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款到了最后,仍然少了两百万,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化工厂的厂长沈清河挺身而出,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他去市里的轻工局借来了这笔资金。沈清河在业内打拼了三十余年,经验人脉都不在话下,当初来这儿也是受命于危难之时。该企业本是从建国初就成立的老厂,也曾有过红火光辉的岁月,现如今由于经济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中难以避免的深层矛盾,却变成了本市大中型企业里的一只烫手山芋,依靠原本的力量早已回天乏术。局领导虽然信不过许可这位初出茅庐的私人企业的业主,却极为看重沈清河,更何况这烫手山芋搁在手上再也看不见冷却的希望,于是也乐得成全。
沈清河拿到这笔款项以后对许可说,“许可啊,你沈大哥我这人的性格素来是有话就说,这个忙我也不是白帮你的,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许可的心里早已有了计较,他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数月来的接触,他已是了解这位老厂长的为人,是个办实事的人,难得的两袖清风。
沈清河微微摇头,“你年轻,做事还欠缺点火候。我这么说你,你别不服气,只这一件事,你问都不问就答应了,心里没点防范,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许可笑道,“难得沈大哥你看得起,叫我一声兄弟,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会看人。我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沈厂长你跑前跑后的帮了我不少忙,我再去疑神疑鬼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太说不过去了。”
沈清河哈哈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够爽快。”而后又正色说,“在社会上混着,除去那些人踩人的事情,无非是困难的时候,你拉我一下,我扶你一把。处处算计,不如与人为善。我沈清河这辈子虽然没混出个名堂,但也无愧于天地良心,出去办个事求个人,人家都还卖我几分薄面。赚钱这档子事,也不是靠算计来的。”
许可点头答道,“不错。”
沈清河又说,“我这儿有两件事,一件,厂里有几个技术员,都是读书人,大学毕业的,当年他们进厂的时候,厂里情况还不错,他们在这儿也成了家,都是拖家带口的,现在工厂也不行了,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他们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不比这周边的农民,下岗了还有块地种种,年纪轻的还能出去找个工作,他们算是大半辈子都困在这穷乡僻壤了,我看不过去。你看能不能。。。。。。”
许可说,“这个不难,我那儿也需要这样的人。”
沈清河忙说,“那太好了。还有一件事,我这儿有份名单,都是厂里的困难户,双职工,上有老下有小,但都是在精化车间里做得不错的,你看能不能先用着,观察一段时间,觉着不行再换?”
许可看了看名单,略一沉吟才说,“行,请生不如请熟,只不过这里人数多了点,估计要划掉几个。”
沈清河笑着说,“你看着办,总不能白养着他们,你也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我这个做公仆的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尽力就好。”
也许是相似的处世观念,许可和沈清河相处的极为投缘,遂结成忘年之交。沈清河对于这位不到而立之时的年轻人很是赏识,说他聪明能干,又不乏宅心仁厚,颇有些儒商风范。因此,沈清河也乐于为许可引荐一些铁路水运和业内的朋友。渐渐的,随着人脉和销售渠道的扩增,许可的这笔投资总算有了起色,公司的运营也大有风生水起的势头。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至。
此时,许可和沈清河站在人群之外,保卫处的几人被团团围住,推搡吵闹,争执不休,村民模样的人大声嚷嚷,“叫你们老板出来,快出来。。。。。。”。许可将手里的铁锹掷在地上,“哐当”一声重响,众人都回头看向他。有围观的工人认识许可,纷纷喊道,“许总”。
村民们听说老板来了,都围了过来,你喊一句我嚷一声,无非是说“工作没了,没钱过年,厂里要负责”之类的话。这里面有些是原来厂里的职工,有些是跟过来凑热闹乱起哄的地痞。
沈清河一听这话就心烦,大声喝斥,“当初厂里都给过赔偿金,加上许老板给的,每个人拿到手里的都不少。白纸黑字的,你们都是签过合同,怎么现在又跑来闹。你们这些家伙,年纪轻轻的,不出去找点门路,就知道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那些人哪里想听这些,起哄道,“沈清河,这工厂还不是你给整垮的,你他妈还不趁早下台。”
沈清河一时气结,辛辛苦苦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却落得个骂名,哪有不郁闷的道理,只得说,“以前厂里的事和许老板无关,你们这种闹法,人家怎么做生意?”
那些人又说,“怎么无关?姓许的一来,咱们都下岗了,怎么和他没关系?”这句话一说,又是闹哄哄的一团。
许可大声说,“这么各吵各的,谁听得清?你们这些人里谁说得上话的,让他站出来说,有什么问题,让他来说清楚!闹来闹去的,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听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看向一个披着棉袄的壮汉。那人也不推辞,慢慢的走到他跟前,无礼的上下打量着他,“哟,许老板,挺年轻的嘛,咱们兄弟几个也没什么事,就是快过年了咱们来溜达溜达,你这生意做得好啊,整天里机器轰轰的开着,大烟囱了黑烟冒着,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许可点点头:“谢谢。不过你们这一溜达,就把厂里的电线给掘了,这个损失不小。”
沈清河认得这个人,于是说,“你这个牛二,就知道是你带的头。你叔叔也不管管你,叫他出来看看,他村里的人就知道瞎折腾,也不学学别村的勤劳致富。小兔崽子,反了都。”
牛二一副无赖样,“沈厂长,我还以为你把我老叔给忘了,你这厂子一垮,我们村连浇地的水都没了,地都荒了,我二叔心里着急成天在家叨咕。”转而对许可说,“许老板,你一来,咱们村下岗的不少,地也没得种,这大过年的,你说该咋办吧?”
