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战功赫赫的老人却悲哀到连求一战都不得,伴随他的只有秋霁言的轻嘲:“匹夫之勇。”
从来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司徒家的人都被或擒或杀。而萧如梅很幸运,或许是那些人见其没利用价值,再也顾不上她,我们竟然成功的把她救了出来。
司徒悠然被擒时身上数处流血不止,却依旧不肯认输,嘴里大喊:“秋家小贼,我有话说!”
秋霁言微笑以对,我轻轻皱眉,这个人最好不要留,而且错过这次机会再杀他会很麻烦,于是不动声色的缓步走到司徒悠然背后,忽然轻叫一声,故作脚下一滑,猛推了用刀比住司徒悠然的官兵一把,锋利的刀锋没有任何悬念的抹过司徒悠然的脖子,
一时间,静心宫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司徒悠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鲜血从他身体里慢慢流出,沿着刀刃滴嗒滴嗒的落在石板地上,声音异常清晰。
“怦!”司徒悠然倒下,到死他的眼睛仍然圆睁。
一个司徒家的人最先清醒,猛地挣脱官兵的压制,双眼血红的大吼着向我扑来。
我惊慌的连连后退,老天爷莫非瞎了眼,做坏事的人那么多,遭报应的没几个,却偏偏老和我过不去。
眼看那人手中的剑就要砍上我时,忽然有人扑到我身上,紧紧的搂住我。
长剑从搂住我的人后背穿过,直到刺入我的衣裳,划破我的肌肤后才停住,留下热辣辣的痛,一种我从未感觉过的痛,比坠树时更痛、比自愿服毒时更痛……
鲜血喷溅到我脸上,还有些温热,恍惚中竟像是幼时,宜妃姑姑温柔的手抚过我脸颊。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手下意识的抱住那具要从怀中滑落的身体,为什么会是她?
萧如梅,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为什么要舍身救我?
那个要杀我的人又被擒住,他嘴里不断大骂,被抓的司徒家人都和他一起骂着,虽然吵闹,我却听不清他们在骂什么,心里只一遍遍的问着为什么。
萧如梅一句话都没说,或许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眼中不断的流泪,一行行、一串串,像要把今生未尽的泪都流光一般。
我低头望着他,眼神交汇的瞬间,从那双涟涟泪眼中读出了些东西:你是他疼爱的妹妹,是楚国的王后,而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对他再也没用了,就当我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萧如梅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宛如即将陨落的星辰,慢慢失去光辉。
忽然,一双大手温柔地从我怀里接过她,她的眼睛又亮起来,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个抱住她的人,用尽最后力气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慢慢举到那人眼前。
秋霁言默默接过那张被血染红的纸,然后搂紧她。在他的怀抱中,萧如梅的眼慢慢闭上,一行泪顺着眼角流下,泪珠打在鲜血上,再也分不清哪是泪哪是血。
片刻后,秋霁言把她放在地上,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递给我那张纸,问:“这是怎么回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怔怔凝望纸上熟悉的字迹,那源于我手的秀丽字体,记忆一下拉得极为遥远……
我刚入宫为后时,宫里的嫔妃除了萧如梅,没人肯来隆馨宫。无聊的日子慢慢从我窗前爬过,那样的日子任谁都会忍不住怀念过去。
于是,极度无聊的我边回想以前在大清时的种种边随手写下了这篇锦瑟。结果正被来请安的萧如梅看见,极为喜欢,追问此诗出处,我只好搪塞说是秋霁言所做。
后来那首诗被萧如梅要走,她当时还笑言:“这回算是把你们兄妹俩的东西都收藏了,你可不能再说我光想着你哥哥,厚此薄彼。”
我听后一笑置之,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萧如梅却真的一直随身收藏,至死也念念不忘。
她不忘的到底是秋霁言的诗,还是……我的……字……
当然是秋霁言的诗,这个傻女人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甘愿为他而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大喊,握纸的手却有些控制不动的颤抖起来。
“你写的东西怎么在她手里?”秋霁言问,眉梢、眼角、唇边依旧全部是暖如春风的笑,完全不见任何伤心与痛苦。
一阵风吹过,我猛地张开手,任那张纸翻飞出手心,在空中转了两圈,飞蛾扑火般投入不远处来不及扑灭的火堆,转眼烧成灰,随风散去。
我转回头,盯着他微笑:“哥,你不需要知道。”
就让这件事停留在表妹对表哥的念念不忘上,到此为止吧。就让这段表兄妹的感情停留在一方没有对令一方表示出轻蔑与不屑之前……
秋霁言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没再追问,转头对一个为首的士兵道:“萧娘娘为保护王后娘娘被乱贼杀害,而乱贼全部当场被诛,你明白吗?”
