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解了封的寝殿,被宫人匆匆忙忙收拾过,且用檀香熏了一遍,再闻不到一丝情香淫靡的气息。但一想到先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华珍便觉得恶心,她换过了衣裳,索性绕到了空置的东配殿去休息,一步跨进了门槛,便吩咐庆奴,“关上殿门!”
庆奴听出她声音里含着冷怒,不由有些心慌,双手发颤地关上了殿门,刚转身,就见她抓起案上摆设的花瓶,用力摔在地上,霍然喝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成了你们掌中的棋子,被你们任意利用而犹不自知!”
庆奴忙跪了下去,低声道,“娘娘息怒,当时奴婢奉命行事,瞒着娘娘,也是不得已。”
当日,华珍赐了一方丝帕给安萍,随后再由庆奴偷回来,添上了“后日戌时,储秀宫不见不散”几个字。原计划,这丝帕是要送到福全手里,引他今夜来储秀宫,孰料,在这之前,太后竟突然将福全下到了宗人府,那里守卫森严,传递东西很不方便,眼看计划要失败,恰在这时,有宁寿宫的暗人来报,说温僖贵妃向太后献毒计,要利用催情的香药来作实了华珍与福全私通的罪名。
而今天一大早,太后便命叶嬷嬷轻车简从出宫去往宗人府,秘密将乔装的福全接出了大牢,于是,计划便又能顺利进行,只要福全不在宗人府,庆奴便有办法将丝帕
交到他手上。到了午后,温僖贵妃假意要送华珍出宫,实则却是要对华珍下手,计划将华珍打晕,再送回储秀宫,将华珍与福全关在一个屋子里,再焚上催情香,待康熙回宫,自然便能看到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真人表演!
可温僖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辛苦算计一番,到头来,却是在将自己葬送!最终被送回储秀宫陷阱的,却是她自己,华珍要的,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年,赫舍里皇后联合福全,温僖贵妃,以香药害了宣嫔,今日,赫舍里皇后遁入黄泉,逃过了应有的报应,那华珍便要活着的温僖贵妃跟福全得到报应,让他们也尝尝顶着奸·夫淫·妇骂名却有口难辩的滋味!
这一切,思虑周密,也极为顺利,华珍达到了目的,便欲趁夜出宫,怎料,还未出宫门,便又被康熙擒了回来!当然,也正因为回来了,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同太后一样,都是傻瓜!
华珍唇边掠过一抹自嘲地笑,近到庆奴跟前,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不容她再撒谎与躲闪,“当时你是不得已,那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储秀宫的奸·夫变成了胤礽,那福全又在哪儿?”
庆奴双颊变得雪白,气息纷乱,颤颤道,“叶嬷嬷带着裕亲王出了宗人府没多久,便被大汗的人劫下了,裕亲王已被大汗救走………………………”
华珍心中一颤,唇角扬起的笑意,隐约带着讥诮,“我处心积虑要杀他,大汗却要将他救下?”
相处多年,她突然发现,原来她从来就不了解噶尔丹!
她茫然转身,站在窗下,清冷月光照拂了她一身,将她身影照得朦胧幽冷,几乎化为虚空。
福全,是她小觑了他吗?原来,他跟噶尔丹才是真正的盟友,将所有人,包括她,都蒙骗了过去!但,他们这种盟友关系,是从何时开始的?可笑她竟一无所知!
其实;她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当年,她死在乾清宫,康熙下令将她尸身以冰气保存,金棺停在殡宫。据宁悫太妃所诉,康熙每天无论多忙,都会抽时间往殡宫陪她。既然康熙每天都会亲临,殡宫内外自然便会有大内侍卫层层守卫,噶尔丹的人想要将她偷换出来,却不惊动一人,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康熙身边有内鬼,这内鬼与噶尔丹里应外合!
而这内鬼,真是福全?从那时起,他便勾结了噶尔丹?那这几年,又是什么使他们翻了脸?
因为乌兰布通一战,福全
围攻驼城,却是真心要置噶尔丹于死地!而今天,又是什么让噶尔丹放下恩怨,冰释前嫌,出手救下了福全?
许久,她才轻轻开口,问出一句,“庆奴,你还知道什么?”
庆奴犹豫着,汗如雨下,始终不说一句话。
华珍疲惫地笑了笑,也不为难她,扶了她起来,轻声道,“不想说就算了,下去吧。”
“娘娘……………………”
庆奴望了他,一张口,那原本死死忍在心里的话,竟不受控制地冲上了唇边,“奴婢对不住您,奴婢不该瞒着您!其实一开始,穆邪大人要陷害的便是皇太子!那天,是奴婢故意将一把琴搁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又引娘娘去抚琴。事先,奴婢已打听清楚了,皇太子出宫去送皇上,回宫后,必会绕过御花园回毓庆宫。果然,消息准确,皇太子真的出现在御花园,且被娘娘的琴声吸引,一直躲在暗处偷看娘娘。待娘娘走后,奴婢故意留下娘娘的丝帕让皇太子拾到,为的就是撩起皇太子对娘娘的非分之欲。后来,奴婢又找人将从安萍那里偷回来的另一块丝帕送到了毓庆宫,皇太子得了,一时色令智昏,便落入了今夜的陷阱………………………”
华珍脸色凉如冰雪,一字一字,自唇间吐出,异常清晰,听得人生出寒战,“为什么要害胤礽?”
庆奴摇头急道,“个中原因,奴婢是什么身份,穆邪大人又岂会事事告知奴婢!奴婢只是遵照命令送娘娘出宫,瞒住娘娘所有事!”
