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心里哪里不急,只是这词是她穿越之前读的,让她此刻如何穿凿附会个出处。
胤禟忽然一拍桌子:“我记得七哥收了一幅赝品,是米芾的潇湘八景的图和题诗,就请七哥作证说这词是附着那画一起寻到的。”
“不成!”墨涵不愿连累老实人,“只消皇上多追问间,七爷立马露馅。”
“涵儿,你怎么想起写这些?”胤禩都不免要责备她。
墨涵却装得无辜:“我炕过是写景悲怀之作,不知道存了什么兴亡之叹。”
谁知胤禛又掏出张纸塞给胤禩:“你看她还录了些什么,这是我在弘晖手中见到的。若这个也落到皇阿玛手上,她还有命强词夺理么?”
胤禩只匆匆扫视,已是胆战心惊,“满目江山无熟处,一曲林峦新造。”“娇面胡风吹皱,拼与红颜消受。”“同作南冠楚囚”,字字句句刺目。
他站起来拉了胤禛至里间商谈片刻,出来吩咐道:“十四弟今日先别回宫了,就陪墨涵先呆在这里。胤锇回宫去找十五弟他们几个小阿哥,胤禟去五哥那里,胤祥去七哥那里,孩子们这几日都在各家府里,你们去把除了潇湘八景外的所有诗词文章要回来。大哥那里由我去,太子那里就有劳四哥。这事三哥应该还没听到风声。”
“三爷才是最麻烦的,他又懂诗文又存心和锡不去。”墨涵嘀咕道。
这道理胤禩、胤禛早就想到,被她点破心里更烦。
墨涵还不识好歹,嬉笑着对胤禩说:“要不我去求三爷?”
气得胤禩黑着脸吼她:“好好待着!九弟、十四弟,你们看着她,不许出门!”又伸臂,请胤禛先走,胤禛回头嘱咐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在皇阿玛跟前辩白。”说完拂袖而去,胤禟与胤祥也赶紧穿了靴子跟出去。
兰兮试着问:“墨涵,你叔公家不是出事了么?就说是他家的书里见着的,不就行了?”
墨涵顿时灵光闪现,鞋都不穿就奔出去,结果那几兄弟还站在院子里商议,都恶狠狠的凶她:“你做什么?”
墨涵赶紧讨好的笑着,给胤禟使个眼,让他过来,耳语了一番,胤禟也不说话,直点头,把那等着的几个人看得心发麻,到末了,胤禟竟是喜形于。
她又厚着脸皮对胤禩笑笑,自觉回屋。
胤禩与胤禛同时追问:“她又是什么鬼主意?”
胤禟打着马虎眼儿:“她说顺便想到个赚钱的法子,所以很乐呵。”
墨涵回屋热情的握着兰兮的手说:“兰兮,太感谢你了!及时给我提了醒。胤祯,陪你九嫂回府,我得赶点东西。你们自便了!”
她进了里屋,还闩上门。
兰兮狐疑的问:“我只是随口一说,宽她的心,真成么?”
胤祯哼一声:“九嫂,你和她相处的时日太短,还不知道她的习惯,就冲着她握你的手,肯定在胡说。你的法子是真的行不通,索府被抄,凡是有字的纸片都不能放过,哪里这么容易栽赃的?”
“那墨涵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是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兰兮把个匣子交给胤禟,他略看看,又小心锁上。
“你和墨涵背着八哥他们做事,可要稳妥!”
“你放心,我和她搭档,是绝配!”
“墨涵也这样说,她还说──”
“肯定没好话!”
“她说你是人,她是男人的话,肯定要娶你作小老婆。”
“那谁是大老婆?”
