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三娘发怒的时候不动手打人,但不代表没有惩罚。她现在罚墨紫三天不能吃饭。
“姑娘。”白荷还想替墨紫求情。
“是。”墨紫却一口应了。这时候,既然自己已经妥协,就不用在激怒裘三娘,接受惩罚,消了她的气为好。
“那你出去吧。”裘三娘又对白荷绿菊说,“你们也出去。”三个是好姐妹,就她是恶人。
墨紫一咧嘴,弯弯膝,退了出去。
等三人都走了,裘三娘见小衣盯着自己瞧,没好气,“干什么?你跟墨紫比谁眼睛大啊?一个个的,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小姐,那赚钱的主意是不太好,你要是瞧见外头那些人,就不会那么说了。”跟忠不忠心没什么关系,小衣只诚实表述想法。
“我就是随口一说,又没真赚上那银子。墨紫像你那么说不就结了?她一上来先瞪人,让我看得烦心,也不跟我直说,什么羊毛,有扯上嫁妆,阴阳怪气的。”瞪人的墨紫不知道,她神色冷峻时的样子散发一种令人要仰望的贵气。
“我瞧小姐和墨紫斗嘴,是小姐更乐在其中。”小衣一直近身跟随裘三娘,清楚她的某些恶劣嗜好。
“我没她乐。罚她三天不吃饭,她喜滋滋就出去了。你没瞧见,她嘴咧成那样?”裘三娘学墨紫的表情。
“那不是乐。”是没办法吧?“没人三天不能吃饭,还能高兴的。”
“我不让她吃饭,她不能吃菜吗?而且,白荷绿菊不会偷偷给她留吃的?”根本饿不着。
“小姐何必老整墨紫?”其他都可以不问,这个问题放在小衣心里很久了。
“这次可是自己招惹我的。哪有我那么好的小姐,让她顶嘴成那样,只罚她没饭吃。”还只是面上的,“她没身为丫环的自觉,我却有身为主子的自觉。”
“小姐,墨紫如果是大富大贵出身呢?”这个问题也很久了。
“那又怎么样?你没听过,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既然签了契,即便她以前是公主,只要我不放人,她就得当着我的丫头,替我端茶倒水。”裘三娘其实心里有数。
不久,卫姨夫人的小丫头来敲门,说船入了码头,请裘三娘到前面去,跟她们一起上岸用膳。
裘三娘和小衣在甲板上看到十几个士兵仗队排在舢板两边,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事?裘三娘没看到有难民,码头上寻常忙碌的景象。”刚有水兵上船要翻箱检查,后来得知是敬王府的迎亲船,就变成这样了,“墨紫被白荷绿菊顶上裘三娘身边“将功补过”。
别的不说,在经过她那么顶撞之后,裘三娘的惩罚算轻的,墨紫暗自庆幸当初要死过去那会儿,没碰上蛮不讲理喜欢暴力的“救命恩人”,没出息也是没出息,但生活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和潇洒,尤其是这个世道,女子寸步难行。
裘三娘瞄墨紫一眼,面色没变难堪,淡淡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无论墨紫,还是裘三娘,这两人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厉害角色。一桩事,说过了,罚过了,认过了,两人照样能心平气和相处下去。凡大气之人,皆有的特质。这也就是人常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两人性格差异,偏心比天高这一点上,却是一模一样,比寻常女子强大十分。这样的女子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却两两遇上了,难免要针锋相对,又带了欣赏意。
“三娘,因这两日行程耽搁了不少,二郎对我可不少抱怨。”卫姨夫人从后面上来。
“玉姨,我没有。”萧维听得一字不漏。
“总之,今日后,这船不停了,要让我一路晕回上都去。三娘,有什么缺的,赶紧让你的丫头们等一下全补齐,免得过了这村没这店。”卫姨夫人慈爱笑道。
让丫头扶着的卫六娘惨白了脸,看萧维一眼。
裘三娘左手挽住刚走过来的李氏,右手挽了卫姨夫人,回头对墨子说,“缺什么我是不知道,你们几个自个儿去逛逛看,开船之前回来就是。”
●● 第103章 江官偷师(一)
鹿镇最热闹的地方,远比不上洛城,不过还算有几条街繁华。
“瞧见了没,那些丫头们看我们出来时羡慕的样子?”在一家胭脂铺子门口,绿菊边向里头张望,边回头对墨紫,白荷,小衣三人说。
“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们是出来给姑娘买东西的。对了,也别光顾着给咱们姑娘,还有两位夫人呢。至于卫六姑娘——”白荷之前给卫六娘送香丸,被人骄傲冷拒了,如今就有犹豫。
“两位夫人也还罢了,卫家那位六姑娘就算了吧。只有对着她亲姑姑时,脸上才有丝人气,平时看谁都冷冷的,冰美人一个。”出门在外,绿菊那张嘴可得了自在,想说什么是什么。
“卫六姑娘不喜跟不熟的人亲近罢了。”白荷凡事和人都看好的一面。
“白荷,你想买些什么?”墨紫对卫六娘没有什么评论,只知道她盯着萧家二郎看的时候,跟冰美人一点不相称。
“我想买些调料,面粉和食材。怕船上的那些饭菜万一姑娘吃不惯。”白荷负责裘三娘的胃。
“绿菊,你是给自己看胭脂,还是给姑娘看?”墨紫又问绿菊。
“我知道有卖鹿皮的,想找找看有没有真好的,给咱们姑娘缝件大衣。上都靠北,听人说冬天雪大得能比人都高。”绿菊看着调皮些,做事已有分寸。
“那你看什么胭脂铺子?”左顾右盼的小衣突然开口。
“我瞧那鹿纹扎巾的样式蛮新鲜的,哪里是在看胭脂。”绿菊拉着白荷往里走,“白荷,帮我看看好不好?”
