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我再怨你一生么?不可能了。
“好!”刘彘带着几分雀跃的接过话去,他并未注意到阿娇突然的落寞,信誓旦旦的开口:“我一定会娇惯阿娇姐一辈子,否则,就让我孤零零过一生!”
枝头的最后一朵桃花终于在清风中失了依靠,翩跹着跌落在尘土之间,零落成泥,似是嘲讽稚子童言,又似是在见证,无根的誓言……
☆、同宗血脉
听到刘荣被废的消息时,阿娇正跪在大厅内接受刘嫖的狂风暴雨。
江月随她一道回侯府教授琴艺,可是学舞的事,还是被刘嫖发现了。在长公主的眼里,这是自降身份的下贱之事,是侮辱了她的身份和侯府门楣。
长乐宫的黄门令匆匆道出这个消息时,阿娇正同刘嫖据理力争留下江月,气氛极其僵硬。
一向少言寡语的陈午听了黄门令的话,却是头一次人前拂了刘嫖的面子,大声压过她训斥女儿的话,问道:“何时之事?太子……大皇子现在何处?”
“禀侯爷,今日晌午陛下召见大皇子后,怒不可遏,下旨废太子,拘于金华殿。太后娘娘召长公主进宫,还请公主移驾。”内侍将头深深埋着,故意忽略这厅中的不良氛围。
“母亲,您要进宫么?”陈须一步挡在陈午身前,故作深沉的明知故问,而跟在他身后同样一脸沉重的陈融,满脸若有所思。被挡在一旁的陈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儿子老婆,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却迎上阿娇娇俏的笑脸,心中顿时豁然,转身出了大厅。
阿娇看了眼忙碌无暇顾及自己的母亲,抓住江月的手便跑出了大厅,追着陈午而去。
“爹爹!”阿娇一声唤住陈午,正要开口,却见管家秦文神色匆匆的赶来,似乎有话对陈午说,可看到站在一旁的阿娇,却并未说话。
“阿娇怎么了,不和你母亲进宫么?”陈午并未理睬秦文,只是摸了摸阿娇的头,眼中尽是宠溺。
莞尔一笑,阿娇却是懂事的问秦文:“什么事,很急么?”向来稳重的管家秦文会这般焦急,必然是出了大事。
在陈午的示意下,秦文最终还是忐忑的开口:“侯爷,平氏幼女从楼梯上摔下,昏迷不醒……”
陈午面上浮现担忧之色,可他却将阿娇急速僵硬的神色尽收眼底,示意秦文退下,拉着阿娇问道:“怎么了,舞姬之姿虽美,可习之颇苦,于你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但是你若真喜欢,学了也没什么。”
陈未,这个许久未曾想起的名字突然浮现在阿娇脑海中,这半年里,他们这同父异母的兄妹,却真是再没见过。平氏,应该就是那个舞姬吧,阿娇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别扭,尴尬的笑了笑,“父亲,你快去平氏那儿吧,阿娇同母亲进宫去了。”说罢,不敢再多留,忙转身跑回了大厅。
早年刘嫖嫁进堂邑侯府前,陈午已有两房妾室,一为自幼侍候的婢女简氏,另一个是舞姬出身的平氏。简氏育有两子一女,而平氏有两女。是以看到阿娇习舞,刘嫖才会如厮震怒。
卫子夫,卫青……
浓浓的恨意无法遮掩,阿娇看着厅内在母亲面前毫无主见的大哥二哥,心顿时冰凉。她不能违抗的是嫁给刘彻,可是她能做的,至少不让陈家,在太后去时那般被动。
她突然明白对陈未,为何会是那般纠结的情绪,她需要,陈家也需要一个能够出仕的儿郎。情之一字,太过飘渺,她不需要权利的绝对制衡,却也不能让陈家任人鱼肉而无还手之力。汉室江山,终归姓刘,一旦景帝和外祖母故去,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陈家。
~
堂邑侯府的后宅西侧,住的是陈午的继母以及妾室,而尊贵的长公主则占据了侯府的东院,是故阿娇对生长于斯的侯府西宅,也是十分陌生。不同于东宅的富丽,西宅有着古朴的陈旧气息,来往者的服饰也都较朴素,多是老堂邑侯府里的旧仆。
“翁主,不要去了吧,被长公主知道奴婢就完了。”云芳不知疲倦的在阿娇耳边念叨,即便走到此处,她还是希望阿娇能罢了去看平氏幺女的心思,而她更是想不通,阿娇是怎么想起这个自己都不记得的陈家庶女来的。
