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心中因尚虞突然出现而起涟漪,阿娇莞尔笑极其柔和地开口:“丢了不是很好么?那样就不用担心陈家外戚壮大不是?”直直望着刘彻道出这句话,却全然没体味到话中分量,只因适才尚虞出现着实突兀了点,弄得没来由对刘彻生出怨愤,虽然直在怨愤,可从未如此直白。
还好,阿娇在刘彻心里直只是个骄纵丫头,偶尔会温柔会替他着想,这也没影响他对阿娇定位,阿娇是个安于后宫皇后。是以听到这突兀话,刘彻先是愣,继而竟抬手抚上阿娇光洁额头,然后试了试自己额头,才若有所思地低语道:“没病啊,怎么说起了胡话呢……”
“哎!刘彻!说什么呢!”阿娇声娇嗔将适才心中阴云扫净,就差叉腰个姿势便是十足骂街泼妇。
刘彻讪讪笑,不理会阿娇话,自顾从怀中掏出个绢布包了物事递给阿娇,“阿娇,尝尝这个!”说着笑,极尽阳光绚烂。
如果说阿娇见今对前世那个决绝刘彻还存有印象,那绝对是他能将骄阳都比下去笑容,在长门宫时阿娇不止次想,如果刘彻不爱,又是怎么做出那样明媚笑容来面对。这个问题从进了冷清长门宫便开始想,母亲给不了指点,云芳也给不了解答,刘彻又再没踏进长门步,所以直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讷讷接过刘彻递来绢布包,阿娇敛住眼中凄楚垂首层层揭开绢布束缚,赫然跃入眼帘,是那浅杏色绢帕上泛着米白方糖块,堪堪堆叠在掌心。
阿娇手太小,托起那包糖明显有些危险,刘彻抬手将阿娇手托在掌心扶稳,另手捏了块,递在阿娇嘴边,“这儿饴糖竟是白色,不是宫里那种杏色,尝尝看有没有更甜些?”
愣怔着张口咬了那糖块角包进口中,不过忽儿便是满口香甜十分醇滑,阿娇望着刘彻愣愣出神,却是突然将手心握紧,过多糖块未被握住便滑进刘彻掌中,被他握紧。阿娇觉得十分局促,因为这样气氛太过平实,不该属于刘彻,更不该属于身为皇后自己。于是,咬碎了口中糖块匆忙咽下,顾不上品味香甜之味,模模糊糊开口道:“彻儿,咱们赶紧出去吧,云芳找不到会着急。”
“不知道也会着急啊。”刘彻口齿不清地嘟囔。
“啊?说什么?”提步阿娇问他,刘彻却是马马虎虎扯起阿娇手,并未多说两人只往巷子外走去。
阿娇追着尚虞,穿过了两条街,虽没有多远距离,可若是大海捞针般寻,这兴平也是需要寻寻。走到明亮街道上,阿娇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远,只是刘彻为何先找到了,着实奇怪。
刚想张口问,阿娇却猛然间迎面走来个身着粉衣垂髫少女,怀抱大捧雪白木芙蓉花同擦肩而过。似有若无香气明显昭示了那花生命,阿娇下意识步上前挡住少女去路,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木芙蓉,问道:“小妹妹,这花是自己养得么?”
木芙蓉花期由八月至十月,十月初时最盛,然此时十月都过了小半,还能有如此艳丽花朵,也难怪阿娇要问上问。
兴许是阿娇喜爱之情太过明显,小姑娘极其防备将怀中芬芳向身侧护,感觉到刘彻同样灼灼目光,遂不辞劳苦地换过另边,用瘦小身子挡住,才很不友好开口道:“这是花!”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这花儿定不是养得。
“小姑娘,这花儿哪里摘得?”刘彻开口,改变了策略,“若告诉,……请吃糖!”刘彻摸遍了身上,发现自己能许给这小丫头,只有阿娇手里糖,遂抬手想要去拿,却被阿娇躲嗔道:“这是!”平白,阿娇生了任性,不愿给刘彻轻而易举地如了意。
“会儿再去给买……”
“不行!”
