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还在下雪,可再不许光着脚去踩雪了!”
“知道了,婆婆妈妈!”
等胤祯走了,墨涵还是穿了衣服起来,脚还有些肿,勉强可以塞进鞋里,走几步试试,却也无大碍。她出蹬外,果然雪还下得欢,她乍一出门,呼吸了冷空气,顿觉心悸。难道那天也是如此么?昏暗的天际吐出一丝红线,已快天明。墨涵朝着胤祥的屋子而去,也不知他为了救自己有没有感染风寒,他对别人在意,于己却最为大意。
胤祥屋里还点着灯,隐约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墨涵轻轻扣门,竟是他亲自来开的门。
“胤祯怎没守着你?醒了就下地来走,还穿得这样单薄?”胤祥看似没睡,还衣衫整齐。
“怎么连个值守的太监都没有,还要你自己来开门?”
“我──你快些回去吧!才好点,别又冻着!”他把门只开了一半,还挡在身后,没有待磕意思。
“看你精神如常就好。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作什么?”
墨涵总不好直说“你帮着暖和我冰冷的身子”之类的话,只笑笑离去,回头再看,胤祥却是言又止,谨慎的看着她走远。墨涵暗自猜测,难不成是藏了个孩子在屋里,才这般拒客于门外?
她才回到屋子,宫就端了粥进来,墨涵吩咐再去生个火盆子来。片刻,两个宫合力抬来个大火盆,火苗噼啪作响。
宫正要退出去,被墨涵叫住,那日睡觉打呼的宫脸上却留着手指印。
“你过来!”
“格格有什么吩咐?”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奴婢不小心撞伤的!”
墨涵仔细留意,明明是五指印,这宫里虽有体罚,可鲜有往脸上下手的:“胡说!你敢情我在别处问不出来么?”
“格格,那日奴婢守,睡得太沉,连格格起身都没察觉,奴婢该当受罚。”
“为这个,没事,我不怪你了。把我妆匣里的海棠胭脂膏拿一盒去,里边有冰片,擦了好得快些!”墨涵倒觉得不是她的过错,这样暴躁的事肯定不会是胤祥,“下次见了十四爷躲着点儿就是了,他子急,但心不坏,过几日也就不记得了。”
“格格,十四爷没打奴婢。”
墨涵笑笑:“难道是十三爷?”
宫摇着头说:“也不是。”
“那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教训奴婢的是四爷。”
胤祥打开门,有些吃惊:“墨涵,你怎么又来了?”
墨涵咬着嘴唇,一掌推开他,冲了进去,果不其然,里间的榻上躺的正是胤禛。
“谁要你救我?”
“难道让我眼见你死?”
“我不要欠你的!”
“你没欠我什么?你当作不知道就是了!”
“可是我不能装傻!”
墨涵还争辩,胤禛咳嗽一阵,胤祥上前扶住他:“墨涵,为什么你总是对四哥这样?为什么就无视他对你的苦心呢?他明明喜欢你,你却偏偏要折磨他?”
墨涵还是狠下心说:“我不要他喜欢!”
胤禛拉着阻止胤祥,胤祥却是很不服气:“我喜欢你,十四喜欢你,你还是一样的对我们。八哥对你的好,我自愧不如,你一心对他,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四哥有哪一点比不上八哥,时时想着你,处处护着你,若不是他担心喝醉酒的你,半起来几次去看你,早早发觉你立在雪地里,不顾自己的身子,把个冰棍儿样的你抱着慢慢暖和过来,你此刻还有命在这里糟蹋他的一片苦心么?”
墨涵声音哽咽:“我、我只是不愿意欠他的情!”她不敢去看胤禛,她实在承担不起他的感情。
“你不欠我什么!你从阑欠我!”
“四哥,如果墨涵先见到的是你,如果你早点让她察觉你对她的这份深情──”
“胤祥,别说了!已经没有如果了!”
“四哥!”
“她有她的难处!”
墨涵天未明就启程回城,却原来都不是梦,自己既对他无情,为何又去招惹他?只是他怎么会也在此刻来汤泉呢?该谢、该道歉,还是该抱怨他给她平添的烦扰?
再见到胤禟,追问什么时候解决加新嘎,墨涵却只得推说暂缓。她本打算借胤禛之力除掉加新嘎,可如今,哪里还忍利用他丝毫。她伸手握住身上的玉,承诺的是蒲牢相随,他的心却注定是要辜负的了!
胤禩随着老康回来,墨涵带他去到一个新的宅院,离着九爷府不过百步远,里外两进,小小巧巧,内院已种上了西府海棠,外院的腊梅正吐着芬。
“怎么样?”墨涵问。
“不错,你出宫也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里离九弟那里近,也方便照应。我给你出这个钱,再让竹心选两个老实的仆过来跟着你。”胤禩觉得虽然小点,好歹自成一体。
墨涵却是一本正经:“胤禩,有句话我得先说清楚,这是我的家,不是八爷的外宅!”
“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钱是太后私下赏我的,仆人我也找好了,是恪靖从塞外给我送来的母子俩,只会蒙语,不会汉话、满语。这人的两个大儿子都在额附身边跟着,绝对稳妥。胤禩,我不是说你会怎么着,只是上次的事之后,我时常担心。若真有各分东西的一日,我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涵儿,我不反对你置这宅子,只是你心里抱着竟是这样的念想,我宁愿你没有这样的预备。”胤禩心中存着对她的愧疚,可又对她这样冷静的看淡聚散而着恼。
“始乱之,终弃之!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
“涵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是怨我离开太敬?你从阑会说这些疏离的话。”胤禩将墨涵搂进怀中,“我不会与你分开的。”
“胤禩,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有片刻的心神恍惚,有那样被迷惑的时候,我连自己都保证不了什么,哪里还会逼着你──”
胤禩打断了她的话:“你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被你缠住一生。不怕你恼,认识你之前,额娘是给我置了两个屋里人,我也随着九弟他们出去玩过,只是那都是之前的事。如今我是一点那样的心思都没有。这次出去,皇阿玛赏了个汉的儿给我做,人是带回府里了,可我却是连什么样子都记不清的。涵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装不下别人了!”
