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去拿药丸,有人去熬煮汤药,还有人去通知太子鱼凫早日起床,唯有由谁把念第抬上床这件事情起了不小的争执。
“我好害怕,师兄你去吧。”
“难道我就不怕了吗?师伯要是突然醒了后果不堪设想,我还不想这么早英年早逝。”
“我更年轻好吗?”
“好了,都别吵了,排名最前面的三人和我一起抬。”最后还是三代弟子中看上去就很有领导范儿的那个青衫弟子开口,阻止了事态继续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
汤圆站在墙角表示,可不可以再派个人给我说明一下,这是肿么一个情况?!
等一切布置妥当,相安无事,领头的三代弟子都准备带人撤出去时,这才发现了汤圆的存在:“你还没走啊?!”
“……”我该走吗?
“那正好,我们谁晚上都不敢守着师伯,这是师伯的药丸,每两个时辰喂一次,如果师伯醒了就让他喝汤药,药就在小炉子上温着,随时都可以喝。”三代弟子如是对汤圆嘱咐道,语速极快,好像生怕屋子里窜出个怪物咬他一口似的。
“可以先问一些问题吗?”汤圆举爪表示,这一刻终于被他等到了。
“如果是你想问师伯的这个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以及有没有根治的办法。只知道师伯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都会是这种状态,时醒时不醒的,需要一直喝药,至于是什么药,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要按时喂药丸和汤药,具体的等到了郫都,你亲自去问我师父吧。”三代弟子的语速更快了,还不时很不放心的往床上看去。
“你确信你在跟我说的是你突然病倒的师伯吗?”怎么感觉比邻居还不像话,太冷漠了!
“啊,我们都已经对这件事习惯了,不是不担心,而且不知道该如何担心。你也知道的,我师伯那人很不喜欢别人担心他的。”三代弟子表示,每一张麻木的脸,背后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好吗?他也不想变得这么冷血。
“那为什么是我?”倒不是汤圆不想照顾念第,实在是他根本不会照顾人,倒是对于别人照顾他很有经验。
“因为你对于师伯是特别的吧。”三代弟子表示,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汤圆。
“怎么个特别法儿?”汤圆决定一次性把他的好奇都解决掉。
“你是第一个没有经过师伯同意就能进师伯院子并且存活至今的人,也是第一个可以全天跟在师伯身边而不会被师伯觉得烦的人,最重要的是,你是唯一可以晚上和师伯和平共处的人。”三代弟子举得这些例子其实都是很突出的了,剩下的细节多的他都懒得算了。
“OTZ你真的不是在形容野兽吗?”汤圆总觉得在别人眼中,哪怕是和念第同一派系的弟子,也会视念第为洪水猛兽,但在他看来,念第除了毒舌腹黑了点,没什么不好的啊。
“师伯怎么可能是野兽!在我心中,我一直是很崇拜和敬仰师伯的!”三代弟子如是说。
汤圆表示,如果这个三代弟子在说这些的时候腿没有在打颤,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好了,不多说了,麻烦你了,我会联系太子殿下尽快回郫都的,到时候就有掌门师父来白天接替你,你也可以轻松一些。师伯看样子快醒了,我就不待了,希望你能够平安,坚持住啊,你是整个坐忘心斋唯一的希望了!”三代弟子在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就如飓风般风卷残云的远去了。
“……”汤圆表示,刚刚那个弟子的意思不也就是以前哪怕是掌门中容在时,他也只敢在白天接近?!
我去,难不成你们要任由念第晚上自生自灭的吗?!
至于这是不是说明了晚上的念第很危险什么的,汤圆在事后表示,他当时哪儿还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啊,他只是觉得念第实在是太可怜了,生病了都没个人照顾,想他生病的时候,那真的是恨不能全府上下都围着他一个人转。
人果然不能太坚强了,因为当你太坚强的时候,别人就会真的以为你无坚不摧,而忘记了其实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晕过去的念第其实挺老实的,就是安安生生的躺在那里,跟平常人睡着了一个样,不需要擦虚汗,不说胡话,不会辗转翻身,他更不会疼的打滚什么的,特别的省心安静,省心安静的甚至都有点像是一具尸体躺在那里了。
被这个想法吓的有些毛骨悚然的汤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特意上前抬手摸了摸念第的鼻息。
而也就在这一刻,本来还好好躺在那里的念第,却突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血红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在幽暗昏惑的房间中,显得特别吓人。就像是尸变一样,又或者是恐怖话本里常有的那种情节。
汤圆吓的一颤,不知道该作何动作,只是说:“你醒了啊,我只是试试你发没发热,我这就给你拿……”
药字还没有说出,念第那一双白皙如美玉的手已经又一次掐上了汤圆的脖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汤圆痛苦的卡在床边,心想着我去,又来?你已经掐过我一次了好吗?按照一般话本定律,作者是不会再安排第二次一模一样的戏份儿的,因为那样会毫无新!鲜!感!
算了,不管什么新鲜感了,乃可不可以放开我啊,真的喘不过来气了……
☆、33 寻人第七启
寻人第七启:给别人写信的另外一种用途。
“圆圆?”念第疑惑的皱眉;他好像有些认出了眼前正痛苦挣扎的就是汤圆。
汤圆表示,他都快热泪盈眶了有木有;然后他就使出最大的劲儿想要点头;但他却遗憾的发现他的脖子还被念第卡在手里;根本动弹不得,太坑爹了!
