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支香烟而已。
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他四处找寻,果然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站在人群里,淡妆,长发,神情俏皮,笑语嫣然。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越发突显了她神采飞扬的秀眉,清澈的眼神,秀挺的鼻梁,清丽却不失妩媚的轮廓。
他不由顿住脚步,只是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她,一颦一笑,惹人怜爱。
他站在那里,仿佛经历了千年之久。
思念,便在此刻倾泻而出。
番外
很久以来,她似乎都在沼泽里艰难的挪动。步履沉重,她不知该前行或者退去,周遭一片晦涩的泥泞蔓延到天际,那里没有半点光亮。时间伴随着脚步几乎停滞不前,她看不见身边忙碌的人群,一拨拨的出现,然后消失,周而复始,她几乎要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埋葬。
然而,思念如同沼泽里的苔草,不断的冒出来,布满四处,逐渐繁茂,教人再也挣脱不过。女人更容易屈服于某种情感,即使怀揣着隐隐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谈不上乐观的认知。然而,当看见恋人热切的眼神,心顿时柔软得失去形状。
隔着人群,许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神深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仍是那么英俊迫人。
指尖夹着香烟,光彩明灭,烟草慢慢燃成绵长的灰烬,径自剥落。
姜允诺终是走了过去。
短暂的对视,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捻熄了纸烟,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直至进入侧厅里的休息室,那里空无一人,他关上门,杜绝了一切喧嚣嘈杂。
放开她的手,他低头瞧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微抿着嘴唇,想要不着痕迹的再靠近他一些,淡淡的烟草味道和他的气息,如同一种干净无辜的诱惑,若有似无的游离在空气里。
“前段时间玩失踪,现在又跑回来?”不让她如愿,他稍稍向后退开,平静的言语里透着不满,“反反复复的,什么意思?消遣我?”
“嗯,消遣你。”她有些失望,他为什么不抱她,她想抱着他。
他突然没了交流的欲望,望向别处,轻轻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倒是放得下。”
她这才慢吞吞的开口:“我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房子也退了。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说到后来,尾音柔和的上挑,撒娇的味道顿时显露出来。
他猛然侧头看着她,仍是不依不饶:“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横了他一眼,脸颊热了起来。
他俯下身,靠过来,轻轻吻了她一下,猝不及防的。他们之间相隔了数十厘米,没有其他身体上的接触,只是嘴唇碰着嘴唇。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在心底一闪而过,迅速的无法抓住,却非常美妙。
两人慢慢的分开。
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窗台上的两三盆阔叶植物上,绿意盎然,她的双瞳是清亮的琥珀色。
他再次低下头,轻吻她:“告诉我,好不好?”温热的气息在她唇边荡漾,上一刻还深沉淡漠的男子,此时却像孩子一样用乞求的眼神凝视着她。
“我都说了呀。”她微笑着,抬手抚摸他的脸、双眉、鬓角,细细的看着,才发现原本乌黑的短发里多了几根醒目的白色。她低声说,“都有白头发了。”
“老了。”他不甚在意,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她笑:“你才多大。”
“还不是被你折磨的,”他略微停顿,才接着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那件事情……我原本想把医院的检查报告寄给你,结果被退了回来。”
“那些不重要……在我决定回来的时候,还并不知道……后来,听说爸爸病重,我不敢见他。我当时想,他一定不想再看见我,他一定在埋怨我,怨我爱上了他的儿子,可是我没法控制,”她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有些事情,我根本没法控制。不管想或者不想,我都觉得难受,很难受。”
他搂住她,用手轻抚着她的背脊,“没事了,都过去了……”就这么相拥着,耳边只有他的心跳,熟悉而真实。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他说,“和我在一起吧。”
她忍不住想笑:“说来说去就只这句话。不能换种说法吗?”
“换种说法啊。”他很认真地想着,“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这辈子都在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了,牙都没了,还在一起……就算入土了,也要埋在一起,合葬。”
“酸不酸?”她轻笑出声,“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吧。”她伸手环在他的腰际,脸贴在他的胸膛蹭了蹭。男人的心多数善变,女人的心也总是不安。天荒地老,是偏离实际的乌托邦。想到这儿,她不由暗自叹息。
“瞧你。”他哑声说,“跟只猫一样。”