“我啊!”兰兮早忘了笑不露齿的闺训。
胤禩在书房把所有信札找出来摊在书案上,凭记忆搜寻,还好在宫里时墨涵用姓氏笔画排序的法子帮他整理过,否则在上千的信函中要筛出那有用的两件是谈何容易。
绮云也不桥,推门进来,正对着胤禩坐下。
胤禩也不理睬她,把裕王门人沈某的信取出来,单看前年六月的,其中提及三阿哥胤祉暗中结交几个没落遗民的子侄,私自求购本朝已的古籍。想来这样的把柄换得回墨涵摘录的反诗了。墨涵曾与他探讨过玩物丧志的道理,说了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四兄弟看押囚犯,却被人以物相、贻误大事的故事,三哥此次不是就栽在过于好集古了么?胤禩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痴迷的爱好,他和墨涵一样,是什么杂书都看,什么艺术都懂一点点,却又仅限于懂,而不求甚解。真若说有什么痴迷的,哪里是物,而是她这个人。但同样的道理,自己跻身储位的争斗,不就是置墨涵于险境么?墨涵又天生招惹是非,虽然不是她的本意,可她自身散发了太多光芒,若非太子、老四对她皆有情意,十个墨涵都难保命。
胤禩将其他的笺札收入柜中锁好,就要离去,却被绮云一步挡在门口。
“胤禩,你就这没在乎这个家么?就舍不得多呆片刻么?”绮云压抑着怒火。
胤禩却是冷冰冰的:“八福晋,小心你的肚子!有身孕的人好生静养就是了。我早说过,贝勒府由你做主,我么,由我自己做主。”
“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冷淡,对她却有万般柔情?”
“绮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漠,心里只装着自己。直到我遇到墨涵,是她改变了我。所以你并不吃亏,有没有她,我对你也只能如此。”
绮云发疯般把衣服扯开,解了绑着的绳子,除下布包:“你满意了?你就是心疼她给你怀的野种,然愿意碰我一下。你这样折磨我,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么?”
“随你!你说得还少了么?我巴不得你去告诉皇阿玛!最好说我打算休了你,娶墨涵进门。十四弟就要指婚了,太后正愁没人能把墨涵留在宫里呢。你随意,就算你身后有十个安王府,为了护她周全,我也不惜斗个鱼死网破!”他一脚踏上那个布包,“就算这辈子没有子嗣,我也会等她!”
绮云把气撒向桌椅,却听见胤禩在吩咐管家:“八福晋的胎没了,去宗人府勾了报备!”这新婚的第一年就是如此的冰冷,她招呼着丫鬟收拾东西,回额附府。
“你不是说让加新嘎的新主子收拾他,怎么这次又嫁给他?”胤禟按照墨涵的吩咐,从墨涵预设的路进了加府,把她依照加新嘎那个衰人的衰字写的《王船山词集》,放在了墨涵屋里,只要老康一问就推到他的头上。想来他已杀了两个人,这样收拾他算是轻饶,好歹墨涵不愿意对一个穿人老乡赶尽杀绝,只希望加新嘎今后别再视人命如草芥。
“灰撒了没?”墨涵久未回去,那书上自然是该结灰的。
“我知道你心细,你吩咐的,我还会不照办么?特意交代了的。”
“那就好!”
“老三那里,八哥已经摆平了,你放心!”
“你现在嘴里好多黑话!”
“再多也比不上你教给我家兰兮的多!”
“胤禩交待,你带他去喝酒!”
“旧账你都要清算?”
胤祯在车下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好了没有?还要多久!”
两张俏脸气变形了,十四的话引来宫门前的侍卫盯着墨涵和胤禟,都以为适才车中──
到了乾清宫,墨涵刚跪下,就发现旁边跪着候旨觐见的三个老头中有曹寅。是了,年底,织造运送龙衣进京了。另外两位必是苏州织造李煦和杭州织造孙文成了。曹寅也见了墨涵,就从中间挪到她旁边。不及他招呼,墨涵就声说:“皇上要责罚我,大人千万别求情!”说完,墨涵移到三尺外跪着。
李德全出来宣织造进去,又去通禀墨涵来了,老康也没新样,又是那句“叫她滚进来”。墨涵慢腾腾的起身,揉揉膝盖,正在讥诮老康的词语匮乏,她期待的臭骂却如期而至:“那个小畜牲还在磨蹭什么?”这话新鲜!有意思!把千古一帝气成这样,我墨涵真有水准啊!