华珍相信,庆奴没有说谎,其实,穆邪的心思,她也能猜到几分,他无非是想借胤礽挑起大清朝廷的内乱。胤礽在襁褓中便被册封为东宫皇太子,未及弱冠之年便参与朝政,其周围聚集了一大批以索额图为首的朝中重臣,为其保驾护航,竭智效力,被称为“太子党”。一旦康熙因胤礽有错而起了废黜之念,宫闱朝野必然大乱,“太子党”自然会不惜一切保住胤礽,而其余育有皇子的后妃,也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必然一争东宫之位。到时,一场储位大战便在所难免,康熙哪还会有时间顾及西北战事,而噶尔丹也就有了足够的喘息时间!
这一计,的确够狠!
太子私通庶母,康熙即便不立时发作,父子间的裂痕也永难愈合,废黜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般阴损,连她也敢算计利用,果然是穆邪一向的作风!
而这一回,噶尔丹应该是知情的
吧?
庆奴见夜深了,便低着头,侍候她上榻就寝,将柔软的锦被覆在她身上,放下了烟罗帐子,正要转身退出去,却听得她清冷的声音,“安萍是你杀的吗?叶嬷嬷这会儿也没回宫,想必是与安萍一样,凶多吉少了吧?还有宁悫太妃,她宝贝儿子出了事,今夜宫里又闹出这么大动静,她竟不见人影,当真是奇怪……………………”
庆奴似惊了一惊,再次屈膝下去,刚刚平缓的气息,瞬间又急促了起来,“娘娘,这些事与奴婢无关!您不知道,您身边的…………………………”
她话刚说到一半,两人便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几声尖锐的猫叫,极是刺耳!
庆奴吓了一跳,忙收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只低声道,“娘娘,是四阿哥的狸奴在叫,奴婢出去看看,很快便回。”
华珍“嗯”了一声,便由得她去了。
但没等到庆奴回来,她鼻端便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随即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隐约见到了阿玛,仿佛又回到了与阿姐一同承欢阿玛膝下的无忧岁月,梦里,全是笑声………………………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感觉有轻轻的吻落在了脸上,温柔似若有若无,酥□痒,令她蹙了蹙眉,朝被子里缩了缩,朦胧中,似听到了康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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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罗亭·且贪欢
许久,她揉了揉眼睛;把头至被子里探了出来;康熙却并不在榻边,垂幔外;有魏珠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奴才该死,但太妃娘娘抓了奴才年迈的母亲;以此来威胁奴才,奴才实在是没办法。奴才亲人甚少;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奴才自幼净身入宫;不能侍候左右;已是不孝;若再任由老母被害而置之不理,便更不配为人了………………………”
“好了,朕不想听这些!你母亲,你已命人找到,妥善安置好了!”
康熙声音低沉,明显带着怒气,“若再有第二次这样的事,你便自己去慎刑司领死!”
他话音落,便清晰听到了魏珠叩头的声音,“奴才再不敢了,奴才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随即垂帘动,他的脚步声渐近。
殿里宫灯柔和,她凝眸望向他,见他脸色极差,眼下有深深的疲惫黑影,想是被索额图那帮人烦了一夜。
而这会儿,他已换了一身素锦云纹的常服,那样清淡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令他看上去少了一些帝王的冷肃之气,多了几分温和,仿佛只是个普通人。
她咬了唇,默然下榻,伸臂环住他,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莫名的,竟让她无比安心。
之前,那样恨他,即便没了弑姐之恨,也还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但现行,却只有他才能给她温暖舒适的感觉,至少,他从没有算计过她,更没有阴险的在背后利用她………………………
他的嘴唇贴在她额头上,语声微有倦意,“朕吵醒你了?”
她摇头,婉转探问,“都几更天了,皇上还要早起上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索额图非要连夜见驾不可。”
他紧紧揽了她,深深呼吸她身上淡若梨花的清香,实话实说道,“他们是怕朕废了胤礽。”
她垂眸,嘴角微动,浮出一缕冷笑,“他们不了解皇上,臣妾却知道,皇上是舍不得废黜皇太子的………………………”
“何以见得?”他略挑眉,仿佛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眼里有了几分怒色。
她冷笑,语气幽幽微微,“结发之恩,夫妻之情。皇上一心念着旧情,如何下得了手?皇太子命好,有个好额娘,所以,他的东宫之位永远屹立不倒。”
“旧情?”他语声沉郁,冷冷地问,“慧儿,你真这么想的?”
《
br》 她不语,狠狠咬唇,突然有了一丝惊慌,生怕自己会陷得太深,会忍不住冲口而出,逼着他处置了胤礽,逼着他证明给她看,他根本不在乎赫舍里·凤婷,在他心里,只有她!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就往殿外走去。
她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干什么!我还穿着寝衣,叫值夜的奴才瞧见了,天亮便会传遍后宫!”
听了这话,他冷峻的面容竟有了一丝笑,脚下却丝毫不减速,“你忘了,你自己说的,你蒲柳之躯,就算光着身子也不怕被人瞧见!这会儿怎么又计较起来了?”
“臣妾是怕连累皇上您的圣誉!”
她嘴上这样说,手却更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裳,唇贴在他胸口,隔着丝滑的衣料,轻轻地咬着他,不轻不重,呵气如兰……………………
这般存心点火,真比任何媚术都要撩人魅惑!
果然,她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速,就连声音也变得沙哑,带了喘息,“有你在,朕哪还会有什么圣誉!”
她听了,竟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廊里的奴才被惊得惶恐不已,纷纷伏跪在地。
而魏珠则领着一干小太监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跟得太近,怕扰了主子的兴致,太远,又怕跟丢了,他这差事,也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