许可笑笑,“好说。反正现在也停产了,我把厂房卖掉,去别处做去,我就不相信,在别地做不了这生意”,他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工人,“这些人里也有你们村的,全都解雇了,要不你们大家绑在一块儿死。”
工人们一听这话,不干了,原本是看热闹的,现在都和刘二那帮人吵了起来,说什么“谁谁谁,当初是自愿拿了钱不做了的,现在又跑来闹,不讲道理”云云。牛二一看茅头指向了自己,脸子上过不去,和着几个壮汉作势冲上来想打人。
另一厢,刘鑫早就叫了几个人跟在许可和沈清河旁边。许可笑道,“我这边人少,你们有种就过来,把我这个雇主给打残了,剩下的伙计们又得下岗了。我看你们找谁闹去?”话音未落,工人们就围上来一把拦住牛二。
牛二那边的人数占了劣势,再说也不敢真打,着急了,掏出手机蹲在墙角不知在和谁讲电话。
沈清河拍了拍许可的肩膀,低声说,“看看,肯定是他们村村长,兔崽子他叔挑拨的,无非想捞点好处。”
许可叹了口气,“看来这山头是一定要拜了,厂里的情况刚好一点,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现在就把那几个土皇帝约出来坐坐,几个人的欲望总比这一群人的要容易摆平。”
沈清河想想也是,只好如此。沈清河和那些人以前没少打交道,把他们请出来以后,牛二的叔叔不过安抚了几句,村民们很快就散去。土皇帝们看起来不像庄稼汉子,倒像一夜暴富的生意人。众人都心知肚明,表面上却相谈甚欢,刚才的那一幕仿佛不曾发生过。
许可和沈清河带着他们去办公楼,远远的就看见楼下站着两人。
待走近了,许可问,“怎么不去楼上坐?”
陈梓琛笑道,“刚才在上面听见吵得厉害,我们就下来看看,你姐姐担心你。”
许可看了姜允诺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是吗?”
姜允诺似乎有瞬间的忡怔,旋即若无其事的笑笑,“你有朋友过来,你忙你的,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过来看看。”
许可没有立刻答话,伸手去摸荷包里的香烟,没带。
刘鑫赶紧掏出纸烟递了过去,接着又给在场的男士散烟。
许可慢慢的吸了口烟,对陈梓琛说,“你们要是不赶时间,待会儿大家伙儿一起去城里吃顿便饭,你们也可以顺便回酒店。”
陈梓琛尚未开口,牛二的叔叔就嘎嘎笑了起来,“哎哟,许总你太客气了,这种天气吃狗肉是最好了,补啊!”
许可笑道,“吃狗肉没意思,咱们找家做得好的店子,吃鹿肉,喝鹿血,才是大补。”
“好,好,”牛二的叔叔吧嗒着嘴连连点头,“这种东西男人吃了最好。”
许可挑了挑嘴角,又说,“完了以后,再去夜总会坐坐,挑个质量好点的。”
一听到那句“质量好点的”,牛二的叔叔就乐得合不拢嘴,只有呵呵傻笑的份。
陈梓琛当然希望能和许可多点接触,只是这顿饭姜允诺吃得相当郁闷,牛二老叔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就往她身上绕。本以为饭局完了可以回去,谁知又被陈梓琛拉着一起到了夜总会。
包房里,每个单身男人旁边都贴着一两枚美女。唯独陈梓琛没要,他笑着对姜允诺说,“早听说国内的夜生活丰富,的确不是一般的腐败,咱们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姜允诺似乎没听见,端着酒杯,眼神游离在沙发的另一端。陈梓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继而笑道,“看来你老弟是这儿的常客。”
她这才醒过神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九点多了,走吧,这里怪闷的。”
陈梓琛挺瞧不上这几个土皇帝,眼前的状况颇有些乌烟瘴气,呆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于是带了姜允诺起身告辞。许可正应付着牛二的叔叔,一边冲陈梓琛他俩点点头,一边就着身旁美女递过来的酒杯浅酌一口,自顾不暇。
出了夜总会,姜允诺深深呼吸着夜里冰凉的空气,寒意刺激着心脏,。陈梓琛感叹道,“灯红酒绿,香车美人,难怪我那几个朋友一回国就忙着离婚,人啊,一旦涉足了这个大染缸,多有自制力的也能堕落了。”
姜允诺附和地笑笑,不愿多说,招手拦了辆出租,回酒店。她离开的那样匆忙仓卒,仿佛想把那个人远远的抛在脑后,想要从此忘记他的一颦一笑,忘记刚才他把手搁在其他女人腰间的那一幕。她早已选择了旁人,又如何能这么苛刻的要求他?
许可喝着酒,只感到疲倦异常,心里徒然间空落落的没点盼头。一直以来,他忙着工厂,忙着应酬,忙着敷衍这些无聊透顶的混蛋,透支着精力和时间,透支着脑海里的空白画面,此时却发现,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如同忙碌了一整年的农民,到头来却只能对着颗粒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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