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家畅饮甚欢,游戏正浓,再急的事,也等到明日再议。」皇帝笑着说,却丢了个眼色给太子。
煌夜会意,趁着大家拔河正起劲,把这位士兵招去了偏殿问话。
「正值父皇寿宴,若突然中止,必定惹来臣子们的猜忌,有何急事,你在此处说明便是。」
「属下明白,皇上英明。」士兵肃然地道,「回禀太子殿下,军机处收到密报一封,称天齐国已经调集八万兵马,打算大举侵犯我国!」
「密报从何得来?」
「是军机处安插在天齐国的探子回报。」如今,哪个国家里没有他国的密探,大燕派出去的,就差不多有千余人。
有成功卧底的,但更多的是身份暴露,惨遭杀戮。因为密探不但需要刺探敌国军情,还要从中挑拨,搅乱敌国政局。有时候密报采纳与否,不单要看这个密探是否靠得住,还要对密报来源进行分析。
而天齐国的密报,是御林军骑兵统领青允的孪生哥哥,名叫青缶,为人机警正直,武艺高强,煌夜信得过他。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煌夜让兵士退下,为表示无异样,他又回到宴席之上,与众臣子一同饮酒,直到深夜时分,这场寿宴才散了席。
※ ※ ※
星光熠熠,高悬于墨色苍穹之上,柯卫卿站在东宫的前花园,等待太子召令。
之前,太子吩咐他回殿内更衣,他便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东宫偏殿,换了一身干净的侍卫服。
可是太监就走了,柯卫卿没有得到太子的传唤,只能停留在静谧的花园里。
他是太子的侍卫,照理说就算不回去宴席,也能找到安身之处,或是值夜东宫,或是回去侍卫营歇息。
但是柯卫卿已经很久没来东宫了,这里的人大多不认识他,之前同时被选为武侍卫的公子们,早就已经升迁,得到更为重要的差事。处处是陌生的脸孔,让柯卫卿更加觉得他在这里是多余之人。
很想为太子分忧解愁,可是煌夜却极少传唤他,是他资历不够,不能胜任侍卫的职务,还是哪里做错了?柯卫卿实在想不明白,也就更加沮丧。
正当柯卫卿情绪极为低落之时,前殿传来一声通告,「太子殿下到!」
柯卫卿赶紧去宫门前迎候,十几个太监宫女,手持大红宫灯,出现在宫门的两侧。
太子乘坐的青龙辇已经来到殿前,青色的辇身,朱红的车盖,八扇车窗上都镂刻着金色龙鳞,十分气派。
「奴才恭迎太子殿下。」太监、宫女纷纷下跪,高呼之声在夜空回荡。
然而下来的人,却是骑兵统领青允。他看到跪在门前的柯卫卿,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卫卿,有你在就好办了。」
「什么时候?」柯卫卿急忙问道。
「太子喝多了,我不放心,便送他回来了。」青允摇着头,叹道,「你没见到那些使节、大臣,轮番请殿下喝酒,殿下无法推托,就全喝了,我都来不及劝!」
「还有啊,喝急酒伤人,我之前就说过,殿下又不是海量……」
「你说够了没有?」煌夜打断了青允,扶着车壁,走了下来。
「啊,殿下,小心门槛。」
「我知道,不用你啰嗦。」煌夜的步履有些摇晃,但仍坚持自己走进殿门内。太监纷纷抬起宫灯,给他照明。
柯卫卿正想要跟进去,青允又拉住他,小声提醒道,「你别看太子没事似的,在回来的路上都吐了两回了,还不让我传太医……总之,你小心照看着,我总觉得晚上会出事儿。」
「知道了,我会小心看着的。」柯卫卿慎重地点头,便告别了青允,小跑着进去了。
第十八章
宫灯闪耀,红毡铺地。两只青铜仙鹤,昂首立在紫檀木透雕、云纹床榻的两侧,口衔灵芝草,不断吐出如同莲蕊一般清甜的幽香。
在如梦似幻、富丽堂皇的寝殿内,六名太监不停地穿梭往来,侍候太子更衣、盥洗。之后又有六名宫女端来解酒汤,锦帕,口盂等,让依靠在枕上歇息的太子,慢慢服下,再漱口,净手,见太子和衣睡下之后,她们便悄然退出。
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太子,以及在纱帐之外,默默值守的柯卫卿了。
黑沉沉的夜,静得没有一点响动,前半夜还有虫鸣,此时就只剩下柯卫卿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了。
已经好久没有为太子殿下值夜了,柯卫卿在兴奋之余,也是相当紧张,手心里竟然捏出了汗,他轻轻地往衣袖上擦了擦,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咳嗽。
「殿下?」绣着金银花纹的锦帐动了,柯卫卿赶紧进去,看到煌夜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取床头几案上的白玉杯。
「给,殿下,您慢点喝。」柯卫卿替他拿起水杯,送到煌夜半启的唇边。
可能是酒劲正浓,煌夜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双颊微红,吐露的气息也异常灼热。
「……嗯。」煌夜并没有睁开眼睛,完全是凭借着嘴唇上的触感,衔着杯沿,轻饮了几口。
柯卫卿扶着煌夜的肩头,让他重新躺下,还拿过一旁的锦帕,轻轻擦拭太子额上的汗珠。
「您是不是觉得胃里难受?我去叫御医来。」柯卫卿见醒酒汤并没有起到作用,不禁有些担心,直起腰,正想去传唤宫女,煌夜却徐徐地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湿润的眸,就好像子夜一般深不见底。在床头宫灯的映射下,太子的眼波流转,就似月色光华一般,透出令人迷醉的气息。
他半梦半醒的神情也好,还是流淌在金枕上的乌黑发束,都让柯卫卿痴痴地看呆了神。
一时间,柯卫卿竟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就这么睁大眼睛和床榻上的煌夜对视。
「……。」煌夜突然两手撑着床褥,似乎是想要坐起来。
「殿下,您要做什么?」柯卫卿于是凑上前,帮他起身。
可是……哪两只手离开了床铺,攀上柯卫卿单薄的肩头,指头就跟铁钳似地扳紧着,将柯卫卿压倒在床榻上。
「嗯?!」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深深陷入留有太子余温的被褥内,柯卫卿想要挣扎,肩头立刻传来快要裂开的痛楚,让他脸色苍白,一个劲地吸气。
煌夜俯身压在他身上,两只手不肯放松,华丽的黑发发丝垂挂了下来,宫灯的光芒一下子变得黯淡不清了。
「殿、殿下……是我啊。」柯卫卿吓得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难不成太子殿下喝醉了,误会他是刺客?