“阿娇……”
“在荆山上摘,顺山路上去往东边走,们自己去摘吧!”小丫头似乎极不忍心看阿娇这般对待刘彻,很厚道告诉他们这花究竟来自何方,只是转眼便抱着花束颠颠跑没了踪影,连阿娇想要抓来问问路机会都不给。
于是,两个人站在人潮并不汹涌略显空旷街道上,嗅着空气中木芙蓉残存馨香,阿娇先开了口:“知道荆山在哪么?”
“应该在这附近。”
“当然知道在这附近,知道怎么去嘛?”
刘彻踟蹰许久,终于在面颊通红之前开口道:“咱们先去找韩嫣他们吧,不是说云芳找不到会着急,快走!”说着不容拒绝拉起阿娇手,往适才赶集那条街道行去。
只是,两个人将那热闹街道来来回回寻了三遭,都不曾见到那三人中任何个,感受到时间分秒流逝,两个人最终终于决定,先去荆山看木芙蓉。
犹记得金屋诺之前某年,上林苑里木芙蓉正盛,阿娇贪玩随云芳在那花丛间嬉闹,攀上了旁边矮树,却是个不小心自枝头跌落,带着扑扑簌簌木芙蓉花跌进刘彻稚嫩怀抱里,其实,也可以说是将刘彻砸在身子下当了垫背。只是刘彻不能忘怀不是阿娇这样轰动闯进了他生命,而是随道扑面而来清香,说不清是花香,还是阿娇身上香……。
☆、绝处求生
上林苑自依山傍水,然这兴平也是山脚下处市镇,往东不出五里便是荆山。
初冬时节万物渐趋凋敝,阿娇眼看到山脚下光秃秃灌木枝桠时,便已生了回返之心,然而刘彻却是脸兴致勃勃,毫不为眼前这幅景色所动。
却说这荆山,适才打听那老叟,说这荆山头台,是当年老子两个讲经处之,倒还有几分世外超然之气。所谓寒月盛开木芙蓉,便说是在这老子讲经处。
刘彻执意要寻这木芙蓉,阿娇阻拦不得,只好随他,两人寻了匹马,共乘却是往山上行去。山麓之间,万物尽显颓败枯黄之色,偶尔扫见抹苍绿都属难得,阿娇依在刘彻怀中,只觉路途颠簸,对这兴之所至行程,却已是没了半点兴致。
越发狭窄山道几难行马,两人犹豫后翻身下马,眼见那老叟所指讲经台看来已不远,可这徒步而行,又不知要多久,阿娇终于被这山路,磨去了耐性,“彻儿,咱们回去吧,云芳他们找不到咱们,会出事儿。”
然而刘彻却是不以为然,牵着马儿自往道边寻山石拴马,只敷衍着答阿娇话。两人言语对答间,却见前面更窄山道上突然不知从何处闪出个紫色身影,身姿婀娜往山上行。两人所立山道虽不及前路险窄,但马两人立在此地,要让过第三人决计不会绕过两人视线,可那紫衣女子明显未曾经过两人所立之地,平白上了前路。这样想法不由得让阿娇惊,愣怔之下却见刘彻已无所谓将马儿拴了提步往前,“去问个路,应该已是不远了。”
那抹娉婷紫衣回身面向刘彻之时,阿娇只觉全身血液都凝滞到了头顶,分明那紫衣女子,便是在云阳宅院中提剑要杀万舞衣。而身后险峻山石道路间,阿娇恍惚看到袂白袍飘逸,却是闪过了山石之后,不见踪影,心中忐忑,却是越发重了几分。
“彻儿……”阿娇语未及出口,那边原本巧笑嫣然万舞衣,腰间寒锋凛冽之光映着骄阳刺进阿娇眼中,刘彻闻声回身时,已长剑出鞘直指他胸腹要害之处,惊之下,阿娇顾不得许多只提步急向前行,高呼:“小心!”
毕竟是多年弓马骑射骁勇男儿,刘彻自然先察觉到了身后寒意,继而个回身才闻阿娇提醒,惊见万舞衣手中寒锋直来,脚下急退同时将手里未丢下马鞭向万舞衣面门摔去,换得刹空当忙退回阿娇身边,接过被阿娇解开马缰,欲牵马往山下行,却见来时路上,两个黑衣蒙面之人,将那退路堵了个严实。
身处高地腹背受敌,侧高山另侧却是陡峭急坡,已成死地。
刘彻翻身上马,却是把拉回欲往山下拼出条路阿娇,拽上马,怒道:“干什么?!”
