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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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 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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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师傅,你妻子和女儿可有什么特征?”问问清楚,免得空欢喜。

  “我妻相貌端庄,我女儿伶俐可爱。”丁修描述特征如此。

  墨紫眉毛一耸,“丁师傅,所谓特征呢,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好比有麻子啦,胎记啦,少胳膊少腿啦。我在六月里看到过一对玉陵逃难来的母女在集市上卖杂货,听那位大婶说,女儿两岁,夫君好像是在宫里当工匠,路上失散了。”

  注意到丁修眼睛越来越亮,她说得更起劲,“那位大婶说投靠的亲戚骗了她的银子,只好当了首饰做点小买卖,怎样都要留在上都等相公和儿子。我跟她买了一把旧梳子,已经不能梳头的梳子,不过上面的牡丹——呃,疼啊!”

  原来手腕被丁修一把抓住了,且往死里掐,手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这当然是因为丁修太激动的缘故。

  “那定是我妻女,梳子从我一本书中掉出,我妻瞧着喜欢,便带在了身上。不知墨哥在何处看见她俩?”人为情动,最是真心。丁修这么个俊男,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在城南庆民坊见到的。不过,她那些货实在也卖不出去的样子,倒是她自带解渴的后山泉水很是甘甜,就建议她改卖水。她说她要赶在城门开的一大早,你若起早些,从南边三门守起,没准会有收获。若然不行,就从山中有泉的城郊村落找。既然你们一家人都已经在上都了,一定会见面的。”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夫妻二人,一个帮她恢复了记忆,一个将要帮她造船。她也算作了桩大好事。

  半年来,丁修第一次听到妻女的下落,哪里还待得住。

  牛皋如今跟他是好兄弟,听了前因后果,便跟墨紫请个假,拉着他直奔上都南城去打听。

  墨紫对着丁丁和妞妞大眼瞪小眼,最后被两人拉着玩捉迷藏的游戏。

  妞妞还小,不会躲。可丁丁鬼精的,带着她就在花圃前后东猫西藏。还挺费工夫找。

  墨紫正趴在地上学猫叫,想把孩子引出来,没注意门前来了两个人。

  “红萸船场既然过了三关,怎么还是门可罗雀?我瞧你闲得没事干,一个人在这儿猫扑蝶。”男子的声音傲然不已。

  墨紫跳起来,回身一看,是闽松。

  “松少爷,稀客啊!我正跟孩子们玩呢。”叫了丁丁和妞妞出来,裘大东把他们带到后面去,她打量着闽松,见他布衫布裤单布鞋,奇道,“你家破产了?”

  破产这词,不是很古,所以闽松一愣,但就像蛔虫一样,反应得很快,“你才破产了。”

  “日升没倒的话,松少爷为何穿得这么——老百姓?”就是寒碜。

  闽松不接她的茬,瞧瞧四周,楼虽然新,地方却小,心里不情愿,又想到老爷子的命令,冷冷站在原地哼气。

  墨紫看不明白,尝试了解对方心理,问道,“难道松少爷是来找我请客?那常吉和陈志怎的没同你一起来?我说好了也请他们的。”而她没记错的话,他大少爷已经很明确拒绝了她的热情邀请。

  闽松皱了老半天的眉头,放低了声音,说出一句话。

  墨紫掏掏耳朵,以为自己瞬间性失聪,心里惊到,想要是聋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同时坚强再去确认,“你说什么?”

  闽松眼神有些凶,嘴巴上下动。

  可她还是没听见。

  一只乌鸦叫。落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么凄凉——

  等等,她要是聋了,为什么听得到乌鸦叫?

  心脏重新跳起来,她有点光火,“闽松,你小娘们啊!说话根没吃饱了饭一样。”

  闽松横眉冷对,刚要回击,却听见有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这位少爷说,他来找活儿干。”

  墨紫哦到一半,叫起来,“什么?!”

  闽松此刻没空管她惊不惊讶,回头瞪那个多嘴的,“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这位少爷,太阳要下山了,你自己拖拖拉拉,要进不进的,也别耽误我的功夫。”那人斜跨出来,一身洗褪色的旧白衫,肩上一个灰包袱,一双鞋已经磨薄了,隐隐显出袜色。身高与闽松一般长,却比闽松魁梧,且剑眉虎目,不过额上一道长疤,还有那讥诮的神情,竟成了愤世嫉俗的长相。

  “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墨紫还以为那人是闽松带来的随从,所以刚才没细瞧。

  “自然不是。”闽松吊着眼看那位,对自己受到得嘲讽,很有意见。

  “我区区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少爷?”那位也吊眼看闽松,然后问墨紫,“请问这里是不是招船工?”

  闽松被激起脾气来了,“你等等!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在你之前,当然该由我先问。”

  那位愤世嫉俗切一声,“你刚刚问过了,还问了两遍。这位掌事的没听见,怪得了谁?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吃喝玩乐便罢,跑到正经地方来做什么?你不用赚钱吃饭,我还等着糊口呢。”

  墨紫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觉得看吵架挺有意思。不过,她有点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是这地方做主的人。

  “好,墨哥,你说,你用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闽松扔过来一颗炸弹,把墨紫圈进这场较量。

