿的肩,还让他有空回来坐坐。这儿也算是皇后的娘家,不是吗?
村民纷纷附和着,脸上竟然有些自豪和喜气。还有人放起了烟花爆竹,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柯卫卿告别了生活了四年多的山村,怀着依然不安的心情,重新回到了煌夜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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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垂着流苏的朱红宫灯,悬挂在皇宫高挑的廊檐下,烛火透过薄绢绘凤羽的灯罩,在这初春的夜里,大放着异彩。
身为今夜的主人翁,柯卫卿穿着鲜红靓丽的锦袍,头戴雕有金凤的羽冠,仔细看的话,那只凤鸟很独特,如同他身上的胎记,是巫雀展翅的形态。
柯卫卿无法相信这所有的东西,包括这新婚洞房,煌夜一早就准备妥当,为了让他成为帝后,煌夜早在四年前就修改了国家律法,卿儿也被立为了太子。
用煌夜的话来说,先皇曾经让太子虚位长达三十二年,兄弟之间为此勾心斗角,阴谋不断,难道他也要重蹈覆辙,让皇后虚位数十载吗?这后宫岂不乱了套?
柯卫卿忍不住回敬,若是如此,为何不早早选定皇后?
煌夜却笑着说,人选是有了,就怕那人不同意。
柯卫卿不禁反问,「我不是同意了吗?」煌夜却笑而不答。
所以,直到大婚的这一晚,柯卫卿还是揣摩不到煌夜的心意,他知道煌夜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有多喜欢呢?会是像自己一样,不顾一切,甚至连尊严都可以不要吗?
一个男人,而且已经三十二岁了,竟然会披上嫁衣,成为皇后,柯卫卿真觉得自己是不知羞到了极点!
然而,因为这一切是按照巫雀人的风俗来办,而巫雀原本就有「夫夫、君君」之说,文武百官便觉得无不妥之处,而且皇上和皇后虽说是夫妻,也是君臣,按照大燕的礼制来说,并无逾矩。
先帝所爱之孙太后,一直无子嗣,理当废黜,却稳坐皇后之位,只因为皇上无比地宠爱她。柯卫卿不也是如此吗?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