“好了,这不就到了么!”小小的院门外一口遍布青苔的水井,这便是秦文告诉阿娇的平氏宅院,而紧邻北边的院子,便住着简氏,陈未应该也住在那里。只是这样小的院落,怎么能住下那么多人。
“翁主,咱们回吧……”
“你来干嘛!”一声满含敌意的娇叱打断了云芳的唠叨,只见一个穿着牙色深衣的年轻妇人面露狰狞的瞪着阿娇,可她肌肤光滑眉宇间虽有憔悴之色,却怎么也不像个近四十的妇人。
云芳当即肃颜凛目,怒道:“放肆!竟敢如此同娇翁主讲话!”因吃不准来人的身份,云芳便只好先自报家门,这堂邑侯府内,怕是没几个不认识阿娇的吧。
“阿娇?”一声满含稚气的声音自内堂传出,继而便看到一个穿着香色深衣的总角少年自内堂跑出,似乎觉得不合时宜,忙稳住了步子,远远看向阿娇。
凤目狭长自带着妖娆神色,肌肤如玉这样的词汇用在他身上,却显然有些不搭。阿娇看清了来人,心中也是一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明明是堂邑侯妾室的院子,他堂堂弓高侯亲弟,怎么会在这儿,而面前的妇人,又是谁?
“阿娇,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韩嫣啊!”
虽然对韩嫣历来没什么好感,可见到他的笑脸,总比那个妇人的死人脸好一点,“我知道你是韩嫣,可是你不在宫里陪彘儿读书,到这儿干嘛来了?”
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韩嫣小脸瞬间颓下,带着几分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嫂嫂的小妹音儿没了。”说着,他还指了指身后的女子,示意阿娇见过嫂嫂。
对上阿娇的迷茫,妇人面上怒意更甚,语气不善的怒道:“阿娇翁主,我是平夫人的长女,堂邑侯庶女陈姗!”说罢,也不顾韩嫣的惊讶,径自进了内堂。
庶女陈姗,这是她一辈子都抹不掉的耻辱,她明明有尊贵的父亲,却过着连婢仆都不如的生活,妹妹即便死了,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殡,连灵堂都只能设在内室。
陈姗?阿娇突然想起陈未当日的讽刺,她令人杀了姗儿的丫头,想必,便是她了。
越过陈姗牙白的衣衫,阿娇隐约可以看到内室似乎有白幡香案,而初时那不安的心绪,似乎是因为空气中隐隐回荡的哭声,那般哀戚。前几日,她是听到秦文说平氏幺女跌下了楼梯,却没想到,那个叫陈音的女孩,这么快便丢了性命。
“陈姗,是你的嫂嫂?”弓高侯韩则,自然不会娶一个庶女做夫人。
看到了阿娇对这个院落的陌生,韩嫣回答的时候终于敛去了惊讶,“陈姗,是我肃兄的妻子,他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庶子,向来不会排进嫡子的族谱中去,所以韩肃是韩嫣的肃兄,不像韩则,是他的大哥。
因为陈音的死,阿娇并没有进平氏的屋子,她有些害怕,那阴暗的屋子里惨白的灵堂。匆匆辞别了韩嫣,阿娇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小小的院落。
“娇翁主,怎会来此?”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在阿娇背后响起,止住了她想要匆匆离开的步子。
肤色苍白的少年,眉目间尽是质疑的敌意,陈未同阿娇之间隔着一口井,远远望过来。
“陈……未……”阿娇语塞,终于深深吸了口气,唤道:“未哥哥。”语气平淡,无悲无喜。
即便是庶出,若陈午不曾尚帝女,他们的生活远不至于如此卑微,毕竟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堂邑侯陈家的血液,可只因刘嫖的霸道不容,陈家庶子过着连婢仆都不如的生活。
陈未哂然一笑,大步而来,“想不到娇翁主还认得区区不才,未万分荣幸啊!”