  要不是有那位愤青在,墨紫真想问问闽松,他今年“贵庚”。三岁孩子吗?打不过别人,就告状。

  “我瞧你俩的架势,不像来找工,倒像来打擂台的。”她代表招工单位,放在千年后,可以用鼻子瞧人,但她人好,不同这两位应聘的计较。

  愤青立刻一愣。刚听什么松少爷和这位掌事聊得热络,以为自己会被骂一通赶走,毕竟一路行来,恶嘴脸看得太多了。

  “你俩不用争先抢后,我招工也不是谁先来就先雇谁。”墨紫指着旁边两个新竖的大木桩子,“看到那条红线没?用锯子贴着线锯一片木下来,不能过厚或过薄,就要正正好好。这截香烧完,没完成的请自发走人。”

  “这样就行了?”闽松没当一回事,他五岁开始玩锯子,那是最基本的工具之一。

  “这关过了,还有两关。”墨紫眨眨眼,“松少爷,这可比日升的三关好闯多了,我叫它们一锯一摸一眼。”

  闽松知她故意调侃他,“闯三关也不是日升定的,是整个船行的规矩。你再油腔滑调,跟我抱怨却没用。”而且,红萸如今是英雄,他则丢了日升的脸。

  所以,要将功补过。


  ●● 第191章 愤青故事

  锯子产生的木屑,像沙粒,随着落日的最后一道余辉,流成金线。

  闽松拿起锯下的木片,按墨紫的要求差不多是一指节厚度,抬眼看到线香比起刚才还有半截,就觉得很满意。

  墨紫瞧过,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就看那位愤青。

  闽松也看,不过,差点没笑出来。不像自己站在一个点,一气锯下去,那位边绕边锯,一圈圈锯进去。

  “墨哥,这还用看结果吗?他根本就是个生手。”

  墨紫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安静。因为那么近的距离,愤青能听到。然而,她看愤青,仍不急不慢,这里锯一会儿,那里锯一阵,似乎并未受闽松那些话的影响。她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香灰掉下,火星子挣扎,愤青终于把木片磨了下来,交给墨紫。

  闽松跟着一瞧,锯子锯过去的那面一片毛躁,被狗啃过似的,便说,“墨哥,现在你能让他走了吧?”

  “为何?”愤青不解,“我照足了要求,一片木,线给的厚度,不管表面毛不毛,且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为何我不过?”

  墨紫笑,“他让你走,又不是我让你走,谁说你不过?”

  她又转头对闽松说:“松少爷既然来我红萸,只管拿自己的本事出来,至于别人,就留给我来作主吧。”

  闽松张张口,但墨紫说得不错,他确实没有立场指手画脚。

  愤青更看不明白了,心想莫非这二人是假客气真有仇?

  “两位请跟我来。”墨紫领头进了小楼的其中一间房。

  闽松愤青特意分开挺远,一前一后跟着走进去。到里面一瞧,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摆设。对着门的一面墙竖着三块围成扇形的白色木板,椅子一排排,前面低,后面高,大概能坐上三四十人。椅子前放着长条形的桌子,也是由低到高的。两人同时疑惑,这是干什么用的?

  墨紫让两人坐在最前排,“我会给你们看一张船图,数到六十之前,上面标着号的部分,请尽量记住形状特征。一共十六个号。等一下,我会让你们蒙眼摸一些板,数到一百八十。你们要在这时限内把符合十六个号的板挑选出来。最多能拿十六块,其中对一半以上的,就算过了。有没有疑问?”

  两人摇头。

  墨紫将中间一块板往上一翻,三百六十度转圈,板的背面就成了正面,开始数数。一分钟到,啪——又把板翻了过来。去给两人蒙眼布,又将早准备好的模板各堆到他们面前,接着数三分钟。

  这一摸,对懂船的人来说,考得是对船体的熟悉度,对不懂船的人来说,考得是记性。

  闽松那边,墨紫都不用看。她比较关注的,是那位愤青。如果她没看错,愤青连锯子都不是很会拿,恐怕不但非船工出身,而且是外行。不过,脑袋似乎灵活,能扬长避短。因此,她并没急着淘汰他。船技不像练武功,基础的看手上功夫,再往上就得用脑子,所以即便成年后从头学,也可能有大成。

  就近观察,更发现此人聪明。他一遍摸下来,先选出八块模板,居然没有一块错。然后再摸一遍,便很不能确认,到最后倒数三十秒,几乎就是随便拿了放到一边。若她没猜错,他在短短六十秒的看图时间内,集中记了八个形状比较有特色的部分。就像他锯木,只是讨巧,能混过去就好的方法。

  结果,闽松十六块都拿对,而愤青则是十六对十,还有两块蒙对。

  闽松蒙着眼,并不知道愤青的策略,对他拿准十块,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墨紫当然说话算数,两人都过第二轮。

  “第三关是什么?”闽松觉得前两关虽然简单,不过设得新奇。反正,日升招人不是这么卡的,一般给块木料,看一下刀工就能决定用还是不用。

  “面试。”所谓的一眼,便是她的眼。

  “面试?”闽松又听见新名词。

  “这回不是一起考,而是一个个来。闽松,你到门外等一会儿。这位——”指着愤青,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叫卫庆。”领悟力也不错。

  “卫庆出来,你才可以进来。”单独面谈。

  闽松走出去后,墨紫看了卫庆好一会儿。

  卫庆见她迟迟不说话,又被盯着,感觉不太自在,“墨掌事,有话可以直说。”

  “卫庆,你觉得我该用你吗?”她得看看这人的自信有多强,“我这次招得是船匠,并不是普通的船工,需要有一定的经验和手艺。你,以前没干过船工吧?”

  “所谓的船匠和船工,我可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再说,不管我有没有经验,有没有手艺,你的两关我都过了。莫非,你要反悔?”卫庆便笑得愤世了,“原来,这世上多是出尔反尔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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