“咱只有两个时辰,要不这样,分开行动?”说实话,衣食住行有白荷绿菊包了,墨紫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买的。
“嗯——这样也好。我和绿菊一道,你和小衣一道,不过,咱也得留点时间吃个饭,干脆就一个时辰后在那家铺子见吧。”白荷不会是最爱替人着想的一个。
“姑娘罚我三天不吃饭。”墨紫记得自己“戴罪在身”。
“小姐罚你不能吃饭,又不是不能吃菜。”小衣将裘三娘的话转述出来,又加上自己的理解,“吃包子也没关系。”
噗——墨紫喷笑,这不是咬文嚼字钻漏洞?
“小衣,你还真聪明啊!”绿菊眼睛一亮,“就是,姑娘说不能吃——饭,吃面好了。”
“你们都很聪明,不过姑娘说的不能吃饭,其实就是不能吃东西的意思。”这种漏洞,墨紫还挺有骨气不相比钻呢。
“不是我说的,是小姐说的。”小衣一本正经“出卖”裘三娘,“她还说,即使她不让你吃,白荷和绿菊也会偷偷给你留吃的。”
“我就说咱姑娘不是那种主子。她真要想罚你,干嘛还让你跟咱们一起出来买东西?如今小衣这么一说,更明白了,横竖不在姑娘眼前吃东西就是。”白荷是真高兴裘三娘没有生墨紫的气,“姑娘想来嘴硬心软。墨紫,你以后说话也要收敛。咱们是丫头,不能对主子那么顶嘴。”
墨紫笑了笑,光点头不作声。
于是,确定了碰面的时间地点后,四人分头走。
但,很快,墨紫发现自己选错同行的队友。她本来以为和小衣一组,不用跟着白荷或绿菊这两个超爱购物的女人,跑断自己的腿。却忘了,小衣虽然不爱逛街,却爱往人看不见她的地方溜跶。才走半个时辰不到,她对某家茶亭前做工别致的木头水斗出了会儿神,转头就发现小衣不见了。想去找人,尹灰的天空突然下起挺大的雨来。
“姑娘,这与还要下一会儿,不妨进来喝杯春茶,两文钱一壶。”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笑着招呼墨紫。
茶亭四角各放一张桌,中间搭着简单的明火灶,一个煮茶,一个蒸糕,一个齐人高的碧纱柜里,一个个放着茶壶茶杯碟子,还有洁白瓷瓮上用红纸黑字贴着花生,瓜子,芝麻饼这些配茶的小食。茶亭外就有一个井,井旁放着大木盆,盛满清水。
刚刚没仔细看,原来这家茶亭很干净明亮,卖茶的老人也真挚。而且,不好意思光避雨不做人生意,墨紫伸手拍拍肩上的雨珠子,走了进去。
“老人家,那就给我来一壶春茶一碗蒸糕。”既然裘三娘允许她作弊。她也没必要假傲气。卫六娘有事没事摆着骄傲姿态,她可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好咧,姑娘随便坐,马上就来。”拉的是两文钱的生意,没想到是六文钱的生意,瘦小的老头子挺乐呵。
墨紫考虑到自己女儿身,不适合靠路边坐,就走到另一侧去。东角一桌已经坐了两个人,她便坐了西角桌。
不一会儿,老头儿把茶杯摆到她桌上,又端了热气腾腾的蒸糕来。
“姑娘一个人出来的?”老头子挺爱和客人交流的那种老板。
“不是,和三个姐妹一道,不过她们在前头铺子里买东西。”墨紫用筷子夹开米糕,晶晶亮的红豆陷流了出来,甜香味四溢。秉着能做美食的人,心地也坏不到哪儿的想法。她不介意跟老人家聊几句。
“那还好。”老头回到炉灶后。将一小杯茶叶放在刷子里,慢腾腾挑焦叶儿出来,“最近咱镇上不太平,姑娘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果然心眼很好。
“老人家,这话怎么说?”墨紫想起镇外那些难民,“您是说从玉陵逃过来的百姓吗?”
“可不是。人要活命,逼急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老头晃晃脑袋,“虽然他们也是怪可怜的。”
“您不用担心,我看到镇外设了关卡,很多兵把守,将人都拦在外头。应该不会影响到镇上的百姓。”墨紫说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镇外有上万名难民,千把的兵怎么拦得住?有不少来得早的,听说已经在西镇开始乞讨,弄得住那里的人烦不胜烦。前两天,还有人被抢了呢。我看,外头那些闯进来也是迟早的事。”老头拿焦叶的手指一颤,“到时候,我这亭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砸烂。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老人家,您说得不是难民,是暴民了。”墨紫如今身为玉陵人的认知十分强烈,自然要维护国人。“若不是两国交战,她们本也是玉陵安分守己的老百姓,逃过来只求能有个栖身之所,图个温饱,不会伤害无辜的。”
“看得出来,姑娘是好心人。可狗急了还要跳墙,人饿疯了能怎么办?我设想自己是镇外那些人,就觉得为了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干。”老头经营茶亭一辈子,看多了人性。
“地方官府应该会想办法吧?”墨紫知道鹿镇不是防城要塞,“水师放了他们进来,自有安顿她们的打算。”
“官府?”老头嘿嘿一笑,露出焦黄茶叶般的牙,“小姑娘天真。一百两百的,也就罢了。一万多的人要吃饭,官府也没办法。”
“可是,大周以往什么地方遭个灾受个难,难道没个上万人?官府开仓放粮,朝廷也有给救济银,都好好度过难关了。华州多鱼米之乡。只要各个府衙齐心协力,要解决难民的温饱,也不是不可能。”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一个国家的力量大到翻天。
“姑娘,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老头跟墨紫还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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