那官兵脸上紧张的神色一闪而逝,低头答道:“下官明白,请秋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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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充满血腥的夜晚结束,朝阳再度升起时,楚宫里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与祥和。
楚王回宫了,王后回宫了,一时间这座宫殿变得比往日还要热闹,起码它名义上的主人回来了。
我站在楚王寝宫外,静静注视里面发生的一切,本来打算去问些事情,现在又不想进去了。
“陛下,臣妾会一直和您在一起,无论谁离开您,臣妾都不会离开。”司徒绯趴在慕容昊膝上,轻声诉说。
慕容昊的手慢慢抚过司徒绯的头发,一滴泪从他眼中滑出落在她头上,洗刷得那发异常黑亮。司徒绯似乎感知到这滴泪,不安的动了动,却被慕容昊阻止。
“绯儿,你太傻了。”他喃喃。
“这宫里,有哪个不傻?可为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绯儿觉得值得。”
我缓缓转身,漫步向外走去,看来还是换人问事的好。
没走几步,迎面撞见个有些眼熟的太监领着一队禁卫往里走。我皱眉想了想,才记起那太监是当初我和秋霁言故意放给楚王的一步棋——小四。正是从他之口,让慕容昊误以为秋家马上要对他出手,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他还活着,我以为慕容昊不会放过他,他可真是命大。帮了秋家的大忙,看来日后必受重用。我正想得出神,小四已看见了我,笑着上前请安:“奴才给王后娘娘请安,王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随口问道:“四公公,这是要去哪?”
“哎呀,娘娘别这么叫奴才,您叫奴才一声小四,就是小四祖上积德。”他谄媚的笑答:“回娘娘话,奴才奉秋大人命令,正要去陛下宫里,抓捕司徒家的乱党。”
我暗暗打量小四,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个太监嘴上工夫如此了得,笑道:“四公公说笑,你如今可是红人,被派了抓捕乱党这么重要的差事。只是不知这乱党,怎会跑到陛下宫里?”
小四迟疑的望了我一眼,才低声道:“回娘娘,其实这所谓的乱党,就是淑妃娘娘。”
我压下想皱眉的冲动,继续笑道:“四公公,我如今有些事想去找我大哥,只不知他现下在哪个宫里,能麻烦你带路吗?”
“这……”小四有些为难,但似乎不太敢得罪我的样子,只好点头应允。
片刻后,我被小四带到一座宫殿外,我笑着抓住带完路就要走的小四,笑道:“四公公别急,说不定我大哥等会还要见你,你这么走了,本宫如何是好。”
“娘娘,您别开奴才玩笑了,奴才还有事要办,再迟恐怕就……”
“你再多等半柱香,左右不过这点时间,我定不会让你后悔。” 我笑着安抚了焦急的小四,命人通报后,没过多久就被请了进去。
我进殿时,秋霁言正独自俯首案前,脸上少了一贯的微笑,薄唇轻抿,眉头微皱,似乎有什么事正困扰着他。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折子上,淡淡的问:“有事吗?”
“有点事,不过你这么忙,我又不好说了。”我轻笑:“楚王才刚被软禁,哥哥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行使权力了?”
被我一说,他才放下手中的折子,恢复往日的温柔笑容,但笑里明显夹杂了刀子:“没办法,我是天生的劳碌命,既然有人把司徒家主给一刀抹了脖子,总得有人善后才行。”
我开始叫撞天屈:“哥,人家也是为你好,你没看很多书里都有记载,坏人把好人抓住,准备杀之前,好人大叫不服或者有话说,坏人就和好人闲聊,直等好人的救兵来到,坏人大势去矣。所以,为了保证哥哥你不犯同样的错误,我只得痛下狠手,不给姓司徒的机会。”
“这么说,我这个坏人还要感谢你了?”他笑容灿烂的问,重点强调了坏人两字。
“不用不用,哥哥有事,妹妹服其劳,应该的。”我笑得真诚,要比谁笑的好看,我才不会输给一只狐狸。
尾声
我们两人对笑片刻,也没见谁败下阵来,只好各自鸣金收兵。
我收敛笑容,认真的道:“哥,司徒悠然的事,我做比你做要好。”
“我知道。”秋霁言点头。
“但是,司徒绯的事,你不能这么干。如今楚王已经被囚,你何必因为一个女人去触他霉头?难道非要让楚国所有人都知道秋家没把楚王放在眼里,替你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
他听后半晌不语,望来的目光深沉的像一眼不见底的水潭。终于他开口了,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潭中:“你别忘了她姓司徒。而昨夜的事,虽然容易被人理解为误杀,我事后又做了处理,可一旦传到她耳里……”
“一个什么都不会再有的女人,让她知道了又如何?”我不以为意的笑答。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搂住我抱怨:“云儿,我可是为你好,你一点都不领情,太让我伤心了。”
这种以前经常玩的游戏,我突然感到厌烦,猛推他道:“少在我面前装多情公子,我可不是萧如梅,任你摆布。”
他依旧笑嘻嘻的把我搂入怀里,在我耳边轻念:“你当然不是,你要是,就好了。”他的手若有若无的抚过我的脖子,像在考虑是不是就此把它掐断。
“你要不要试试?”我笑得妩媚而诱惑,柔声建议:“掐起来的感觉还不错,要不然楚王当年也不会掐那么长时间,不舍得松手。”
“我可舍不得。”他笑,用手把我脖子前的几缕乱发撩到后面。然后放开我,转身拿起桌上的折子,递过来道:“给你看个不知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我边接边说:“小四在门口,你还不把刚才的命令收回,难道真要去做到楚王寝宫抢人这种会授人话柄的事情?啊,对了,我刚才还答应小四有好处的,你替我赏点东西,就说是我赏的。”
“我出钱你打赏,便宜都让你占了。”他无奈的叫来一个太监,吩咐了几句后,那太监又转身离开。
我这才静下心来去看折子,一看之下立刻呆住,不知说什么好。
司徒绯的父亲败了?而且还是彻底的大败,竟然被西秦军打得连连后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放下折子,深吸口气问:“什么时候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