墨涵的心被他的话温暖着,是的,自己也曾告诉胤禛,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胤禩一人。
“涵儿,我爱你!”
墨涵从他怀里探出头,恢复她的眼神:“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你再多说几次!”
墨涵的小小乔迁宴请了兰兮来帮忙,合二人之力忙了一下午做出桌像样的,其实主要是墨涵动嘴皮子,兰兮动手。
大家都围坐在炕上,胤禟殷勤的拉着兰兮的手,说:“下次送她个厨子,别来听她使唤了。”
墨涵则由着胤禩喂她,嘴里咀嚼着还说:“兰兮做的可就比厨子做的称心。厨子对你可没有这样的爱心!”
胤锇不服气:“下次我也带着老婆来,免得你们显摆恩爱!”
众人都笑他痴,胤祥却说兆佳氏也想来的。
墨涵说:“我原该给她赔礼的,大喜的日子被我搅了。”她又看着胤祯,“太后说过年就要给你指嫡福晋了。”
“我知道,额娘已经说了,皇阿玛已有人选了。”他嘟着嘴。
“是罗察之完颜氏?”问话的是胤祥。
“你怎么知道?”
胤祥看着墨涵一笑,嘴里却说:“听德母说的。”
大家都举杯恭喜他。
乌大妈是墨涵的仆,进来由语叽哩咕噜说一通,墨涵没全听明白,瞪大眼睛。胤禩笑说:“就你的鬼点子,这下好,她母子只会蒙语,你又只懂间,算是天聋对地哑了。”
乌大妈又用手势比划着,墨涵不服气的说:“人的沟通不是只靠语言的,定是来了什么客!”
话音未落,就听见小乌格在外面喊着,竟有个人闯了进来,居然是胤禛。
胤禛把几张小楷掷在炕上,声俱厉的说:“都在就好,拿个主意吧!墨涵,皇上宣你觐见,记得说是和十四弟出来了。”
胤禩拿起那小楷一看,是几阕《摸鱼儿》,几个阿哥分着传阅了,却都未读过。
“可曾拜读过?”胤禛问道,“这是弘皙的字。”
众人正在摇头,胤禛又说:“我也没读过!”
“有稼轩风骨!”胤禩看出味道,追问墨涵,“是你的仿作?”
墨涵咕噜一句:“我哪里有这般文采?”
“若是她仿的倒也无妨,这是完发以终的南明遗民王船山所作!”胤禛已是火气冲天。
连胤禩也吓了一跳:“涵儿,真的么?”
中卷 反诗
王船山,就是鼎鼎大名的王夫之,湖南衡阳人,曾于衡阳举兵抗清,后又在南明桂王府谋事,终生未剃发蓄辫,号称完发以终。他在学术上颇有成就,《四库全书》就大量收录了他的著作。墨涵是因为读了他的《宋论》而仰慕不已,后来又寻了他的词作来读。
而在座的人中,也就胤禩知道这完发隐逸的事,旁的人对王船山却是一概不知。
“涵儿,这词作你是从何荡的?”胤禩克制着心里的忧虑,不让墨涵察觉。
墨涵然以为意:“书里看的,怎么了?”
胤禛却无法慢条斯理:“什么书,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着的?”
墨涵有些不服气:“你们都没读过么?船山的《潇湘小八景》《潇湘大八景》是很生僻,但的确值得一读,我才教给弘皙他们的。”
“我不跟你讨论学问,你只说怎么见着的?”胤禛继续追问。
墨涵然乐意他的盛气凌人,胤禩却知道关系重大,忙哄着她,她才说:“我是当真不记得了!看的书那么多,总是南书房里有的吧!”
“这在宫里是决计没有的!你记不得了不要紧,你不是会编瞎话么?赶紧想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对我,是对皇阿玛交代。”
胤禩也急了:“涵儿,皇阿玛定是要你交待,你一个养在宫里的格格从哪里得知这避世遗民之眩”他看着胤禛,“皇阿玛怎么知道词的出处?”
“我也是才刚从位老翰林处打听来的。说是多年前湖南曾有密折奏报,有书生于衡山回雁峰请匠人刻词于石上,大有追怀旧朝之意。其时三藩之乱初定,皇阿玛也未太在意,本来民间隐匿的文人就多,只叫把那石刻磨平,书生永不录用了事。而当时寻得的词作到皇阿玛手里只有三阕,除大八景的平沙落雁外,还有小八景的岳亭雪岭、青草渔灯。后来四海升平,皇阿玛不知怎么就想起此事,一心要集齐十六阕大小八景。结果湖南的员以白费力气收场,竟说这王船山是真隐士,诗词不传于世。皇阿玛大为光火,再不许人提这船山,说他是白读了圣人的书,没有兼济天下的气度。”他一气说完,大家都紧张起来。
胤禩循循善:“涵儿,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的记是最好的,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墨涵心里哪里不急,只是这词是她穿越之前读的,让她此刻如何穿凿附会个出处。
胤禟忽然一拍桌子:“我记得七哥收了一幅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