「……。」煌夜似乎是嘟囔着说了什么,可是柯卫卿压根没听清,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狂乱的心跳声,在响个不停。
「殿下,我不是……啊?」再想要说话时,煌夜却轻轻地吻了他的唇瓣。
柔软的触感让柯卫卿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弄清此刻的状况,煌夜也终于松开一只手,却转而扣住了柯卫卿的下巴。
用不容抗拒的力道稳住那企图逃走的人之后,煌夜落下的吻便不再客气,湿热的舌头强行侵入唇内,反复骚动着上颚,再卷住仓惶不已的舌叶,想品尝美味一样地舔舐、吮吸。
「呜……唔嗯!」
柯卫卿的双手抓扯着太子的手臂,却无力扳开。下颚被迫扬起,嘴唇被碾压得刺痛,舌头也是,被绞缠着摩擦难舍难分!
耳边则不断充斥着唇舌交融的淫靡声响,令他震愕不已!
「唔……!」在齿龈受到强力舔舐时,柯卫卿从脚底荡漾出一阵酥麻的颤慄,眼泪刹时盈满眼眶,更加模糊了视线。
「——嗯!」心脏则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着,柯卫卿惶惑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不清。
就在情欲燃烧之际,煌夜却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喘息着……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
「青、青允……!」柯卫卿想说是青允让他留下的,可是控制不住牙关打颤。
「下去!」煌夜坐了起来,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清醒,冰冷地说道,「去殿外值夜。」
「是、是!」柯卫卿忙点着头,几乎是滚着爬下了床,膝盖磕得生疼。
「这只是……」煌夜突然说话,柯卫卿停下脚步。
「没什么,你走吧。」难不成要对他解释说,因为自己喝醉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所以才把他压在床上强吻的?这样讲,只会更惊吓到柯卫卿吧。
「是!属下告退。」柯卫卿就像是受惊的小鹿,头也不敢抬一下。
「等一等。」
「……?」
「就在这儿吧。青允既然吩咐你值夜,就不会再安排其他人了。」煌夜指的是一道屏风之隔的外间。
「是。」柯卫卿不敢哭,也不敢抗令,把眼泪擦掉后,就去了屏风外。
「只有今晚。」煌夜透过精雕细镂的屏风间隙,看着柯卫卿的侧脸说道,「明天你可以回太医院了。」
柯卫卿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是煌夜隐约看到,他转过脸去的一瞬间,有一滴晶莹掉了下来。
——不过是喝多了,所以做了一个春梦而已。
在梦里,是只穿着亵衣,在河边沐浴的柯卫卿。因为是梦,所以想做什么都没关系吧?煌夜的理智像是烧断了,抓住柯卫卿后,就开始疯狂地吻他、爱抚他,不管他愿不愿意。
直到腿间耸起欲望,让他惊觉这不是梦,才发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确实是柯卫卿,只是不在河岸边。
同样的错误,发生了两次,难道还能视作只是「意外」吗?
煌夜深觉懊恼地捏着自己的额头。头好疼,快要炸开一样,可是胸口更沉闷,让他喘不过气。
「我不是想要一个男宠,才把他留在身边的。」煌夜呢喃道,并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
可是到最后,他也没能平复这种心情,虽然躺在舒适的床榻里,却是一宿未眠。
※ ※ ※
寒风飒飒,枯叶残枝,已是晚秋。谁也未曾料到,皇帝的寿宴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北部战争。
天齐国派出了八万强兵,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便相继攻占了灵池、天池两座最为北端的城邑,且沿着金鉤关往南入侵。
大燕的兵马虽然在浴血奋战,但仍不敌天齐的强攻奇袭,节节败退。敌锋已然指向柳城,若再不保,青州便无天然屏障,由敌人长驱直入,便可抵达大燕的水陆枢纽,离河。
军情已经是十万火急,淳于炆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御驾亲征!
而天齐国此番举动,显然是为了报复八年前,被大燕打败,皇子被杀之仇。因此兵马充足,计画周详,拒绝一切和谈,一副誓要灭了大燕的势头。
一个月后,大燕帝的铁骑和天齐王的兵马,终于在青州碰上了,当即大战了三天,最后隔着护城河互放火箭铁弹,双方损失过半。
可是大燕毕竟有一位力拔山河的硕大将军赵维国在,他护送皇帝杀出重围,并在离河附近重整旗鼓,蓄势待发,又一场血战即将打响……。
在后方战得难解难分、如火燎原之时,大燕的朝堂之上也酝酿着一场血腥风暴。
皇帝出征,太子自然得代理朝政,太后却以「太子经验不足」为由,想要垂帘听政!
煌夜当然不会允许太后擅自干政,但是宰相李铎与太后关系亲密,竟然伙同文官一起上奏,恳请太后出来议事。
还说,如今大燕面临大敌入侵,须上下同心,太后摄政,乃祖孙同朝,为齐心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