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兮又看一眼这群可怜的人儿,无奈的摇摇头,才坐进轿内。
抬轿的四人俱已两三天未吃饭,亏得林采兮身子轻,他们抬起来倒也不费力,却仍是有些疲累,但一想到家中爹娘幼儿已领到钱,自己也可以再挣一份钱,身上的力气就多了几分。
这一路上再走下去,一直到林宅,平安无事。林采兮不知道,城里已涌进大量难民,他们沿街乞讨已有半月余,她遇上的这一伙,只是其中最弱势的一股,几乎全部都是老少妇孺。
进了家门,林采兮才松了口气,倘若再出几帮难民,她可真是有心无力了,但她一想到林老太太的病,心又紧紧提起来,但仍是吩咐菊焉带四个轿夫先去吃饭,然后再付钱给他们。
四个轿夫自是欢天喜地饱餐一顿,心内对林采兮也存了一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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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晴天炸雷
林老太太面容憔悴,病恹恹的斜歪在床头,一听到女儿回来了,精神大振,急着起身要下床。
一旁伺候的林妈忙急急的扶了,“老太太,您可不能下床,您这身子还虚的很,小姐既然来了,定然第一个就先来看老太太。”
林老太太挣扎间,林采兮双脚已踏进门来,一阵风似的扑过来,“娘,您身子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
林老太太两眼一热,双手紧紧攥住女儿两手,“兮儿,想煞为娘了,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林采兮反手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顺势坐在床边,眼圈也微微红起来,“娘,我很好,你莫要担心我,我好着呢。娘,你感觉怎么样?”
林妈也跟着落下泪来,“小姐,老太太是想小姐想的,成日里挂念小姐,自朱家派人送来你改嫁的信,老太太就没放下心过。”
林采兮鼻子一酸,哽咽道,“娘,我真的过的很好,你莫要牵挂我,倘若您因此生病,采兮又怎能安心?娘,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采兮才能偶尔回来在您跟前尽孝。”
老太太转头朝林妈啐了一口,“混说话,让兮儿白白的难受了去。”
林老太太身体确实并无大碍,前几天着了凉,再加上忧思过度,对女儿的思念越发强烈,终于忍不住央了林老爷派人送信将女儿叫回来。
母女二人又在房中说些体己话,老太太顿觉身子舒坦了许多,也有了精神,晚饭也吃得多了些。
用过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又提到近日城内涌进的大量难民,林采兮便说了说来时路上遇到的事,老太太又吓得一身冷汗,自责道,“兮儿,都怪娘不好,这个时候,城内乱的很,还让你来回的跑,幸好没出什么事,倘若出点岔子,娘该如何好。”
林采兮兄妹二人又忙着将老太太劝解一番,林老爷坐在一边,纳罕道,“近日虽然城内涌进不少难民,但却还未听说有拦路抢劫的,他们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进了城也只是满街乞讨。”
林采书这几日出门也碰到不少伸手乞讨的难民,确实未见到拦路抢劫之事,但他却并不觉得诧异,反而想的更远,“爹,照采兮说的,大道之上劫轿子,恐怕事有不妙,难民刚入城,靠乞讨也许可以勉强吃饱肚子,但随着人数增多,肯出财施舍的人越来越少,难民们讨不到东西,怕是要乱起来了。”
林老爷抬头看看儿子,面色有些凝重,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直坐在一侧默不出声的刘薰风却斜眼瞟了瞟林采兮,开口道,“这还不好说,那就开仓赈济呗,像朱家那种大户,出上个几千两银子还不是伸一根手指的事。”随后又用极其低微几不可闻的声音哼了一声,“怕只怕富人家不舍得那几个钱,倒连累了咱们这些穷人家。”
林采书当下怒斥道,“你乱说什么话,采兮也是朱家的人,朱家再有钱,能养的起这许多难民,你这当嫂嫂的竟说出这种话。”
林老太太气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未发作,林老爷仍旧面色低沉,似乎没听到儿媳的话。
林采兮从这次进家门便已感觉到嫂嫂刘薰风的变化,跟上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偶尔瞥她一眼,目光里也是怨恨之意。大概是未促成弟弟刘绪龙之事,兀自恼羞成怒。林采兮也不跟她多做计较,毕竟她是自己的嫂嫂,爹娘还要靠她在跟前尽孝。
刘薰风正是因为刘绪龙之事生气,后又听说林采兮当面驳了弟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对林老爷林老太太也不满意起来。现在又被林采书当着公婆面训斥,气的立时变了颜色。
林采兮忙转移话题,“爹娘,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
林老爷道,“采兮也累了,各自回房睡觉吧。”
一家人各怀心事,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林采书就从外面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一伙难民趁夜抢了城外人家地里的庄稼,其中就有同林老爷交好的万老爷。
林老爷呆了片刻缓声道,“许是真要乱了。”
林采书担忧的嘱咐,“爹,近几日,你莫要出门了,以后大门也要紧锁,难民暴乱起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回来时,门口有几人来回晃悠,不知道咱们是不是也被盯上了。”
林采兮心里一动,问道,“是四个身材健壮的大汉么?”
