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毫无赘言,已明白说了他的立场,这江山万里,如今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是比不过阿娇去的。
即便这是因他为那江山已负了阿娇一世,阿娇也仍旧因他这话而感动非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阿娇早已忘了刘彻骗她尚虞那事儿,他会放了尚虞绝对是因为自己,可那负气的话被她当了真,自然作为夫君,刘彻是该气一气的。她兀自苛刻,总心怀了怨愤,确然是不该。
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也未必要厌倦到终老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不好,期末了好多事儿,各种事儿
想回家啊!!!
☆、尘埃落定
人的心境平和时,便会觉时光荏苒,光阴易逝,当然,其间还要夹着个无欲无求。
自刘彻将那江山同阿娇摆在一处选了后者,这一世重生,她突然不知还该求些什么。她平生所求,却也不过一个情字,一个专字。这二字那一世她做的轰轰烈烈,却得了个长门寥落的下场,这一生她固步逃避,心怀怨愤,却也是因着前一世的纠葛,得了刘彻的专情。
他们用两世光阴,成全了这份情意,却是再难回到当时的义无反顾了。
只是随着建元五年的过去,建元六年,太皇太后的薨逝,是阿娇最不愿面对的现实。可即便重生,她也无法改变这生老病死的天命,往后,她依然要面对父母亲人的离去,这让阿娇整个冬天,都一直恹恹的。
春寒渐去,太医院的医案说着太皇太后一日日康复的情形,可阿娇同刘彻,日常只要得着功夫,便会往长信殿侍疾。刘韶如今两岁上的年纪,正是好动,镇日里跑在长信殿,倒是给太皇太后生出今夕何夕的迷惑来,仿佛岁月还是凝在阿娇幼时,她一双眸子还能瞧见,那时文帝还在,景帝已是正当年华间……
刘韶闹了一会儿,不免有些乏了,只着罗袜围着坐垫绕了一圈,终归还是舍了太祖母,垂着脑袋钻进了阿娇怀里,小狗似的哼哼两声,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便不肯再动了。
阿娇笑着拉她,正要奚落几句,却听外间内侍唱喏,刘彻来了。
还不见他人,便听见老远喊刘韶的声音,怀里的小丫头登时没了瞌睡劲儿,跐溜一下坐起,只穿了罗袜,踉跄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就往外跑。
“慢点!”阿娇没好气的嗔她,却反落了太皇太后的数落:“你如今倒是稳重了,这丫头,跟你当年那是一个模样呢!闹腾的很!”
“哪有!”一声娇嗔,瞧着皇祖母斑白的鬓发,阿娇心中立时便有些酸涩。
刘彻进得殿来便将刘韶抱了个满怀,一脸粲然的将女儿高高抱起,阔步而来,太皇太后听见动静,眉眼都是笑得,“这闺女啊,还是跟爹爹亲,阿娇还是得快些给皇祖母生个小曾孙,也省的瞧着韶儿只顾亲近他父皇,冷落了这当娘的呢!”
刘韶如今已能听懂大人话里的意思,一张小脸立时警觉地瞧着太皇太后,复又转向了阿娇,辩驳道:“韶儿没有!”小脸义愤填膺的模样,憋着份儿委屈,倒是越发可爱了。
“对!韶儿是跟父皇亲,母后得让弟弟亲,是不是?”刘彻说着,十分默契的去看女儿,刘韶立时十分坚定地说了个“是!”
阿娇一愣,却听她又道:“韶儿要弟弟!”
适才太皇太后提起的曾孙一事儿,到这会儿是由不得阿娇假装听不见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刘韶又闹腾了两下,哈欠一打,靠在刘彻怀里便睡了过去,阿娇唤奶娘将她抱下去安置了,同刘彻四目相对,一时倒有些无言。
原本,阿娇是在替太皇太后摆棋局,被刘韶这么一闹,那棋盘便有些乱了,太皇太后吩咐沛柔将黑白两子分开放好,又唤她取出一个锦盒来,“哀家这眼睛也是常年不曾见过东西了,倒是还不曾瞧过你们俩下棋,今儿个下一局给祖母瞧瞧,输了赢了,哀家都有赏!”