阿娇原本在心底酝酿,要帮陈未出仕一事,可是被他这一句风凉话堵得无从开口,只能恨恨瞪他一眼。
“翁主,此地鄙陋,您还是快回东宅去吧。”陈未说完,便提步往平氏的院子里走去,不过几步,却又突然回头,目光狡黠的看向阿娇:“翁主用那绿羽做了什么呢?未竟不知,这堂邑侯府内,连大夫……都已请不起了!”
陈音,那个稚嫩的生命,自高处跌落,府中无人敢去请大夫,陈未亲自跑去医馆,却被告知要等长公主离去,才会有人愿意来救治。可就是那么会儿功夫,伤重的陈音已等不及。为什么,他们生在贵世,却碰上如此不能容人的主母!
陈未的疏离敌意,十分明显,驳得阿娇无话可说,看着陈未即将消失在院墙边的背影,阿娇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陈未,你可有济世安邦之心!”
那背影果然一僵,却并未回身。阿娇却明白,自己赌赢了,这陈未,果真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那日午后,他不会故意在自己面前那般处置鹦鹉,其手段狠厉果决,当真叫人唏嘘。陈未似乎还等着阿娇说什么,可是阿娇却再未开口,转身离开了西宅。
转过僵硬的身子,陈未看着阿娇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却是浮起一抹同阿娇适才极其相似的,志在必得的浅笑,那口鼻气度间,竟能看出几分相似。毕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血脉相连,哪怕境遇天差地别,也无从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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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回房,却是找出几个并不十分精美的手钏手镯,递给了云芳,“云芳,你用这些东西去买书,”说着拿出一卷竹简,“就照着这上面写的去买,此事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母亲和大哥二哥。”那竹简之上,写的全是老庄哲学,孔孟之道以及兵法谋略之言。
看到云芳点头,阿娇才继续道:“然后,你悄悄命人将这些书全送去简氏的屋中,令她藏好,不得声张。”
听到这话,云芳莫名其妙的问道:“翁主为何?”
“多嘴!”阿娇一声厉喝,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只管去做!”
云芳闻言应诺,却是低头拿着书简和首饰,默默退出了内室。
阿娇看着那轻轻合上的门,只在心中祈祷,陈未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也希望他真的能够成为,可以同卫青抗衡的士人……
☆、废立太子
北宫最末之地,冷宫寒室,纵然时近盛暑,亦让人觉得森寒可怖。
“你看着吧,皇上会来的,往日我与他怄气,绝不超过三天,他离不开我!”栗姬端坐在妆奁前,细致的拿着黛笔勾画娥眉,言辞间的盛气凌人,较之昔日太子正盛时,不逊反胜,只是铜镜里她憔悴的容颜,尽是不安。
王娡静静的立在栗姬身后五步之地,看着她浅笑着柔声道:“栗娘娘,我给你带了些日常用的器物,还有些我做的点心,你尝尝吧!”说罢,转身吩咐侍女寄云放下东西,提步便往殿外走。
清浅的衣料摩擦伴着木屐清脆的脚步声,终于击断了栗姬紧绷的那根心弦,扼断了手中的黛笔狠狠拍在桌上,她踉跄着起身追上王娡道:“王娘娘,你告诉我,荣儿呢?我的荣儿呢?”
“栗娘娘……”王娡缓缓推开栗姬的手,淡笑道:“临江王已奉王命,即日起程往封地去,娘娘无须牵挂,那点心陛下也说不错,娘娘当用心品尝。”
栗姬被打入冷宫时,刘荣还未受牵连,她以为陛下会念着刘荣,放她出去,可刘荣被废,无疑是笃定了陛下厌弃她们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