上庸时,万舞衣意于断崖上置刘彻于死地,云阳宅院中,长剑相向满是杀机,不同于不明个中因由刘彻,阿娇对这番死地,看得是绝无生机。是以刘彻拉上马,争执不开,便不再说话。
“再不济,刘彻也不会以妻子性命枉求生机!”怒气铿锵话掷地有声跃入阿娇耳中,诧异地抬首看向刘彻坚毅下颌以及他紧抿薄唇,然而不及多想,便听他又道:“来者何人?!”
“自然是想取性命之人!”万舞衣人独立于险峰之下,目色凌厉满是恨意,直直看向二人,刘彻目光凝在山下歹人之上,他不曾看到万舞衣眼中狠厉,显而见之,他想以骏马突围越过这两人,却又在心中估算不得,二人身手究竟何如。
语言毕,山道上来人均拔剑相向,提步逼近。
阿娇靠在刘彻怀中可以听到他胸膛内格外有力心跳,只是他面上丝毫不见异色,镇定自若。两相夹击近在眼前之时,阿娇只觉腰身紧,刘彻声“抓紧”微不可闻,继而便是风声呼呼夹杂着枝桠折断之声在耳边响起,可以感觉到身子似乎被抛在风里,恐惧随着静止时间遍布神经……
“哼!就凭们三人便想杀朕,妄想!”
感觉到落地踏实,阿娇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仍是刘彻靛蓝衣襟,诧异抬首,却见自己竟身处枯萎枝桠林立之中,顺着刘彻叫嚣目光,看到约摸五丈外山崖边,脸愤然万舞衣,及身边黑衣人。
刘彻纵马跃下了山崖,以这枝桠马身缓冲为座,竟当真稳稳落地,只是阿娇看着身下早没了精神头骏马,心中不由惊。原来他不会以妻子性命求生,是因他跨下尚有良驹可用,少年天子运筹帷幄至如此,决当得起明君踏得过匈奴!
虽说脱了那死地桎梏,可两人处境并未有多大转机,那边敌人若转势顺坡而下,他们赤手空拳也万难抵挡。是以刘彻个翻身下马,堪堪稳住身子,将身旁枯枝脚劈断清出块空地,这才抬手将阿娇抱了下来,不再多言,只提步在前顺势折了树枝在手,披荆斩棘在前,自这灌木深林颓败间,开出条生路
阿娇看着他坚毅背影,只是愣在原地并未提步,待他行出几步突觉不对回身看到尚在原地阿娇,不由愣,抬眼望了下山路,露出个安慰笑容,对阿娇伸出宽广手掌,“别怕。”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爱着陈阿娇,多好。阿娇干涩眸子突然滑落点晶莹,突兀跌落却并未在面上留下点痕迹。抬手放在刘彻掌中,阿娇苦涩笑,“不怕。”没有如果,什么都知道,总会多想那么点,只因为幸福绝不会由个帝王演绎。
密林中荆棘丛生灌木昭示了此地无人凶险,亏得是冬日天干这枝桠易折,刘彻在前开路,阿娇握着他手只意跟随。重生而来,知道天命刘彻要为大汉开疆辟土,便决不会死于此地,所以,说不怕。。
☆、落难贫苦
荆山险峻,除去山道常有人行,其余深林灌木纵然冬日枯萎,亦不可小觑。也幸亏是在冬日,落叶归根露出了视线,刘彻才能避开险地,然两人就地势而行,天色渐黯,不觉便迷失了方向,至暮色崴嵬,才终走出了乱林,踏足山道,却是十分陌生处地方。
到此时,刘彻已全然无心去想刺客还会否追来,他占得先机到此时立于孤山中已不知如何抉择,那刺客,怕也没这样大本事,先到此处。
刘彻仍旧牵着阿娇手立在岔路前,阿娇满身疲乏强撑着精神跟着,身上并不繁复深衣此时早已被荆棘灌木划得狼藉不堪,而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