林采书点点头。
林采兮忙吩咐菊焉出去看看,过了片刻,菊焉回来,“姨娘,正是昨天抬轿的四人。”
“快去把他们叫进来。”林采兮又转过头看看父兄,“爹,咱们林宅虽不如从前,但在这些难民眼里还是有利可图的,咱们不可不防,这四人看上去还算老实,我想不如留他们在宅子里,平日里帮着做点活,还可以看护宅子,咱们只要管饱他们饭,他们自会尽心尽力。”
林老爷虽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但仍有些担心,这些人毕竟都是些从外地来的人,可靠么?
林采兮却很赞同,“爹,我看行,咱们得提前做准备,不然等他们闯进来时,可就晚了。”
林老爷终于点头同意,那四人也被菊焉带上来,林老爷简单询问几个问题,又细细观察一番,确认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农户,这才放心让他们留下来。那四人更是感激不已,当下表示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宅院。
可是第三天林采书又从外面带来一个坏消息,这坏消息仿若从天而降的一声炸雷,炸乱了人心,朱梓源在京中杀了人,被送进官府,再过一月就要处斩。
林采兮惊得说不出话,脑子陡然一片混乱,朱梓源杀了人被判死刑了?他不是跟方耶凌去京里探望叔叔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方耶凌呢?呆了半天,她才想起某些事,忙问,“哥哥,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可可靠?你可知方耶凌怎样了?”
林采书面上也挂着一层焦急,他是担心妹妹,“千真万确,我那朋友昨天才从京里回来,说朱家可能也已得了消息。方耶凌?并未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林采兮豁然起身,“哥哥,我现在就要回去看看。”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正在养病的方耶茹,若她知道此消息,只怕会支撑不住。
林采书有些犹豫,“现在外面也不太平,你现在回去,万一又碰上难民劫路,那可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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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祸从天降
林采兮急着要回去,匆匆辞别爹娘,林老爷老太太却不放心,想让儿子把她送回朱府。
那四位新护院却不同意,其中一个叫范成的出来阻拦,“老爷,少爷护送小姐的话,只怕会遭到围劫,这几天大伙儿都饿疯了,谁也不给谁讲道理,只要看见公子小姐夫人模样的,定是围住抢个精光,指不定还有被绑架勒索的。”
老太太吓得面色惨白,一叠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儿,你就别回去了。”
林老爷狠狠瞪一眼老太太,训斥一句,“莫要说这些不懂事的话,朱家出了这么大事,采兮应该回去。”
范成又道,“老爷,我倒有个法子,您看可行不可行?”
林采兮忙道,“你快说说看。”
“小姐跟菊焉不妨都换上一身破旧衣服,不要带任何东西,也不要坐轿,我再带个人跟着一起送你回去,扮作难民也许更安全些。”
林老爷想了想很有道理,林采书也赞同,林妈又找来两身平时不穿的破衣服,林采兮两人分别换上,又在脸上抹些灰,确实像个难民模样了,才敢出门。
一路上,难民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同前几日来时的平静截然不同,林采兮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打量着他们,他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目光却四处转动,可能在寻找目标。
范成带着林采兮菊焉专挑人多的地方走,双目左顾右盼,俨然一副饿疯了寻找食物的模样,竟也未引起人注意。
这个时候的官府亦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城内难民太多,一一抓进牢房不太可能,城里的治安得不到良好维持,城里的人们也跟着起哄,这一阵乱下来,也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林采兮加快步子往前赶路,心里忍不住为这些难民叹息,这种逃难故事她以前看的很多,逃出来的人大半也是死在路上,等灾难过去回到家乡,已物是人非,天悲地恸。在灾难面前,人的力量真是渺小。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平安来到朱府大门口,府门紧紧闭着,菊焉上前敲门,一个小童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来,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是菊焉,忙打开门,惊道,“菊焉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范成两人见林采兮安全到家,未进府门便急急赶回林家去了。
林采兮进了大门,先擦擦脸上的灰,整整衣服,过了内门,直奔轩园,刚踏进园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咽哭泣声,紧跟着是丫头婆子的劝慰声。
方耶语抬头看见林采兮挑帘进来,猛的一惊,随即道,“姐姐怎么这般模样回来了?”
林采兮简单说了下外面的情形,一屋人全都听得目瞪口呆,她们大多不出二门,外面的事情只是听人说说,这会儿听姨娘亲身经历,真真吓得胆战心惊。
方耶茹两眼肿的像个红桃,那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哽咽道,“采兮,这时候外面乱的很,你回来作甚?”
林采兮顾不得回答,便急着问朱梓源的事,方耶茹又是一阵痛哭,竟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
方耶语也不住擦眼里,但她眼里却带着一丝愤怒,狠狠道,“都怪姐夫太鲁莽,跟人起了冲突,一时冲动竟将人家杀死了,这会儿正被关在京城大牢里,哥哥昨天才来报信,叔叔虽在京中左右周转上下打点,怎奈铁证如山,这一关,怕是躲不过了。”
方耶茹哭的天昏地暗,半天挤出一句话,“在家里把气撒在我身上就是了,何苦出去还要寻事。我不相信他会杀人,我不相信他会跑出去杀人。”
方耶语更加气愤,瞪一眼,“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心里有气,就能拿着别人随便撒气了?”
林采兮忙在一旁止住,“老夫人姨奶奶怎么样?”
方耶语道,“二少爷说亲自跑一趟京城去看看,也不知能否打点一二。”
方耶茹忽然变得更加激动,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