那方形的黑色锦盒便摆在太皇太后跟前,云纹细密,十分的古朴庄严。阿娇隐约觉得这盒子熟悉,刘彻却是十分清楚,那里装的是什么,面色立时便有些诧异。
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阿娇执黑先行。
望着那四四方方的棋盘,阿娇诚然没有多大的见解,下棋是个费脑子的事儿,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认真钻研过,即便得了先机,却也是抱着必输的把握落了子。
刘彻心中一团乱麻,不知太皇太后是何打算,落子时,便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局下了约摸小半个时辰,阿娇自己都有些倦了,可太皇太后自始至终十分精神的坐在一旁,即便她只能听到那嗒嗒落子的清脆声响,却依然不见疲惫。
待刘彻又落下一子,满盘局面,不经意间便已成了白子的江山,阿娇也没心情再下下去,旋即将手中棋子一丢,带了半分抵赖道:“皇祖母,阿娇认输了。”
听得阿加这一声,刘彻才算是真的回过了神,瞧着眼前这一局棋,不免有些愣怔,他适才一直走神,却也赢了阿娇。
不待刘彻开口,太皇太后将面前锦盒向刘彻面前一推,“这盒子里,是祖母能给你们最贵重的东西了,今天祖母就把这东西给你了。”
刘彻一愣,侧脸去看阿娇,她一脸的迷惑,显然不知道那盒子里究竟是放了什么的。看着那玄黑云纹的锦盒,刘彻却始终没有抬手的勇气,许久的静谧后,他终是将那盒子往侧旁一推,笃定的开口道:“皇祖母,彻儿不要这东西,彻儿只想跟皇祖母求个恩典。”
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立时一僵,“哦?你不要,这东西可就是阿娇的了,不能反悔的。”诚然,太皇太后清楚刘彻知道这盒子里放了什么。
然而刘彻没有半分犹豫,只定定瞧着阿娇,将那盒子推了出去,“孙儿只想皇祖母帮孙儿问问阿娇,她的最大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阿娇瞧着那锦盒上庄严的纹饰,心中那股不确定忽的笃定起来,那盒子里约摸便放着能号令大汉军队的虎符,刘彻必然是知道的,可他却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来跟他要什么心愿。
“皇祖母说了,赢的输的都有赏,你不能……”
“是我赢了,要哪个,该由我说不是么?”刘彻瞧着阿娇,话却是对太皇太后说的。
“嗯,是这么个理儿,你要这般,哀家也答应。”
太皇太后都点了头,阿娇自然不好再反驳,况且她也清楚,刘彻将这虎符给她,是何种的表示。
“世事难料,落子无悔,皇祖母答应了孙儿,那便要帮孙儿全了这个赏。”刘彻静静的将这话说完,瞧着愣怔的阿娇浅浅一笑,转身便向殿外去了。
那沉甸甸的锦盒放在阿娇手中,有如千斤之重,她缓缓打开那盒子,其间不出所料,正是虎符。
“阿娇,瞧见那东西了?”太皇太后开口:“如今这大汉的天下便在你手里,彻儿他……竟能做到这般,哀家也没想到。”
身为帝王,初为新政遭到打压,到如今能够一展拳脚,该是意气风发的,可他不轻不重将这东西给了阿娇,即便皇后无子,太皇太后也是想不通的。
“皇祖母……”阿娇呐呐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生在世,转眼百年,你这一辈子还长得很,不是好就是坏,总僵着心里的那根弦儿,好也成了坏了。”说了这么一句,沛柔便扶着太皇太后往寝殿去了,留下阿娇端着那锦盒坐在原地,兀自愣怔。