“你怎么了?看上去很痛苦。”念第的眼睛已经差不多恢复了黑色。
知道我痛苦就先放手,不要光顾着说话手劲儿却不松啊魂淡,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又及,我算是想明白为什么晚上没人愿意来照顾你了,下次晚上我再照顾你;我就是你孙子!
然后;汤圆就过上了天天给念第当孙子的日子。
喂!
……
向宠吾友;
慧鉴,
启者,
不奉清谈,忽将一月。揖别丰标,瞻圆几度。
我知道临行前你嘱咐我最起码要一周写一次信的,结果却现在才迟迟提笔开始写第一封,你一定要原谅我,不是我不受诺言,实在是我在出行的第三天就再一次败给了晕车,难受的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真不是我不给你写信的。
又及,我才不是因为忘记写信格式,想了这么多天后才终于想起来,然后才开始给你写信的,尊的!你要相信我。
呃,你介意在回信的时候告诉我,给你写信开头的寒暄语,应该是用上面那一句,还是“知已阔别,春复徂秋。赋别离于昔日,杨柳依依,数景物于今晨,蒹葭采采”,又或者是特意写给武官的“自违幕府,蟾月几圆。不瞻旌节,忽已经年”呢?
我忽然有点觉得对不起小时候给咱们启蒙的司徒师傅,我是说,很不幸我把他教的东西都还给他了,我实在是不想有人吐槽我启蒙师傅死的早什么的。
那是对司徒师傅的不尊重,不是吗?他已经够可怜的了,我是说,在很多人骂我不学无术的时候,他就已经躺枪很多次了。实在是不应该再次被拿出来说事儿,让那个可怜的老头安生一下吧。
咳,说回正题,我现在晕车的毛病基本已经好了,不要再担心了。
大夫说这是身体和心理已经适应了西承的水土,以后应该不会再晕了,而且因祸得福,我的精气神看上去比以前还好了很多,所以,你可以安心了吧?
至于我关于西承话的学习,我已经和本地的西承人一样了。
倒不是我突然学的很快,而是念第给我吃了一个叫入乡随俗果的果子,比话本里写的还要夸张。我就说那些西承使团怎么会那么厉害,人人都能掌握大启官话。原来……只不过果子有很苛刻的限制条件,你不能吃,这让我觉得很遗憾。
顺便我还想,要是小时候我学古文和文言文的时候也能吃这么一个果子,司徒师傅大概就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吧?
噢,那个可怜的老头,不知道他最近过的可好。
我是在去往郫都的路上给你写的这封信,我不再坐马车而开始改坐大象了,你真应该试试,一点都不可怕,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好玩多了。唔,我之所以想起坐大象,是因为我要去念第那里照顾念第,而他的坐骑就是大象。
说到照顾念第,你知道吗,念第竟然病了。很惊讶吧,我也是,我以前还以为仙人都是不会生病的呢,不过仙人生起病来也和别人不一样。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唔,我觉得最好的形容词就是――就像神经病似的。
跟你说……(复述念第生病当晚的午夜惊魂,此处略去声情并茂、一唱三叹的一万字。)
当时我真的是吓死了,念第也跟我说不要我去照顾他了,你是没瞧见他当时的脸色,啧啧,明明就是很舍不得我,不想一个人冰冷冷的躺在那里,还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死样子,面瘫脸,绷着脸跟我说:“你都看到了吧?我没有理智的时候会无差别攻击,你最好离我远点。”
我当然是并不可能听他的了,我爹说过,做人要讲良心的,别人对你好,你就也要对别人好,当然了,如果别人对你坏,你就斩草除根!
念第对我应该算是好的那种,对吧?虽然他很别扭,但幸好我跟一个同样很别扭的你相处了这么多年,已经积攒了很多经验,不会被念第轻易吓退的。我会照顾好念第,直至他病好,刚好鱼凫把我又安排在念第那里暂住,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上天的安排。
对了,我在青水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白朗的西承人,他说他长在大启,后来才回的西承,和你给我的小像在眉宇间有些许神似,我已经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我有预感,这一定是找到我大哥的线索。
当然,如果念第愿意看在我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悉心照顾他的份儿上,肯直接把我大哥的下落告诉我就更好了。
你知道吗?念第生病的时候有多过分,你还说我生病的时候爱折腾人,念第明明就比我更像是个永远不会满足的小孩子。他困了,就必须要睡觉,重点是作为陪护的我也要一起睡,因为他觉得怀里抱着一个会睡的比较香;他醒了,我就也不能睡,必须要陪他聊天,因为他生病了,闷得慌!
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真亏他能想得出来,我必须要说,我一点给他在睡前唱儿歌的兴趣都没有,没有!
不知道你最近过的可好……
好吧,我其实知道你的近况,你每天都会写来一封信,我都有好好收着,交由心想保管,放心吧,就算是把我丢了也肯定不会丢了你的信。
啊,我这才想起来,我给你写信完全可以参照你给我写的信的格式的。
算了,想到哪里就写道哪里吧,我懒得再返工了,这已经是我重写的第三封信了,毛笔就是麻烦啊,一个墨点,会毁了一张纸的辛苦。
你说你最近很累,还给我附上了你的每日作息规律,我和念第一致同意,如果我也像你这么忙,那我早就累成个傻逼了。那看上去实在是太辛苦了,你是国舅爷啊,难道就不能稍微轻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