中卷 福符
墨涵是抱定老实听训斥的决心踏入乾清宫的,她在东配殿的门槛处跪下,可老康简直是折磨人,只听着工作汇报,三位织造老爷都是五十岁的人,说话慢吞吞的,老康又边喝茶边说,墨涵是听得直打瞌睡。看阑能睡懒觉了,小产之后这个身体是越来越不济,得加强锻炼。墨涵鞭策着自己,又把那表白无辜的供词复习了一遍,应该过关吧,想着为她奔走的亲密爱人、战友们,一定要老实交待问题,争取坦白从宽,再把加新嘎那个揣了狼子野心的人给圈进来。
“格格,格格!”墨涵被摇醒,是李德全!她头枕着门槛居然睡着了!墨涵擦干净脸,虽然龙爪子踩过的门槛呢,她不稀罕。
“楝亭,见识了吧!索尼、噶布喇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小畜牲手里了!”殿内只剩老康和曹寅,看来感情亲厚啊!
墨涵不等他喊滚就跨过门槛跪到里间,地上有羊毛地毯,跪着也要舒服许多。要不是寇寅这个斯文人在,墨涵就会真的来个前滚翻──“滚”进去。既然说起赫舍里家的老爷爷,估计再大的火气也不会杀头吧!
曹寅看了词稿,也是一惊:“皇上,这是那年要寻的大小八景?”
“哼!朕在湖南的比不上她一人的本事,居然寻齐了!可恨的是她把这个竖子的东西传授给皇子、皇孙!什么斯文败类的东西居然也登朝堂了?”老康真是小心眼,他自己喜欢没找到,就不待见王船山了。
可墨涵不服气了,你骂墨涵可以,她没名气的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强,骂她蟑螂也可以开解为小强。可她绝不允许当着她辱没心中的文化人,虽然她不喜欢的文化人也经常被挂在嘴边糟蹋。此刻她早忘了为她奔走的阶级兄弟,噌的一下站起来,说:“皇上,王船山著书立说做学问然入仕为是迂腐了些,可那是汉人几千年文化传承中的思想精髓,马都不愿配二鞍,怎么能说节坚持操守就是竖子呢?《周易外传》、《尚书引义》、《读四大全说》章章经典,《读通鉴论》、《宋论》字字珠玑,怎么是斯文败类呢?”墨涵理直气壮的说完,见老康是讶异的看着她,而曹寅的脸已是刷白,才知就冲着自己无旨擅自站起来一条就是死罪,吓得赶紧跪下。
曹寅知道适才老康还是拿这孩子逗趣,此刻却是动了肝火,忙说:“皇上,若非跟在皇上身边教养,哪里寻得到这么有学问的孩子?”
老康冷笑一声:“楝亭,依朕二十年前的脾气就一脚踢死她算了,口出狂言!”他又冲着墨涵吼,“朕赏你郡主的禄米,就是让你吃饱了来气死朕的么?”
“皇上,乐羊以有功见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巧诈不如拙诚。墨涵不过是据实而言,不敢欺瞒君父。墨涵景仰的是王船山的才学,借用的是他的文章。”
“你算是拙诚么?”老康走到墨涵跟前,明黄的靴子上九爪龙张牙舞爪的昭显着皇权的不可侵犯,“一个完发以终的遗民文章再好,是该授给皇子、皇孙的么?”
墨涵只看着来回踱步的靴子上的龙爪,那次绮云隆起的小腹上,不就绣着五爪龙么,人的地位用服饰区分,爪爪越多,能抓捏的人就越多。
“你不是振振有辞么?怎没说了?”
“回皇上,曹大人自江宁来,肯定知道江宁士人纪映钟的人生三大事,这第一条墨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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