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老祖宗维护着我。”
三人笑闹一阵,老太太问道:“你今日到这边来,院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淑珍知老太太问的是府里的一众事宜,忙道:“老祖宗放心,那些个不规矩的下人都放出去了,缺的人今日我也补上了,那些手脚勤快,平日也规矩的,尊老祖宗以往的规矩,都额外给了些赏赐……”
弄玉望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正微笑,便知这位嫂嫂讨了她的欢心,而且嫂嫂话中之意十分佩服老太太当年管家的手段,所以如今才视为榜样学习。
果然老太太越发欢喜,点头道:“你真是稳重多了,这个家交给你我也放心。”
淑珍未有丝毫得意,说道:“以前我不懂事,叫老祖宗费心了……”转而又道:“眼下我虽管家,但到底年轻,人心不服,可这会儿子三婶也病着,我只得勉为其难的接手,若做得不好,还望老祖宗教一教……”
老太太听见她提袁夫人,心里便不悦,于是摆摆手道:“你自管着,若真有拿不定主意的,还有你婆婆与二婶呢,莫以为她们都吃白饭的。”
淑珍也知不宜再说下去,便笑道:“既有老祖宗指点迷津,我走马上任也不惧了。”
说笑一阵,淑珍才离去。弄玉听得袁夫人生病,虽心里解气,但也知自己该前去探望,以尽孝道。
于是次日与周氏过东园上房来。
两人刚走进院,便见春风正端药进去。
“看来她真是病了。”周氏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弄玉冷笑,一连串的打击,她若不生病,那实在太可怕了。但凡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者,心智何其坚固,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击垮的。她可没那能耐与这种人为敌。
及至廊上,早有丫头进去通报,这会儿已掀帘出来道:“太太请三姑娘进去。”于是两人进屋,跟着来到内室,只见袁夫人歪靠在床上,春风正伺候吃药,虽与一旁的含玉润玉有说有笑,但明显精神不济,一夜之间到好似老了几岁,忙走过去道:“太太,您身子可好些?”
“三姑娘来了。”袁夫人请她坐下。
“春风姐姐,让我伺候太太吧!”弄玉一面说,一面从春风手里接过碗,待她起身,便坐到床沿,小心翼翼的伏侍起来。
含玉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说不出的恼怒,低声冷笑道:“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弄玉装没听见,只轻声的一一询问袁夫人的病情。袁夫人纵使不喜她,但人一旦生病,再强悍的人都会柔软,极度的想得到子女父母的关心,而弄玉这番作态自然使袁夫人暂时放松了心房,母女两人倒是一时融洽。
恰这会儿谢逸归来,见到她对母亲的孝顺,自然满意。纵使他不喜袁夫人,但毕竟袁夫人是孩子们的母亲,父母子女兄弟间,若能相处融洽,自是家族的幸事,也是家族能够繁衍昌盛的关键。
袁夫人见谢逸此时回来,觉得奇怪,便打发走弄玉三人,问道:“老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可是有事?”
谢逸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她也不似往日般冷若冰霜,笑道:“倒是一件喜事,等会儿彭府会派人上门把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也算了却我一桩大事……”
袁夫人脑海里嗡嗡的响,听不清谢逸最后都说了什么,只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自己谋算到今,一无所得,真真是一败涂地……勉强维持着微笑,向谢逸道:“这算是侯府的喜事,老爷应该赶紧过去告诉老太太才是。”
“那是自然。”谢逸望了她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极有深意的道:“以后把心放宽些,好好养病吧!”又叮嘱春风等丫头好好照顾太太,才转身离去。
袁夫人顿觉大势已去,全身软绵绵的倒在床上,说不出话来。
这边老太太得知,也是满脸的欢喜,忙使人寻了弄玉过来,拉起她手道:“今儿你陪着我,别满院子乱钻,见到生人就不好了。”
弄玉脸一红,见众人都打趣自己,干脆闭口不言。
没过多久,迎春便进来笑道:“老太太,三老爷,丁大管家使人来报说彭世子进府了。”
谢逸忙起身出门相迎,周氏跟了过去。弄玉心里有些慌张,毕竟事关自己的婚事,始终无法淡定,一双眼睛不时望向门外,迎春看见,便走过来促狭笑道:“姑娘心急如焚,要不要我过去瞧一瞧未来姑爷?”
老太太听见,便笑骂道:“小蹄子,这会儿你可别去招惹她……”
弄玉知老太太打趣自己,笑了笑,便起身去侧间呆着,不时,周氏一脸笑嘻嘻的进来,向老太太道:“恭喜老太太了,世子今日亲自携雁上门,合府荣光啊!”
老太太心里甜滋滋的,但面上却不以为然的道:“他亲自上门,自是十分看重玉儿,老身这心里也算踏实了几分,至于谢氏颜面,那是要自个儿挣的,别人给不过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
两人闲话一番,谢逸掀帘进来,弄玉在里隐隐约约的听得他向老太太说婚事定在自己及笄后不久,她想起昨日彭郁璋说的话,会尽快迎娶她过门,原来竟不是开玩笑。她有些恼怒,这人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谦谦君子,然骨子里却有些大男人主义,想什么就做什么,强势得一点也不顾忌别人的想法。
次日,谢逸休沐,过来陪老太太说话,正考察弄玉的学问,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道:“老爷,侯爷说燕王父子前来拜访,请您去外书房见客。”
侯爷是谢逸的侄子谢训,长房长子,早年继承了安国侯的爵位。而燕王即是周林勋之父,亦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谢逸脸色微变,向老太太叹道:“我就知这日总会来,只未曾想到他们竟登门拜访,看来我是避不过去了。”
老太太倒是颇为镇定,叹道:“你们既做了选择,总会如此,没什么好担忧的,上门即是客,你毋要慢待就是。”谢逸点头,起身出去。
弄玉见父亲出门后,老太太脸色就变了,于是识趣的告退出来,信步往回走。
为什么燕王会来找父亲呢?