她闭上眼,靠在他怀里:“我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我也喜欢你的。”他用手指勾下她的礼服肩带,嘴唇碰触到她的颈项,锁骨,带去星星点点的湿意,“要不,咱们回家吧。”
“回去做什么?婚礼还没开始。”
“做什么呢?就是想做这儿不方便。”
“讨厌,想什么呢?”她伸手拍他。
“快,咱们赶紧回去。”他替她整理好衣衫,拉着她向门外走去,“婚礼上少个伴娘完全没问题。”他说。
婚礼的时候,伴娘和证婚人却失踪了。因为这件事,许可和姜允诺被人唠叨了许久。
直至一年以后,雷远如愿以偿晋级为人父,在儿子的百天酒宴上,仍然不忘笑话他俩:“之前做兄弟的大婚,你小子给我跑的没影,手机也关了。许可啊,我说你当时咋就这么着急呢?今天逮着个机会,怎么样也要多罚几杯。”
姜允诺听到这话,立马腾的一下红了脸,随后,放在餐桌下的手被人温柔的握住。只见许可毫不在意的笑笑,也不推辞,接连喝了数杯白酒。
宾主尽欢。
酒宴之后,两人回到家中。
晚上,姜允诺在厨房里忙碌。
许可跑进去一瞧,炉子上炖着生地龙骨汤。这汤最适合长期烟酒过度,熬夜上火的人饮用。平时,他工作上的应酬不少,原非嗜酒之人,怎奈人在商场飘,身不由己,每次饭局后回来,必带着一身酒气。姜允诺因此抱怨了多次,说得多了突然发觉自己已步入未老先衰的边缘,无敌啰嗦,人家不烦,自己已经缴械投降,便开始照着菜谱煲汤。好汤,至少可以调养脾胃。
屋里香味四溢,某人的心里也跟着美美的。先是蹭过去,亲亲脸颊,后来干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吻个天昏地暗。
姜允诺挣脱不过,急得跳脚,嘴里叫着:“汤好了,关火关火。”
许可抓住她的手顺着自己的腹部向下滑去:“哎呀,不行了,灭火灭火。”
就在她被人抱出厨房的一瞬间,仍不失眼疾手快的关掉了炉火,却在之后的时间里不停的回忆,汤里到底有没有放盐的重要问题。由此,被神情郁郁的某人扣上“做事不认真”的帽子。
厨房里的香暖气息蔓延至客厅的沙发,而后是卧室的床上。
有人被吃干抹尽。
有人终于心满意足。
他满脸愉悦的坐回沙发里,边看球赛边等着她将一勺勺汤递到嘴边。
“凭什么?”她气呼呼的用汤勺舀汤,再气呼呼的轻轻吹凉了送过去。就凭他刚才说了一句:“我最喜欢喝姜允诺炖的汤了,如果有人喂就更好了。”
果然还是耳根子太软。
他笑嘻嘻的看向她:“记不记得上学那会儿,就是踢球手摔折了的那一次,你去我那儿炖汤,那味道不知有多好,到现在还忘不了。”
“那一次是言兮萝做的。”她仍是摆出气呼呼的样子。这人,什么都不好,就是一张嘴。
他微仰着头,眯了眯眼:“言兮萝是谁?”
“装吧,不信你就真忘了。”
他笑:“我记得林轩。”
那几天,他难得有时间在家陪她,随后的日子却是忙碌异常。
为了扩大生产,他又买下了几个车间。
他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她仍是经常煲汤。
早上出门之前,准备好食材。等到下班以后,开始小火慢炖。
饮着汤,他说:“宝贝儿,这汤真不错,无以为报,我只有以身相许。”他眨眨眼睛凑到她的耳边,“今晚我回来得早,乖乖的,在床上等着我……”
过了几天,他端着汤碗,可怜兮兮的开口:“宝贝儿,怎么又是这个,换点别的内容成吗?”
完全没问题。
山药老鸭,海参当归,淮山白芷,绿豆红豆黑豆……久而久之,她的脑海里便存了一部药膳汤谱,并且不间断扩充中。
又过了几天,看着碗里的汤,他皱皱漂亮的眉:“宝贝儿,今天又有汤喝啊。”
她不客气地说:“快喝了,谁让你整天在外面竟吃些乱七八糟的。”
只是到了最后,看见辛辛苦苦炖好的汤,舍不得倒掉,她只好自己喝光光。
皮肤水灵了,肉也没少长。
“胖了。”晚上躺在床上,他抱着她:“以前是看起来瘦,抱起来才知道实在,现在又丰满了些。”
她的脸型小巧,骨架也属于小巧型,衣服穿得越多越显瘦。
“现在好还是以前好?是不是现在更漂亮点,更有女人味了?”她趴在他身上乐滋滋的等待着被赞赏。
“姜允诺,行了啊,”说罢,他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翻身:“你什么时候漂亮过。”
她不乐意了,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恶狠狠的说:“是啊,就言兮萝漂亮,就周小全漂亮,还有你们公司的小秘书也清纯得很。”
他嘟哝:“关颖也不错。”
此后,他越来越忙碌。
好多次,他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了。等到她早起上班,他却正和周公闲聊。
忽而一天,她突然想起,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正正经经说过一回话了,而头天晚上放在厨房里的汤也丝毫未动。一时恨极,死命的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骂道:“开公司其实是幌子是吧?你就一做鸭的,每天黑白颠倒。”
他笑得一脸玩世不恭:“我还红牌呢,你要找我,先得预约。”说毕,扯了被子蒙住头,又睡着了。
抱怨归抱怨,汤还是要做的,少吃总比不吃好。
这样的日子,姜允诺几乎已经习惯。
当年回国不久,她就在一家颇有名气的外资企业找到合适的位置,负责了几个项目,鬼使神差的还算做得不错,如今工作也日益繁重。她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工作风格,大有全情投入的架势。改变的缘由,就连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也许,只是为了用劳累来遮盖内心的猜疑和不安。也许,工作演变成了某种退路,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她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只是这样的可能性会有多少,她从来不敢深想。
其实,他忙,她也忙。
偶有空闲的时候,她或者去健身房消磨时间,或者拖了关颖去逛街,或者和同事去酒吧聚聚,又或者如这个晚上一般,开了电视,百无聊赖的守在屏幕跟前。
屋里没开灯,雪白的墙壁上反射着电视屏幕上变幻莫测的光彩。窗外,传来江水拍击着岸滩的沉闷声响。
他们在江边购置了新居,起初是姜允诺想图个安静,现在她却觉得寂静。索性调大了电视音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