她分明已敞开了心去爱刘彻,可为何每个人瞧着,都不是那个样子……
那日的棋局过了没多少日子,太皇太后便去了。晨起时沛柔几番唤不醒,才发觉太皇太后已仙逝了。
☆、尚虞番外之楚项故人
冷箭寒锋相向,他不曾有半分胆怯,可当那个女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他心底那份视死如归,忽烟消云散,瞧着这天地辽阔,竟也多了三分不舍。
从什么时候开始,该是从他知道了自己乃楚项后人之时,便已存了这份视死如归心。活意义被强加成了报仇,他不觉得什么,可那个他另眼以待女子,偏偏流着他仇族血液,这才让他觉得,活着,真不如死了。
他自幼伶仃,被师父收养在身边,学医习武,仗剑天地倒也逍遥快哉,从来随性而为,只尤爱那雪白清透,不沾半点尘俗色泽。
原本,他该这般肆意逍遥直到季宣寻着他来肩负家仇,继而拼尽余生去同那汉刘皇族作对,可偏偏,景帝前元年间,他接了那样桩买卖,丢盔弃甲,满盘皆输。
切,不过因着株夏过三伏冬过三九九伏草,而已。
堂邑翁主陈阿娇,先前在临淄时,他也是听人说过,那个被金屋之光笼罩华贵女子,于他也不过是市井传闻中谈资罢了。
原本,不过是来往桩交易,可是瞧着那粉雕玉琢女娃儿,偏偏他竟会下不去手。仗剑天涯,他也杀过不少恶人,亦曾受人之托行夺命之事,都不曾像这次似为难,因着这份为难,他带着路向东,回了临淄。
可即便后来日日相见,阿娇胆识、明媚都让他赞叹,却是万万不曾生出异样心思来。他知道在客驿中留了线索,也从来没打算将留在临淄,只是疑惑于,万千宠爱下陈阿娇,竟也会那般无助戚戚,可也不过点疑惑罢了
白云苍狗,自辉煌于朝堂,他自惬意于乡间,各不相干。
季宣到来十分突兀,孑然身空口无凭,他本打算抵死不认,那楚汉之争远去多年,要他为那故去无根仇恨赔上生,自然是不愿。
只是师父自小将他养大,恩情无以为报,句话,让他再没了抵赖心思,安心做了这楚项后人。
“让习武学医,为便是有朝日,能作柄利剑,□汉刘皇室心头去,以解心头之恨!”
淳于缇萦,汉初生人。
师父并不曾告诉他那其间恩怨如何,可只这句话,他义无反顾做了季宣口中少主,领着帮不死心项家人,和天下任何有反心诸侯王公异士联合,以图颠覆。
蚍蜉撼树,谈何易!
又两年,汉中有异,他同师妹奉了师父命往上庸行医。
再瞧见阿娇时候,他脑海中忽清明许多,莫不是这宿世仇怨,就是为了让他跟这个明媚如火女子重逢?
可那终归只是想想罢了,他惊艳于那尊贵美丽,却不会去玩火,楚汉之争关乎天下,阿娇从不是他能肖想人。
地震来突兀非常,当淳于歆惊讶寻他而来,说着阿娇不见时候,颗心忽被提起,仿佛有只手在攥着那团肉,酸涩纠结,无法言说。
“尚虞……怎么才来啊……”冰冷却柔软身子毫无顾忌扑在他怀里,半点提防不见,全是信任。
往后种种,似乎都是从那刻,望着刘彻瞧格外笃定志在必得眼神,他不觉便想要争争,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过是早就注定了宿命而已。
同锁心道离开长安时,他提着多年尘封宝剑,打算仗剑天涯游医肆意。
“别经年,可曾听说,椒房殿中巫蛊事?”季宣远远追来,并未提及让他入宫行刺事,只这么不轻不重提了句,却正中要害。
季宣走后,锁心白着张小脸来同他讲:“师兄,想回宫去瞧瞧娘娘。”
锁心跟着阿娇几年,自是有感情,他早也知道,锁心对他心思,可他瞧着那张惨白脸,只是点了点头,“陪回去吧。”这话说得要多无耻有多无耻,因为锁心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二日