刚才父亲与老太太的对话实在是迷雾重重,她想来想去,只觉得燕王屈尊前来,很有可能是为了拉拢父亲,虽然父亲任员外郎,品级不高,又没有实权,但大堂哥谢训不但有爵位,且刚被提升为武选清吏司郎中,虽官不过五品,但却手握实权,掌控着武官的品级与选补升调……
而且那日在酒肆里听四哥说谢氏很少与燕王府走动,也没什么交情,燕王父子今日上门来,而且早不来晚不来,竟挑在彭谢两家刚定亲的这个时候,怕是来者不善。
早年表哥同舅父谈论朝政,说阳、彭两人,表面和气,然暗地里互不能容。四哥那日说起阳辅政的女儿如今是燕王世子妃,若昨日谢氏还中立的话,那么随着谢、彭两家联姻,如今已是站到了燕王的对立面……
但谢氏一直保持着中立,为何如今要投靠彭氏一党呢?
想到这里,弄玉再无法保持平静,朝堂局势如今真是水火不容了吗?老太太一向清明,为什么容许父亲等人把筹码压在彭氏身上?可知一个不慎,谢氏就会跌落深渊啊!
弄玉抬起眸光看向前方开得锦重重的桃花,虽如今妖娆闹枝,夺人眼球,但怎敌夜来风袭,明日不过满枝伤,红粉残!
如今的她不正是那依附树根而生的桃花吗?因为这个时代,家族是人生存的根,且往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弄玉凝思了半晌,觉得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过去问问四哥,于是掉转头,一径往西院这边来,刚踏进谢冲院门,便见紫竹坐在廊上发呆,笑着上前问道:“紫竹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紫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见是弄玉,忙起身笑道:“三姑娘真是吓死我了,怎走路都不出个声呢?你可是来找四爷,不巧了,他这会儿不在,姑娘进去等会?”
弄玉摇了摇头,笑道:“四哥去了哪里?”
紫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一变,冷笑道:“我一个丫头,可不敢问主子去了哪里!”
弄玉暗想,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丫头生气,以至于她口气如此冲,正想到这里,却见柔琴掀帘出来,紫竹当即指了指她道:“这位可是我们爷的第一心腹,姑娘还是问她去。”
弄玉愣了一愣,却见柔琴向她道:“我也不知四爷去哪里了,不过猜定是去了侯爷的院子,姑娘若不急,便进来坐一坐吧!”
弄玉不想搀和进丫头们的是非中,于是说了几句,便转身出来,刚走出院子,迎面便见前方谢冲与一个差不多高的青年男子并排走来,头束玉冠,身穿一袭石青海水江牙蟒袍,因而显得气势非凡,仪表堂堂,虽然风采比不得谢冲的夺人眼球,但比起谢冲的稚嫩,到底多了三分成熟稳重之态。
弄玉觉得这人颇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已容不得多想,忙避至路旁。那人见到弄玉,表情明显的怔住。
谢冲忙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人才回神,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谢冲,问道:“这位是……”
谢冲脸色有些难看,转眼恢复正常说:“她是我三堂妹弄玉。”
弄玉这会子终于想起了此人的身份,不就是那日她扮了男装与四哥出府遇见的燕王世子周林勋吗?不过那日他吊儿郎当,完全不是今日这幅成熟稳重的仪态,是以她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这会子耳内又听见谢冲的证实,越发有些难为情,想来世子已认出了自己,忙朝他福了福了身子,掩饰住心里一霎那的慌张。谢冲日日见她,自然发觉了她的慌乱,于是请周林勋进屋。
周林勋收回目光,嘴角勾了一勾,朝前头去。谢冲走过弄玉身边时,飞快的捏了捏她的手,口里轻轻的说:“回屋。”
发生了这事,弄玉自不敢在这里停留,快步回屋。
不过唤了身衣裳,便见谢冲过来,拉了她去院子里走,一面说道:“你刚才过去找我,可是有事?”
弄玉这会子已没有谈论朝事的心思,只是担心那世子认出了自己,于是问道:“燕世子可有认出那日的郎君是我?”
谢冲淡淡一笑:“你放心,他纵使认出了你,也绝不会说出去。”偏过头,一双凤眼微微湿润的凝视着她:“你可是后悔那日跟我出去了?”虽行为有些不妥,但若能重做选择,他还会如此。
弄玉触及他双目热如火炙,沉默不言。
转眼两日,弄玉起来,省过袁夫人,又往老太太屋里来,正值淑珍拿了一封请帖过来。
弄玉听得是长公主府使人送来请帖,请她明日去公主府做客,便大惑不解,她并不认识这位长公主,缘何会邀请自己上门做客?又见老太太脸色明显一变,越发心里忐忑。
“玉儿,你可知长公主是谁?”老太太柔声问她。弄玉摇头说并未听人说过。
老太太叹了口气,向淑珍道:“你仔细说给她听。”
原来这位长公主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貌不出彩,直到后来下嫁如今的侍中季渊,才让京城的人渐渐熟悉。
季渊此人,可谓朝野出名,一来他是当世的美男子,二来其风度有魏晋时的林下之风,所以拥护者颇多,其母守寡后被先帝纳为后宫嫔妃,季渊因此得了侯爵。
弄玉猜测这位长公主邀请自己,怕不是为了谢彭两府联姻之事,但她邀请自己干什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